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After 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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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城。今日也是沐浴在阳光底下。
从绿叶上悄然滑落的露珠，折射出神圣的光芒，仿佛把整座城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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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你遇见了栩堂家的人了。”滑头鬼轻轻一敲烟管，有些怀念，“和清……么。”清罗的后代啊。
奴良鲤伴倚靠在门上，一言不发。
“鲤伴？”
滑头鬼怔了怔，自家这个儿子还真的无法猜透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关于栩堂家，似乎听闻了一些传闻。
“……认同……”
黑发青年喃喃着，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鲤伴……”滑头鬼站起来，正想拍一下儿子的肩膀，却被对方抢先直起身，青年满脸的不爽，“我无法认同！和清……！”
什么叫[真的，很抱歉？]
这种事是一声对不起就可以补偿的吗？那个混小子，把自己当傻瓜耍了那么长时间，而且……而且……该死的……亏在他失踪后还担心过他！
有胆量吗栩堂和清……
就让你看看惹怒妖怪……是什么下场！
“……”滑头鬼叹了口气，真是的……怎么那么孩子气。不过……鲤伴是真的把那小鬼当朋友吧。
……真是没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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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主、朝贺大人询问，是否能与您讨论关于昨晚所发生的事。”
门被轻轻扣了三声，然后传来小童清澈却拘谨的声音。
少年侧过头，握着毛笔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冷然地回了一句，“让他在大厅等待。我……吾要先做下准备。”
“在下明白。”
真是麻烦。少年撇了撇嘴，把毛笔随手置在了笔搁上，然后拿起披在椅子上的和衣，拉开了门。一股清风吹来，令他眯起眼。
正入眼中的是院子里那棵巨大的樱花树。
“……”穿好和衣，少年轻轻一甩袖，让人心烦。要是这棵树没有就好了……为什么它要盛开呢……“喂，有时间找人来砍了这棵树。”
“遵命。”
“御主驾到~~！”两个小童毕恭毕敬地为他拉开门，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青年正坐在那里翻看着什么书，看到他来，笑了笑。
“哟，弟弟。”
少年皱紧眉，然后很快恢复平静，“……请问你有什么事么，朝贺兄·长？”
“嘛嘛！兄弟俩不要那么生疏嘛。好久不见我那可爱的弟弟，做兄长的自然就有所牵挂。”朝贺笑嘻嘻地站起身，想上前靠近少年。
少年只是带点厌恶地闪开，“很抱歉，我的时间安排得很紧。如果没什么要事的话，请回。”
他正了正身姿，很认真地再次重复，“作为家主，我可没时间管你那些琐碎的事。”
朝贺一怔，然后不动声色地咬了咬牙关。随即恢复笑容，“弟弟可真是冷血啊。其实呢，哥哥我也没什么……只是下个月，能否在将军……”
“如果是这件事的话请允许我拒绝你，”少年干脆利落地回绝，“我已经在将军大人的面前举荐了九条家的六夜阁下。”
“你……”握紧拳，“明知九条是我的……”
“这无关于此。只是我觉得他比你更胜任罢了。”少年继续云淡风轻地说着冷血的话，“那么，请问您可以回了吗，朝贺。”
直接连兄长也省略了吗……青年落了个自讨没趣，但可悲的事心里再窝火也没办法反抗。因为这个人，是栩堂家的家主，是将军大人钦点的。
“……也不过是因为继承了阴阳眼，”他默默地走到门口，“说到底你也不过是可悲的棋子，和清。”
是啊……
“无论再怎么努力，你也见不到她的。”
似乎是戳到了少年的痛处，和清咬紧牙关，“朝贺！不要再在我的面前提起……”
瞬间一张脸孔划过眼前，模糊的侧脸，华丽的和服。
……却是那么的悲伤……
等回过神来，朝贺已经离开。少年恨恨地握紧拳，然后猛地一挥，什么也无法抓住的无力感，有些颓然地坐了下来，“……可恶！”
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要做什么？
到什么时候，你才肯放过我……
呐，说啊！说啊……
到底要我做到什么地步，你才肯饶恕我，才肯放过我……上天！
“……鲤伴……”
“救我……鲤伴……”
“和清……”
门口传来担忧的声音，“你没事吧？”
“纯也哥……”他看到来人，愣了一下，然后扬扬眉，“没事……你怎么来了？”
小童在一旁怯生生地接了一句，“御主，在您和朝贺大人交谈的时候，花开院纯也大人就来了……在下刚想和您汇报……”
“这样，”他让自己平静下来，眼神恢复淡然，“是有什么事吗，纯也？”
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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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续了百年的江户两大家族，花开院一族和栩堂一族。
由于诅咒的因缘螺旋，两个家族都缺乏男丁。而栩堂一族原本只是花开院一族的分支。因为近年太过强大而逐渐独立出一个家族。
这一代的家主，花开院一族的二十代目的秀元以及栩堂。分别继承了传统的破军和阴阳眼，作为将军的得力助手保卫着江户城的安全。
花开院的二十代目一如往常任何一位家主，拥有强大的实力，为人也非常豪爽，在民间也广受好评。
与之相对的，栩堂的家主一直没有在众人面前露过脸。
而关于此人，则有各种奇怪的传闻。
比方说这位家主年纪已经很老并且很恐怖还有各种奇怪嗜好……
“这简直是污蔑。”
奴良鲤伴抽抽嘴角，“那明明是一个还没成年的小鬼。”
“因为从来没有出现过吧。”滑头鬼淡淡地揭露，“不过大概也没多少人会相信，那种小鬼会是家主吧。鲤伴你不也没信么，一开始的时候。”
“……”那时真的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住在江户城。“他和个普通的孩子没什么区别，而且阴阳眼也不是栩堂的专属，我也没多想……”
“栩堂家受的诅咒和我们不同。”
滑头鬼说道，“看来还真的挺灵验。”
鲤伴翻了翻不知是谁去找来的资料，看了几页，被其中一行文字吸引，“……啊，他有哥哥？”栩堂朝贺……上任家主和其夫人的长子，有个妹妹春雪……诶？
“那个叫和清的小鬼，看起来是庶出呢。”
“庶出……”似乎明白了什么，“父亲……”
“这里。”滑头鬼扔给儿子一张纸，“鲤伴，你自己选择吧。”
奴良鲤伴怔了怔，接过。展开一看，一瞬间瞳孔微微放大。“……父亲……这个……”
“所以说你自己选择。”滑头鬼吸了一口烟，任它袅袅上升，嘴角边却抿出一丝笑意，“不过，这算得上真正意义上儿子第一个朋友吧。”
“……我明白了。”鲤伴沉吟了片刻，也笑了，“谢谢你，父亲。”
“我一定会好好揍他一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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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
[抱歉哦，小和。我不能再陪着你了。]
说什么呢。不是约好了吗，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
豪华的宅邸，众人的敬仰，少爷的地位，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和你在一起，就算每天过着最清贫的生活，就满足了啊。就算没有父亲，也可以！
……妈妈。
[你继承了阴阳眼，这就是你的宿命。]
[在你继承家主前，别再想见到她！]
什么诅咒……什么家主……
为什么我要遭遇这种事情啊。
我明明只是个……和妈妈在乡下相依为命的普通孩子……只不过是比别人多看见一些东西，但这些一点也不可怕！
[如果没有你，朝贺就会是家主了啊！]
[为什么你要出生啊！]
可是……为了见到妈妈，我还是努力地听话，虽然我真的很讨厌这个家的人……那个我应该称呼为父亲的人，还有哥哥和姐姐……
都用那么冰冷厌恶的眼神，明明我什么错也没有。
我努力地成为家主了啊。虽然被那么多人讨厌，虽然我知道所有人暗地里都巴望着我早点死掉。可为了见到你……我还是……
[啊？你说那个女人啊？早死了。在你离开之后。]
[哭什么啊，吵死人了，这是上天给你的惩罚难道你不知道吗？！]
[孽种！]
为什么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明明是为了你不再哭泣才离开的，可是……可是……如果这真的是上天给他的惩罚，也太惨重了些。
[至少……让我出去……再看最后一眼……]
这么小的请求……也被拒绝了。
所以他只能在这里了吗……只能在这个终日无法呼吸的城里直到终年吗……连让他去看母亲最后一眼都不行吗……
他逃出来了。
在花开院家那个唯一会对自己温柔微笑的纯也哥的帮助下，逃出了江户城。那是他第一次来到外面，那些繁华令他目不暇接。
这种温暖，仿佛跟年幼时期在妈妈身边一样。
想要回去……回到和妈妈一起生活的地方……是这么想的，却发现自己没有路费。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进了赌坊，却被搞得很惨。
好不容易甩开他们逃出来的时候，他遇见了他。
一眼就认出那是个妖怪，穿着和服悠闲地倚靠在桥边，俯身看着桥下，慵懒而又帅气。
所以把希望都堵在他身上了。以他妖怪的身份要挟他。看着他若有所思却平静的笑容，他原以为会失败，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
奴良鲤伴。那个妖怪的名字。
其实，早就一开始……就知道了啊。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奴良组的二代目，滑头鬼之子，关东的大妖怪之一。
即便如此，他还是……
一直都在欺骗他呢。也曾试着暗示他，他却不相信。
只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快乐。这是他十六年的人生里，最快乐的一段记忆。没有城里的冰冷，也不再有母亲哭泣的脸庞。
完全的、快乐。
终究，上天是不会宽恕他的。当家族的人找到他要带他回去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逃脱不了这个命运。
请求纯也哥再拖延一会，他和鲤伴去喝酒。
小心翼翼地、忐忑不安地问他[我们是朋友吗？]
等待着他的回答。却在心里暗笑自己的幼稚。自己实在太可笑了。明明一个是阴阳师，一个却是大妖怪，两者永远无法交集。他却还抱着这种期望。
可鲤伴却说，[是的。]
忽然释然了。有这句话，就足够了……是啊，足够了。无论之后再怎么痛苦，或许也有精神支撑了。
只是，还是回不到妈妈的身边呢。
他会学会坚强。学会面对那些他原本所害怕的事物。
“妈妈……”
这样的话，可以吗？
“你还真是个恋母的……果然是小孩子啊，和清。”
忽然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令他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谁？”
“在这里啦。”那个声音继续敲打他的心房，是那么的耳熟。
他不禁睁大了眼，拉开门。月光下院子里那棵樱花树盛开地正美，带着几分诡异。一个人靠在树干上，面前放着酒具。
看到他，扬起眉，金眸有狡黠的光芒。
“哟。不来一杯吗？和清君。”
“……鲤伴……？”不可思议地呆立在原地，“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啊呀遇到个花开院的小哥好心带我过来的。”奴良鲤伴耸耸肩，然后自说自话地举起酒壶斟酌，“来吧，那天的酒没喝完吧，和清。”
樱花纷飞。瞬间迷乱了眼。
似乎也迷乱了心。
没有注意到自己嘴角边有弧度扬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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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主，人到了。”
“哈？”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人？”
小童有些拘谨，“呃……御主你不是说……觉得院子里那棵樱花树很碍事想砍了它么？然后叫在下去找人……”
“哦……这个啊……”好像的确是有这么回事，“没事的。不用砍了，给他点钱打发走吧。”
“……御主？”
“那里啊，可是专属座位呢。”
小童虽然无法理解，但还是毕恭毕敬地点点头，“……是的，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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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会知道那个夜晚他们到底交流了什么。
除了他们。
但是，有些事他会一辈子记在心里的。
比方说，他刚走过去的时候被鲤伴揍了一拳的事情。
比方说，鲤伴一副很生气的表情说你个笨蛋的事情。
比方说，鲤伴交给他特地为他回了乡下拿来的妈妈的遗物。
比方说，妈妈的日记里写的，她是多么以他为傲这件事。
还有，最重要的，是鲤伴喝着酒说，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After 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