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影》貓鳥

1、一個夢

　　一切都事源於一個夢。

　　那時還是初春，天氣很冷，因為住處暖氣斷了那天方解睡的很早，而且一睡就睡的很沉。
　　沉到睡前他還惦記著那塊新淘來的白水晶，睡後就什麼都忘了。

　　說到水晶，那是塊白水晶掛件，晶瑩水潤得一點都不像白水晶，倒像是一塊凝固了的水，卻又不是傳說中的水膽。之所以念念不忘，還不就是因為大家都說他淘的便宜，水晶又太過完美，半點雲紋冰裂黑斑都沒有，質感更像玻璃。要是這樣，花了幾百買了塊玻璃他豈不是很冤?

　　不過玩石頭就是這樣，市面上仿貨充斥，想要買到嚴格意義上的「真品」何其困難?像他這種學生買個自己看的順眼的不就行了。

　　雖然是這樣想的，但就是因為糾結著水晶的真相，方解本來以為自己一定會徹夜難眠光顧著盯著水晶發呆的…他不是沒幹過這種事，結果卻剛沾枕就失去了意識。

　　那天他夢見了很奇怪的東西，他夢見一個巨大的空間，到處都是巨大的「管子」，成千上萬條，筆直的，像升降機一樣的玻璃管道。每一條裡面都有人站著，維持著定格的生活動態，有些在緩緩下降，有些在上升，又有些卻像流星一般突然失重跌了下去。

　　他充滿疑惑地看著這一切，發現所有人都不知道從哪裡來、到哪裡去，不管往上還是往下看，都只能看見一片凝固了一般的黑色，而人們就像夾在中間的蟲蟻。

　　看了一會，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然也在一條玻璃管道中下降著，這時候他醒來了。

　　如果只是一個夢也罷了，造成方解困擾的是，這個夢竟然持續了一個星期。
　　這一個星期中，無論什麼時間情況，只要一入睡，他就會夢到這個夢。

　　夢裡他總是在看著那些管道中的人上升下沉，像升降客的乘客一樣，毫無意義地浮沉直到醒來。

　　但是從三天前，方解開始害怕了。

　　三天前的晚上，他仍然夢見了關於管道與浮沉的夢，讓他記憶深刻的是，他看見了一個同學，就在其中一條管道中，因為恰到好處地浮在幾乎與他視線持平的地方，所以輕易地便發現了。

　　那是他學校裡有名的美女，最近風頭正健，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就在打量中，管道裡中女生突然在方解驚愕的目光中石頭一般「砸」了下去，消失得不見蹤影，事前沒有預兆，事後也沒有痕跡。

　　這還是方解第一次看見認識的人，不由得記在心上了。

　　可是他卻沒想到，第二天剛起床，就聽聞了那位美女…他學妹的死訊，是在當天下午在校門外出車禍死了的。

　　知道這件事後，他想的便是夢裡女生在管道裡墜落的身影。
　　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夢到底有什麼意義，他只奇怪為什麼會連續發同一個夢，卻沒有去想夢裡的人的浮沉是代表了什麼，他們又將到哪裡去。

　　畢竟這只是個夢…不是嗎?

　　但是如果假設，夢裡的「下降」是代表著死亡的話……那麼他作的就是個預知夢了。
　　也意味著，一直以來他夢裡夢見的人、那些流星一般墜落的人、緩緩下降或上升的人…全都是真的了。

　　從明白這件事開始，方解就感到莫名地害怕，只是有時候怕什麼偏偏什麼找上來…當天晚上他還是回到那個夢裡，這回又遇見另一位認識的人…還是非常熟悉的人…他的親爺爺。

　　方解今年二十許，跟大部份學生一樣不是跟家人住在一起，卻也沒住宿舍，而是另外在外面找了個地方租住。
　　他家在另一個城市，對於爺爺的近況還真是不很了解。

　　讓他安心的是，他並沒有看見爺爺像學妹一樣墜落，但是同時令人憂慮的，是爺爺的位置。

　　上次回去時，印象中爺爺今年七十有多了，雖然氣色頗好，稱得上健步如風，但是年齡卻騙不了人。

　　在夢裡，爺爺的位置已經十分貼近下端，要不是方解忍不住四處張望尋找熟人，他也不會找到爺爺。

　　下面的黑暗…如果說到那裡去就意味著死亡，那麼爺爺…

　　醒來的時候出了一額冷汗，夢裡他一直擔心爺爺會不會突然那麼一降就消失不見了，幸好沒有發生這種事，爺爺下降的速度還是很穩定的。

　　他打了電話回家探問，是母親接的電話，告訴他一切還好，隨後又習慣性地噓寒問暖了一番。方解沒心情多說，迅速地掛掉了電話。

　　電話是掛了，心卻還亂著。方解連心愛的水晶都沒摸上幾回，立即跑去查了些資料，又問了好幾個朋友，但都沒有有用的消息。唯一有點頭緒的是其中一位同好…姓陳，主力研究玄學，給了他一個電話號碼，讓他打去問一下。

　　方解想了很久，他這麼突然地打過去就為了問一個子無虛有的夢，是不是也太把那當回事了?又或者，那位「大師」如果只是個騙子或者一開頭就讓他買什麼什麼符消災，他又該怎麼辦?

　　眼看都已經晚上十點，又是快要睡覺的時候，他咬咬牙，按通了電話。

　　按下的一剎卻又後悔了，心想，老一輩的人大多有早睡的習慣，這個時候人家恐怕早睡下來了，怕不是一開口就給他一通好罵。

　　“………”
　　電話通了，那邊卻沒有聲音，方解一愣，僵硬著先開了口：“你…你好，請問是唐大師嗎?”

　　那邊似乎傳來了輕微的笑聲，方解正有點生氣，一個溫文低沉的男聲卻已經開口：“你是?”

　　“呃…朋友介紹來的，不打擾的話，有些事正想請教大師。”

　　隨後便在對方的默認下把這夢和自己的猜測都說了出來，末了問道：“大師，你看…?”

　　那邊又沉默了一會，似乎四周有點吵，方解只覺的電話裡不斷地傳來雜音，像信號不良的收音機一樣。
　　又等一會，那個男音才說：“最近我會來找你。”說罷竟然就這樣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