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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大雨冲了天神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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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见阿榛的反应便知晓其中有蹊跷。他记得云峤说过,这里的人极其信奉神族,必然不会允许他们做出对神大不敬的事来,所以昨日他们说要住在庙宇中时,才会惹得阿榛变了脸色,急急忙忙回去禀报。
只有牵扯到神,才会让他们闻声色变。此时的阿榛,脸色比昨日还要再难看几分。
盯着阿榛看了片刻,几乎是脱口而出地念了两个字:“庙宇。”
话音刚落,沧海脚下起浪,带着阿榛直冲云霄。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不断涌来的雨水铸成一个个高高跃起的水柱,沧海轻巧地跳跃在其中,没有理会在他身后拼命吼叫的阿榛。
很快,二人降落在庙宇大门前,被推开的缝隙还如昨日一样。沧海盯着石门上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的两尊神像陷入沉思,阿榛则丢了魂儿似的趴在地上,看样子还有些要吐的征兆。
仔细想来,这座城的构造遵循着从外到里、由浅至深、循序渐进的规则。
从石碑上刻着脚对脚站立的神像,到庙宇石门上刻画着上下颠倒的神像,再到壁画上画着的人们跪拜的神像。
还有此刻门内站立着的巨型天神石像!
沧海越想越心慌,越想越激动,猛地冲进庙宇内,抬头望向天神像的顶端。
他总觉得这个高度……好像同他们顺着台阶爬上来的高度一样!
只一瞬,沧海便觉头皮发麻,突然想起来天神像身后凹凸不平的衣尾,那种割裂的痕迹活像被什么从下至上的顶断的,而庙宇又恰巧建在悬崖之上。
若是山洞可以挖空建造成住所,那么悬崖也可以被挖空!
“若我没猜错,在庙宇之下、悬崖之内,都是空的。也就说我的脚下……”一番喃喃自语后,看向地面,突然道:“埋着一尊地神像!”
沧海几乎用尽最快的速度冲到天神像身后,果然瞧见好几处断裂的石板。
“阿榛!阿榛!你们是不是还供奉着一尊地神像!就在我们脚下,就在庙宇正下方!”沧海激动地跑出门外,抓起趴在地上犯迷糊的阿榛一顿猛晃。
原本就想吐的阿榛被这样一晃,嗓子一紧,终于侧头吐了出来,喘了两口气才蔫儿巴巴道:“您……您真的是神,这您都知道。”
果然!
沧海大喜,掂量着庙宇离山洞远,若是从这里凿个口子,想必不会牵连到山洞内的人。
“阿榛,我知晓你们信奉神族,可如今事关那么多人的性命,我不得不做些有违常理的事情来,若是冒犯了你的信仰,我先给你赔个不是。”
回过神来的阿榛如同见到亲爹娘,激动得恨不能冲到沧海怀里紧紧抱住:“您是天神下凡还是地神下凡呀?我见着真神了!”
“阿榛阿榛,你先听我说。”沧海将挂在他身上的少年扯下来,认真道:“阿榛,事出紧急,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我……我要把庙宇掀了。”
阿榛眼含热泪地又冲到沧海怀里:“好好好,您说什么都好,您要把庙宇掀了,我就帮您……”话说一半,才反应过来话的意思,猛地松开了他,大喊道:“什么什么什么什么?您要把……把庙宇,掀,掀,掀了?”
沧海点头:“你别担心,我尽量不碰到天神像。”
可阿榛却将头摇得像拨浪鼓,哭哭啼啼道:“不行!您怎么能把自己化身的庙给掀了呢,您是不是不满意我们送的瓜果,我们日后改!我们改!”
沧海突然就感受到那日云峤哥哥的无奈了,与人沟通还真是一件难事。
但好就好在他会照葫芦画瓢。
“阿榛,这庙宇是给谁建的。”
“给天神地神,给……给您建的!”
“好,既然是给我建的,那我想砸便砸,不要哭了。”
果然,阿榛的哭声戛然而止,见他被忽悠住了,满意地拍拍他肩膀:“这就对了,一会儿的动静可能会很大,你不要害怕,但是无论看到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你就呆在旁边不要过来,就算是我倒在地上受了伤,你也只管躲起来,记住了吗?”
“嗯嗯嗯!记住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沧海站起身。霎时,千万雨滴应召而来,源源不断环绕在身边,与他一同进了庙宇大殿之内。
随着大量水灵的汇聚和涌动,沧海显现出原本的样貌,遗世独立地与眼前的天神像对望。门外倾盆大雨掀起的狂风透过石门之间的缝隙涌入大殿,搅起他的三千青丝,如同点缀在巨浪之上的白沫,层层叠起又高高落下。
一把初有雏形的巨阙剑在沧海与天神像之间逐渐铸成,那剑身几乎与天神像一样宽,自上而下的拼凑。须臾,越来越多快速飞来的水滴与其融为一体,逐渐拉长剑身的高度,由慢至快地化出剑柄。门外电闪雷鸣,登时发出一声似劈开天地的巨响,这把水铸成的巨阙剑耸峙于天神像前,与他齐头并立。
一个庄重肃穆,一个崔嵬峥嵘。
二者同处大殿内,动静相斥,好似在彼此较量,暗中过招。这压迫感直冲人心,惊得阿榛不由得蜷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
可沧海却浑然不怕,无数条水柱扎进他的身体中,又从其中连接到这柄巨阙剑上,一处一处地将其缠紧,直到最后一根水柱环住剑柄才停下。
庙宇外惊雷震响,庙宇内箭在弦上。
沧海将剑锋对准供桌前的石板上,蓦地抬手,重重落下。而后,数条连接着巨阙剑的水柱也“噼里啪啦”地向上延伸,驱动着这把承载了上千力量的水剑向下扎去。
在剑锋扎裂石质地板的瞬间,地动山摇,惊涛骇浪,被剑刺到的地板瞬间列出一条大缝,又以极快的速度向外扩散,像在石头上迅速雕刻出的藤蔓花纹,一路延伸至大殿四处,其中一条还停在阿榛的脚边,吓得他“嗖”地一下紧缩双脚,不住地哆嗦。
许是第一次驱动巨大水灵的缘故,一股温热鲜红的血流被迫从沧海鼻中流出,可他来不及擦拭,忙化出一条条水绳子去捆分崩离析而轰然下坠的石板。
沧海真的把庙宇的地板给掀了。
就在他掀翻地板的那一刻,怎么也没想到山洞中的人竟然全部都集中在庙宇之下,分崩离析的碎石不长眼睛地往下掉,那一条条水绳子就是去阻止乱石伤人的。
原本在洞中陷入僵局的云峤和小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打断。小贩猛地向洞顶看去,只见头顶处的圆顶被凿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霎那间照射进来一束亮光,那之中夹杂着无数乱蹦的碎石块。
这口子越裂越大,越豁越开。雨声、水声、雷鸣声一齐迸发。
沧海便是在这样的境况下踏浪而来的,他顺着光线照亮的方向,一个一个的接住下坠的石头。
“啊!”突然的动静吓坏了众人,纷纷高声尖叫,有个孩童恐惧地长大双眼,等待着一块碎石砸向他。
这时,透明的水绳子如神操控似的,轻轻一卷便攥住了这块石头,将它拉了上去。
“该死。”小贩见此情景咒骂一句,应是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便松开云峤去抓沧海。这一松,自然也松开了被他用瘴气钳制住的村民们。
他可不会为了一群无关紧要的蝼蚁而浪费力气。
于是,悬空在深坑之上的人们顷刻间失去支撑,“哗啦”一下全部坠入深坑之中。
洞里本就空旷,再加上两个深不见底深坑,如此便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回音壁。上百人忽然失去依仗,自是吓得连声尖叫。
这声音尖锐又带着回响,掩盖了水剑下落的声音,更是掩盖了云峤呼喊沧海的声音。
见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如流星陨落,沧海大喊一声“不要”,迅速控制着巨阙剑以更快地速度下坠,瀑布般飞流直下追赶着村民们。
与此同时,小贩暗暗蓄力,手中的“灯笼”明暗闪烁,准备向沧海发难,丝毫没有将一旁的云峤放在眼里。
有了一刻喘息,便让云峤瞅准机会,猛地扑向小贩,双手扣住他的胳膊,按着他飞身骑上,胳膊卡着他的脖子,一动不动。
那力道狠绝的,似是要将其拧断。
“滚……开…… ”小贩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竖瞳的眸子中充斥着绿光,双手向上抓去。一旁的“灯笼”好像有灵性似的,自动从主人身上飘出,悬浮在身侧,散出一股瘴气,一溜烟地锁住云峤的喉咙,配合着小贩将人用力往下扯。
二人一来一回好一顿拉扯,终于,云峤被狠狠薅了下来。
猛烈的冲力甩得他天旋地转,倒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眼见着滚到了深坑的边缘,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忽然,一股绿色的烟雾飞来,狠狠地拽了他一把。云峤被扯得骤然停下,半个身子挂在深坑边缘,身侧便是黑乎乎的万丈深渊。
云峤向下瞅了一眼,又不可思议地看向小贩。
小贩救他!
这小贩居然救他!
小贩也是气急,竟然都没有用他的“灯笼”来撒气,而是一个箭步冲上来,抓起云峤的衣领,贴他极近,怒吼道:“你不要找死。”
小贩的声音已恢复正常,一张脸还隐藏在黑纱中,即便离得这样近,也只能看清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
压抑着怒火,他单手提着云峤,甩向远离边缘的地方,头也不回地转身便走。
可云峤却偏不随小贩的意。
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擦着脸上的血迹,一边向后退去。
云峤忽然笑了,声音中透着些许亢奋,戏谑道:“我若身死,你该如何交待?”
电光火石间,云峤自己都未曾察觉到他略显疯魔的笑容,那笑容中夹杂着不顾性命的极致享受,还容纳着成功捏住敌人七寸的快意。
云峤疯起来连他自己都杀。
话落,甚至没有给小贩留反应的机会,便直挺挺地向身后倒去。须臾,小贩脸上闪过一丝惊恐,又迅速转为愤怒,边向深渊那边跑,边怒骂道:“云峤你他娘的疯子!”
尾音还没听清,就见纵身一跃,小贩随着云峤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连带着那柄泛着绿光的“灯笼”,也一同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