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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受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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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永宁候怒目圆睁指着李瑾玉训斥。
“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当着你下属的面就敢提剑砍人,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了!你又视朝廷律法何在!”
李瑾玉跪在地上不发一言,永宁候越看越来气,一挥手将桌案上乱七八槽的东西扫向他。
“若非顾忌你世子的身份,念在你是皇上亲侄儿的身份,祝于明怎么会就此作罢?他不愿追究,皇上也不忍责罚,你便当我也不敢罚你吗!”
一刻钟前,皇上将永宁候和侍郎大人祝于明召进宫。永宁候世子一大早寻衅滋事,当街拿剑伤人已是传的沸沸扬扬,就此置之不理难免让百姓心有不满。
皇上端坐在案后,手中拿着朱笔批注,头也不抬地问面前的两个人:“永宁候是朕的胞弟,祝爱卿也是朝中的肱骨之臣,朕实在不想寒了二位的心,不若两位都来说说,此事该如何处理?”
永宁候忙道:“皇上,不肖子目无王法当街行凶,臣不敢包庇,任凭皇上处置。”
祝于明听着永宁候这般说,额上顿时出了一层冷汗。永宁候虽说是这么说,可他就李瑾玉这么一个儿子,若自己真因此事求皇上处置了李瑾玉,难免会与永宁候府交恶。
且皇上本可以自己直接处置,却要将他和永宁候都召进宫来,分明是让他不要追究。
祝于明其他方面不精,揣测人心倒一猜一个准,惯会干些溜须拍马的事儿,否则也不会爬到现在这个位置。
况且他进宫前便问过蒋思明,也打听了下永宁候府的情况,自然也知晓李瑾玉为何会对蒋思明动手。
蒋思明说的事若是被捅出来,怕是要连累整个侍郎府。祝于明不敢再装腔作势,忙道:“皇上明鉴,微臣已问询过内人侄儿,实是他出言不逊在先,对世子不敬,店里众人皆有目共睹。眼下落得这般下场,微臣实在没脸面见皇上和侯爷,还请皇上治臣掌管家事不力之罪。”
“哦?”皇上放下手中朱笔,挑眉问,“朕倒是不知,还有此等事。”
祝于明忙福身赔罪:“是臣掌管内务不严,叫侄儿做出此等冒犯世子的行径,请皇上责罚。”
“爱卿言重了。”皇上轻笑,“既是祝爱卿的家事,朕也不好过多置喙,不过外面这流言……”
祝于明忙接话道:“微臣定叫人解释清楚,不敢冤枉世子。”
“如此甚好。”
祝于明自己揽了事由,皇上也包庇李瑾玉,此事便这么揭过去了。
可永宁候还是被气的不轻。
“你从前吊儿郎当也就罢了,天南地北四处惹事我也为曾说过你,只当你心中有分寸。可你倒好!当众挑人舌头,让人往后再也谁不出话来,你好大的能耐啊李瑾玉!你当人是什么!你当眼下真没人制得住你吗!!”
李瑾玉抬头,眼神坚定毫不畏惧。
“父亲要罚便罚,儿子不敢逃避,可若要我去赔礼道歉,绝无可能!”
永宁候被他气的险些厥过去,抄起岸上的镇纸就砸了过去。那镇纸可有些分量,硬生生砸在李瑾玉右肩,他竟一声不吭。
“给我跪着好好反省!不够三个时辰不许起来!往后也不必出门了,给我安安分分待在候府!”
永宁候骂完,一甩袖离开了书房。
下午,祝半雪坐在窗边的小塌上看书打发时间。
青竹照她吩咐去回香斋办事儿,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个了不得的消息。
“小姐!小姐!”青竹咋咋呼呼跑进来,“世子爷被侯爷禁足了,眼下还在侯爷的书房罚跪呢!”
祝半雪正在翻页的手一顿,道:“侯爷既然罚了世子,想必是世子做错了什么。”
“是啊。”青竹应道,“奴婢听说,世子不知为何,当街砍伤了人,好多百姓和九门步军巡捕的人都看见了,侯爷还为此被皇上叫进宫里去了。”
见祝半雪神色冷静,不见半分焦灼和关切,青竹问道:“小姐,您都不担心世子吗?”
祝半雪头也不抬,道:“担心什么?世子犯了错,侯爷身为父亲管教他又有什么不对?再者说了,罚跪而已,侯爷忍心,侯夫人也没出面,我担心什么?”
青竹想想也是,不再多言。
深夜,祝半雪躺在床上,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人缓缓走近。
等了许久都没听到其他声响,祝半雪睁眼,看到手指掀了床帘静静望着她的李瑾玉。
“把你吵醒了?”
“没有。”祝半雪摇头,“原本就没睡着。”
李瑾玉伸手探向祝半雪额间,被她偏头躲开。李瑾玉手上动作一顿,蜷起手指佯装无事收回手。
“可还难受?”李瑾玉问。
“劳世子挂心,半雪已无大碍。”
“嗯,那便好。”李瑾玉轻轻应了一声,摸黑从柜子里拿出被褥铺在地上。
片刻后,李瑾玉那边许是收拾好了,没了动静,屋里静悄悄的。
“那日,你问我是否与你早先相识。”李瑾玉声音轻缓,在夜色中听着令人昏昏欲睡,“我确实是早先便认识你,不过你不认识我。”
李瑾玉说完,等了许久也没能等到回应。半晌,他问道:“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祝半雪的声音从床帘中传出来,她道:“殿下,我好困啊。”
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嗓音仿佛被什么黏住似的轻柔慵懒,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娇,让人忍不住心中泛软。
听她这困倦黏糊的嗓音,李瑾玉轻笑一声,不再为难她,道:“那便睡吧。”
旦日,祝半雪起来时,房间里已经没了人。她洗漱好出去,瞧见外头在榻上翻弄几本书的李瑾玉。
“醒了?”李瑾玉挥了挥手上的书,“你不是喜欢游记吗,我命人寻了几本过来,你闲了可以瞧瞧。”
祝半雪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瞧着里面竟然还有配图,不说编撰的人如何用心,这种不同于一般游记的书,怕是轻易寻不来。
“世子费心了。”祝半雪道,“今日世子不当值吗?”
李瑾玉神色不变,道:“这几日休沐,不必去当值。”
可真好意思说,禁足也能被他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祝半雪算是瞧出来了,这永宁候世子哪里是看上去那般光风霁月矜贵文雅,分明就是扮猪吃老虎。
“先用早膳吧。”李瑾玉道,“用完早膳我同你说些事。”
两人坐到桌旁,丫鬟端了菜摆上。
说来,祝半雪还未曾同李瑾玉坐在一起正儿八经吃过一顿饭,眼下这般坐在一起,祝半雪微觉不自在。
李瑾玉倒是瞧不出半点异样,兀自吃得香,还时不时给祝半雪夹两筷子。
这是知道她猜到了,干脆连装也不装了?
祝半雪吃不下去了,放下手中的筷子。
“怎么,是不和胃口吗?”李瑾玉问。
祝半雪摇头,道:“吃不下了,世子不必理会我。”
李瑾玉将筷子放下了,道:“你这才吃多少?这样对身体不好。”
“也不总这样,只不过是今日没什么胃口,世子不用管我。”
“你可是在想我要同你说的事?”李瑾玉叹道,“早知你如此挂心,我便不同你提前说那一句了。”
他挥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想知道什么?问吧。”
祝半雪抬头看向他,道:“比起我想知道什么?世子不觉得您想说什么才更重要吗?”
李瑾玉抬头看向她,似乎是察觉到了她语气中的冷漠疏离,沉默许久。
气氛凝滞,李瑾玉理了理措辞,娓娓道来。
“大半年前,七月初七,我才从江南回到京都,于城南花海见过你。”
李瑾玉声音一顿,接着道:“那时……你身旁另有人在,后来虽有幸得知你的身份,但也未曾去叨扰。”
“……你,知道他?”
祝半雪声音有些艰涩,大半年前,那时候……她还和宇文枫在一起。
他口中的身边人,只能是宇文枫。
犹豫片刻,李瑾玉点头。
“前些日子,我无意间得知他与旁人订了亲,当时娘也催我催的紧,我便让她去侍郎府提亲。”
李瑾玉没有说的是,当时得知宇文枫于旁人提亲,他还兀自生闷气生了许久。他以为宇文枫是瞧不上她侍郎府庶女的身份,以为他辜负了祝半雪。
心中实在是气不过,觉得他对不起祝半雪一片赤诚。
他见过她在他身边时,是如何开朗明艳,活泼热烈的模样。
永宁候夫人几年前便开始催他成家立业,给他相看姑娘,李瑾玉一直不愿,甚至偷偷摸摸往外跑。
大半年前她往外传自己病重,将李瑾玉骗回京都,转头就让永宁候去宫里给他求了个职位,将他束缚在此。
这半年多时间,永宁候夫人也没少念叨他,他都二十一了,旁的世家公子这时候都已经抱上孩子了,偏他还孑然一身。
永宁候夫人想了各种法子,都让李瑾玉推脱搪塞过去。
因此,当他松口说“我瞧侍郎府家的二小姐就不错”时,永宁候夫人不可谓不惊喜,当下便着人去打听。
中间倒也生了不少事,永宁候夫人心有疑虑,可到底因李瑾玉一句“这么多年,我也只瞧上了她这一个”败下阵来。
祝半雪许久没有说话。她虽然早有猜想,但并不清楚李瑾玉对她了解多少,她没想到他会连宇文枫也知道。
“……我不记得有见过你。”
李瑾玉轻轻一笑,道:“我那时于你而言,不过陌生人一个,纵使从你身旁经过,你怕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不仅如此,祝半雪心想,她那时候,正是与宇文枫感情浓时,眼中除了他谁也瞧不见,若非如此,又何至于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抬手扶了扶额,祝半雪觉得头痛,她道:“半雪想起来还有事同回香斋的掌柜商量,世子自便。”
起身往外走,经过李瑾玉身侧被拉住手腕,“何必这般着急?你病才刚好一些,再休息两日吧。”
祝半雪叹了口气,嗓音沉沉,道:“世子,眼下半雪心中烦闷,实在是闲不住,您便让我寻些事做吧,让我散散心。”
闻言,李瑾玉松了手,任她离开。
走到门口,祝半雪回头道:“今日半雪怕是会晚归,世子不必等我。”
带着青竹出了府,祝半雪直奔回香斋。
张掌柜出来迎接,将她引到后院,祝半雪问:“让你准备的事情如何了?”
“回世子妃,照您吩咐,将现银全都兑成银票了。”
张掌柜拿出一个小匣子,将小匣子递给她。祝半雪从匣子里拿出银票,抽出一张五十两的给他。
“张掌柜,这钱您便拿来做生意,要用到什么地方您自己决定就好。之后我若是不便出府,便遣人送信与你说明。”
“是。”张掌柜应道,“小人记下了。”
祝半雪对着一旁的青竹道:“青竹,咱们好久没出门逛过了,去茶楼听听书吧。”
“好的,小姐”
往外走了几步,祝半雪对跟在身旁相送的张掌柜说道:“张掌柜,我是信你的,也能瞧出来您不是个会偷奸耍滑的人,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张掌柜惶恐道:“世子妃提点的是,小人一定谨记。”
祝半雪点点头,带着青竹往茶楼走。
她要了个二楼的雅间,等店小二上茶水时,祝半雪道:“之后不必再来添茶了,没有吩咐也不要进来。”
“好的夫人。”
店小二离开,祝半雪立刻起身走到窗户边,开了窗四下查看。
青竹不明白她这是在做什么,疑惑道:“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祝半雪关上窗,拉着青竹道:“现在开始什么也别问,听你小姐说就好。”
“你从茶楼后门走,右转大约两百米有家成衣铺子,你现在去买两套男装回来。记住,一定要低调一些,尽量避着些人。”
青竹大为不解,可见她小姐面色凝重,到底也没问,匆匆跑出去办事。
直到两人坐在马车里出了城,青竹才回过神。
“小姐!您这是要离开京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