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云峤一文不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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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摇摇头：“没有别人，只有一只蝴蝶。”
如此便叫人犯了难。
思来想去，若说小贩是冲着报复守海人来的，也应该去寻树屋中的阿娘才对。
试问，一个被镇压千年的人突然得了自由，第一件事情应该做什么？
不用多想，但凡是个脑袋正常的人，都会先消除对自己有威胁的武器或者人吧。
眼下武器在树屋，正儿八经“在职”的守海人也是阿娘，小贩没有道理来寻他。
或者说……小贩已经找过阿娘了？
不对，如果已经先找过阿娘，并且寻仇成功了，便没道理不在雾幻镇杀了他，却做些逼他救人杀人，毫无头绪和道理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放心下阿娘的安危，云峤展开双臂，开始从头到脚审视自己。
沧海不解，问道：“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找？”
他停下动作，认真道：“沧海你看看我，你觉得我身上有什么看起来特别值钱的东西吗？”
“嗯…… ”沧海眯起眼，围着他转了两圈，一手环于胸前，一手托着下巴，思考一番后道：“衣衫都是姨母给做的，头发是自己长出来的，云峤，你浑身上下加起来，不值一颗珍珠。”
说得好。
云峤放下手臂，忽然俯下身凑上前去，语气有些暧昧：“哦？那你身上值很多珍珠咯？”
被大山一样的身影蓦地包围住，一时间些不适应，沧海浑身紧绷，忙往后靠：“没有吧。”
皮一下很开心。
云峤轻笑着拉开距离，正经道：“那换个问法，你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宝贝，会让别人想要偷走的？”
动了动鼻子，皱皱眉，沧海陷入沉思。他一个从珊瑚缝里蹦出来的小鱼，能有什么宝贝让人惦记的？无非就是有个心魂鳞，可那东西不仅御龙族的人手一份，而且就算别人想偷，也偷不了。
别的东西就再没有了。
“我同你一样，浑身上下一文不值。”
云峤打量着眼前的小鱼，不相信御龙族人没有点什么稀罕物，不然也不能叫他们人族一提起来御龙族，便又是害怕又是兴奋的。
“你们御龙族人就没有什么特别珍贵之物在身上吗？”
沧海撇嘴道：“叶先生讲的你全忘了？御龙族人可多着呢，我就是一条普通的小鱼，能有什么特别珍贵之物啊，我又不是鲛人。”
“鲛人？”捕捉到重要信息，云峤再次凑过来：“这位小先生你同我讲讲，鲛人有何不同？”
提起这个，沧海当即佯装起教书先生的样子来，清清嗓，严肃道：“鲛人呢，不同于绝大多数御龙族人，他们栖息在海洋的最深处，那里的水灵最为浓厚，除鲛人外，没人能在那里多待，也便因此吸收了大量水灵，长得呢也就最好看。”
边说边转个方向，从左往右走：“可也因吸收了大量水灵，导致其自身不能直接御水，直到某一天，有个鲛人发现了一个神秘法器，他借助法器之力冲淡水灵，使水灵变成了水雾，便可御之。”
云峤忙道：“等等等等，什么是水灵？鲛人又为何不能御水？”
“水灵乃我族万物生命之来源，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人族的空气。”
“空气？可在水中的话，海水本身不相当于是空气了？你们管水叫水灵？”
沧海摆摆手：“非也，水是水，水灵是水灵，水灵是包含在水里的，嗯…我该怎么同你讲呢！”沧海有些着急，加快步伐来回渡步，云峤也不急，慢慢等着他组织语言。
“总之，水灵就是御龙族最重要的东西，我每隔几日泡水，汲取的便是水中的水灵，而不是水。我可以驱动水，也是因为驱动了水灵，然后水灵带着水动起来，这便是你看到的，我能御水了。”
原来如此，云峤听懂了他的大白话，抬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御龙族人上岸后能化成人形，依靠的也是水灵，这就是我长期不泡水，就会控制不住容貌的原因。不过……汲取水灵和平日里喝水，是两码事。”
话音刚落，云峤悄咪咪脸红了，他又想到湖边渡水的事情了。
沧海发现异常，问道：“怎么了云峤哥哥？这里也没火啊，你热？”
脸红当事人忙轻咳一声，心道：看吧，喂水喂对了，人家真需要喝水。
正当理由被认可，云峤突然心安理得了。
“没事，你继续说。”
“……”
“所以呢，鲛人身上有大量的水灵，若是直接御水，不等到能支配到水中的水灵，他们就先把自己给撕碎了，故而，需要神秘法器来削减水灵。”
“神秘法器是什么？又该如何削减水灵？”
沧海不好意思干笑两声：“嘿嘿，我要是知道这法器是什么，肯定不称呼它为——神秘法器了，至于削减水灵的法子，我也不知道。”
云峤了然，当即想起叶阑手中的贝壳。当日他们掉入井中没被淹死，便是那个贝壳发挥作用，飘出一缕缕透明的烟雾，才将二人与周围的水隔绝开，想必那便是沧海口中的神秘法器。
当然了，那是属于白子辰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鲛人削减水灵用了奇珍异宝，算是值得被小贩惦记，可关沧海这条小蠃鱼什么事？他又没有神秘法器。
沧海故作神秘，又道：“不过我还听说，鲛人能吐出一种不得了的泡泡，只有他们可以吐得出来。”
“是什么？”
“这泡泡可以变成任何一个人的脸。”
这是什么奇怪的宝贝，速成面具吗……
云峤道：“人脸，做什么的？假扮别人？”
沧海若有所思：“可能是吧，旁的我就不知道了。”
说话的功夫，月亮悄悄爬上半山腰，火光照映在二人的脸上，左右摆动，忽明忽暗。
关于讨论御龙族的宝贝告一段落，云峤思索许久，忽然道：“沧海，你觉得雾幻镇中的小贩是什么人？”
沧海闻声抬眼，盯着他看了好一阵。
云峤：“你看我做什么？”
沧海：“我在想……你怎么会知道，我在雾幻镇中遇到了一个小贩？”
确实奇怪，毕竟在沧海的视角里，云峤一直都是晕着的，应当不知道小贩才对，就算云峤在他自己梦里出现了小贩，也不应该知道二人同时出现了小贩。
好在云峤早就想到这一点，掏出提前准备好的说辞：“我在雾幻镇中遇到一个不同寻常之人，也就是卖给我们糖画的小贩。仔细想想，进入雾幻镇后我们唯一吃过的东西便是糖画，没过多久就晕在了客店，醒来后便发生诸多蹊跷事，除了他没有别人能动手脚。因此我猜测，他也在你那里。”
沧海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我们彻底醒来后，身边已没了雾幻镇，说明有两种可能。第一，雾幻镇真的存在，小贩用了某种方式将昏迷中的我们转移到了荒郊野岭，导致醒来后不在雾幻镇。第二，雾幻镇是假的，我们一直在做梦。”
沧海道：“可是这说不通啊，如果雾幻镇是真的，我们待了那么多日，为何我只是缺水难耐，而不是已经死了？”
没错，若他们真的在雾幻镇实打实待了二百多天，沧海早就因缺少水灵而身亡了。
云峤点头道：“你说的不错，那便说明雾幻镇是假的。”
沧海：“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沧海，这小贩只是引导你我二人去救彼此，既没有出手伤我们，也没有什么别的举动。方才我们也商讨过了，你我之间均没有值得被窥探的宝贝，那他何故折腾这一番？”
他才不信小贩说的，只是为了好玩，心情好之类的屁话。
此番分析有理有据，奈何沧海参悟不透，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沧海：“我也想不通，他只叫我救你，旁的什么也没说。”
的确，小贩留下来的线索太少，留白的东西又太多，一时间还无法得出任何可靠的结论。
轻叹口气，云峤起身往篝火中新添了木头，又捡些零散的枯树枝撒进去。火苗得了燃料，登时烧得极旺，照得周围红光一片。
做完这些，云峤重新坐下，拿起一根破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若是分开来看，确实瞧不出他图谋什么，可若合在一起看，那便有些说头了。”
沧海向火堆靠近了些：“是什么？”
云峤缓缓抬头，望着他。
其实从雾幻镇出来后，云峤的思绪一直都是乱的，关注点全在自己的梦中，完全忽视了这一层，因此走进死胡同，什么也想不出。
然而，小贩竟然主动让他看了沧海的梦，这说明什么？
又说明两种可能，一，小贩闲的没事干，还是找乐子。二，小贩希望他能从中悟到些什么。
这几日趁着陪沧海泡水解毒的空档，他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琢磨，终于从他们二人的梦境中总结出了三个相似之处。
第一，即便小贩杀了他们跟碾死蚂蚁一样简单，却也没杀他们，甚至都没这个想法。
第二，小贩让他们互相救彼此。
第三，他们都是为了对方牺牲自己，才从梦中醒来的。
从这三点来看，小贩并不能从中得到什么实质性好处，可没人会平白无故做费力不讨好的事。
那么问题来了，这三点共同指向了一个什么结果呢？
听到这里，沧海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疑惑道：“所以小贩这样做，是为了让我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
云峤没有立即回话，眸子里映出跳动的火苗。
“我在你心里很重要吗？”
沧海没有一丝迟疑：“当然，你待我这般好，在我心里自是最重要的。”
重要到被趁人之危亲了两大口。
云峤有些心虚，但正因为今日他荒谬的行为，才突然悟出一个至关重要的点。
小贩叫他杀人如麻，最终只剩下护好沧海的执念，而沧海呢，一次次伤害自己换取他的性命，不也是另一种执念吗？
或许小贩没有扯谎，他就是在看一场戏，想要看看面对选择，他二人究竟会怎么选。
是保全自己，还是保全对方。
而在这痛苦的抉择中，他们难免对彼此产生更加难以言喻的感情，从纯粹的羁绊，升华成了生死共命。
这也许解释了，为何云峤今日对沧海做出如此轻浮的举动了。
太害怕失去，便渴望全部拥有。
云峤都没察觉到此刻自己有多深情，望着沧海的眼神都快滴出水来。
半晌，低沉的声音响起：“你对我来说也是最重要的。”
……
第二天一早，太阳挂了半边天，云峤却没起来床。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前三日守着沧海解毒，几乎没有合过眼，眼下悬着的心落了地，自然睡得安心些。
一阵香味飘过，唤醒了沉睡的云峤，睁眼一看，沧海正在一旁……烤着野兔？
他记得被捕猎的野兔明明已经吃完了。于是坐起身，疑惑道：“沧海，你是怎么抓到野兔的？”
自己好像也没教过沧海捕猎之法啊……
沧海一只手不停翻转着穿起野兔的树杈，另一只手往湖的方向指了指：“我用水抓的，你放心吧哥哥，这里没别人，不会有人发现我会御水的。”
这里没别人。
嗯，也就是说，在这全是树的林子里，不仅遮掩性极强，还孤男寡男共处一室。
耳边传来沧海催促去吃饭的声音，云峤却悄无声息地拉过一旁的袍子盖在身上。
不是他不想赶紧去吃，实在是…… 这大清早的有些难言之隐，况且沧海还说了那么一句令人浮想联翩的话。
足足一炷香，云峤才恢复正常。简单洗漱后，接过已经被烤糊的可怜野兔吃了起来。
这是沧海给他做的第一顿饭，不裤裤猛吃都对不起人家起了个大早。
瞧着糊透的野兔，厨师本人看不下去了，伸手抓道：“你别吃了，我再重烤一个。”说完却抓个空，兔子被突然起身的云峤高举过头顶，那是他跳起来都够不到的高度。
云峤：“给出去的东西没有抢回去的道理，沧海还不知道吧，我自小就爱吃糊的，只是阿娘欣赏不来糊的食物，不让我吃。你看，这兔子皮烤得全黑了，正好是我喜欢的口味，你可不能跟我抢啊。”
沧海仰着头，看着黑透的兔子陷入沉思，半信半疑道：“真的？”
“真的！”为了证实此话真实性，云峤又狠咬一大口，边嚼边说：“若不是怕你累着，我都想天天吃你烤的野兔呢。”
好吧，管天管地管不了人家的怪癖。
最后一丝疑惑消失，沧海安心吃起半生不熟的烤兔来。云峤不忍心，抢过来又加了加火候，才许他继续吃。
一刻后，命运多舛的野兔终于结束了它的使命，二人解决完早饭，收拾行囊重新去往巫山。
其实，云峤也仔细考虑过立刻打道回府，但转念一想，小贩不一定还会继续找他们茬，毕竟再有意思的戏剧，也不能三番五次的上演，看多了总归会腻。再加上两人一顿分析，身上确实没什么可被图谋的，这便决定继续上路。
这日过后，二人果然没再遇上什么糟心事，一路顺顺顺利利，从林子里出来后，已经是三个月以后了。
本以为林子外是平坦大道，不成想却是崇山峻岭，层峦叠嶂，不仅如此，居然还有一小段大漠孤烟。再折腾一个月后，终于站在了一座十分宏伟的城池前。
城池的围墙极高，站在底下往上看，后脑勺快要贴背了，才勉强瞥到城墙的最高处。可城墙虽高，样貌却与先前遇到的大有不同，甚至有些诡异。
说来也真怪，城池建得高得吓人，又极宽，可城门却小得夸张，仅仅有两人身高，宽度也只能容纳三两人。
按理说，作为守护一座城池的第一防线，不说城门需要多么的坚硬不摧，但最起码也要做到没有窟窿吧？
可眼前的城门却剑走偏锋，上头全是洞。
一堆好看的洞。
只见两扇门上雕刻着无比精美的镂空花纹，似花似浪，勾勒出令人看不懂的图腾，摸起来凉飕飕的，还有些扎手，歪歪斜斜靠在一起，彷佛碰一下便会顷刻倒塌。许是常年潮湿，门上催生了许多深黄色的斑驳铁锈，看起来有些许破败。
一阵冷风袭来，让人不由得生出一股凄凉之意。
再次抬头张望，诺大的城墙上竟没有任何牌匾，也没刻着一个文字，整座城池看起来就像一座巨大的秃山，入口处象征性地放个吉祥物似的精美铁门。
连个名字都没有，甚是奇怪。
沧海也十分好奇，透过镂空的铁门向漆黑一片的前往张望，忽觉耳边传来有规律的风，温温热热的，与周遭的温度截然不同。
正疑惑着，便听一声极具磁性的嗓音，几乎贴着他的耳边传来：“在看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云峤一文不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