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星沉》苏暖青

5、第 5 章

　　他们一行热热闹闹的去吃饭，一路上碰到很多相熟的面孔跟林晗打招呼。熟悉的环境，最好的朋友，这一切让林晗觉得放松。餐后荆晞便回去维修组，林晗跟她道了别，准备回住处。

　　陈樾陪她悠哉的慢走着，一边悄悄握住她的手。林晗没有拒绝，任由他一直牵着。到了林晗楼下，陈樾放开了她。林晗扬了扬手中他送的新年礼物：“我上去了，晚点联络。”

　　她转过身，陈樾却一把从背后抱住了她。她闻到了属于Beta的温和安定的气息，像是春天的松木。不知道怎么，她突然想起另一种蜜糖般甘美的甜香，身体蓦地一僵。

　　“今晚去我那儿吧。”陈樾把脸贴在她的头发上，轻轻蹭着，是一个引诱的姿态，“我好想你。”

　　林晗谈过几段恋爱，均以和平分手结束。她素来喜欢性格和顺、理智的Beta，对象们也无一例外都是这个类型，包括陈樾。以林晗的性格，在这种私密的时刻，也是会说几句甜言蜜语，同他约定一次约会的。但是到嘴边的话，竟无论如何也讲不出口。

　　她拍拍陈樾的手，找了一个借口：“改天吧。这几日在家里忙的好累，我现在想好好休息一下。”

　　“好吧。”陈樾遗憾的答应，又蹭蹭她，“那我等着你。”

　　林晗没有住公司提供的公寓，她选了附近一处私密性极好的高级大楼，租下了最高层的复式。电梯快速运行，是一个让人肾上腺素微微有些升高的速度。家里的一切都是她亲手布置的，一楼是客厅、厨卫、工作间。二楼则全部打通，仅有一个卧室。这是独属于林晗的私密空间，她从来没有邀请过任何人进来，包括荆晞。

　　住所内设有全屋的人工智能，行李已有机器人提前帮她运送过来。识别到她归来，灯盏全都亮起来，咖啡机开始咕噜噜运行，她躺在沙发上刚想休息一下，通讯器又响了，是她的顶头上司唐扬名，叫她马上去一趟。

　　她又返回了X11号大楼，推开组长办公室的门。见她进来，唐扬名递给她一个平板，示意她坐下：“你仔细看看这个。”

　　屏幕上是几具新型机甲的设计图，造型如雏鹰展翅，即便只是画稿，也看得出非常精良巧妙，林晗仔细看了很久，赞叹：“很不错。”

　　“是吧，真的不错。这是展燕今年出的新货，元帅见了非常满意，想让展燕与星耀深度合作，把这批机甲引进过来。”唐扬名话锋一转，“上次行动，你的机甲报废了，元帅特意叮嘱我，给你换一台新的。”

　　“不用浪费。”林晗轻描淡写的拒绝，“修一修还能用。”
　　“这是什么话！”唐扬名低斥，又对她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林晗，怎么之前从没有听说过，你是林将军的女儿？你是怕大家知道你的身份，对你有议论？现在你可以放心了，这次行动你救人立了大功，元帅要嘉奖你，等着吧，你很快就有惊喜了。”

　　林晗笑一笑：“唐组，还有别的吩咐吗？”
　　“有，我差点忘了。下周我们去展燕出差，你也一起去。看看他们的新机甲到底如何。你是宁都人，就给我们做个向导吧。”

　　到了周一，星耀果然召开了一年一度的表彰大会。主持会议的，是星耀的总部长钱少将。众人乌泱泱的齐聚在大礼堂，听着他振幅人心的演讲。先是展望了今年的发展，又总体布局了任务，最后才是表彰大会。

　　一名名同事们被叫上去领奖，林晗跟着大家一起不停鼓掌。到最后才听到她的名字，她走上前，感觉到无数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林中尉，这次代号2874行动中，你表现优异，不顾自身安危在火场救下十五人，军队特此嘉奖，授以少校军衔。”钱少将把一套崭新的军装和肩章递给她，“林少校，以后要加倍努力，为国效力。”

　　“是。”她接过钱少将手里沉甸甸的奖励，回到位置上。礼堂响起热烈的掌声，众人或赞叹，或惊异，或妒忌的目光久久定在她身上。

　　荆晞兴奋得巴掌都拍红了，等林晗坐下来，她兴高采烈的大声对林晗说：“你这晋升速度，简直是脚踩西瓜皮，快如坐火箭了。以后我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了林晗，万事不愁。”

　　“闭嘴吧你。”林晗嫌她丢人。
　　“装什么装，难道你不高兴？”

　　林晗出神的看着礼堂高悬的旗帜，帝国的国徽在灯光下反射着庄严的光芒。她抚摸了一下手中衣物柔软又坚韧的材质，心里觉得这一刻她应该是高兴的。从小到大，她一直都非常刻苦努力，一直都很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可是她应该向谁证明呢？她脑海中闪现父母的脸。齐菲已经看不到了，而林东阳大概会觉得，她得到的一切，都是靠家族的庇荫。

　　会议结束了，唐扬名提议给她办庆功宴，林晗不想扫兴，把组员和朋友们全都叫来，一起在豪华餐厅就餐。大家起哄着让她穿军装，她笑着换上，走出来众人俱是眼前一亮。

　　“你这样穿实在是太好看了，”荆晞对她竖起大拇指，“色技双全，军中绿花。”

　　“林晗啊，”唐扬名喝多了，拉着她，“昨天我老婆还在向我打听，你有没有对象，想给你介绍介绍。”

　　“有啊”，陈樾在一旁接话，深深看了林晗一眼，笑着责怪，“你还没有把我们的关系介绍给唐组？”

　　“不结婚，就不能算数哦。”他们另一组员七七从后面过来，半醉着倚在林晗的椅背上，娇滴滴的开口，“陈樾，我们公平竞争呀。”

　　林晗对女孩子的态度向来更加纵容，看见陈樾脸色一变，赶紧笑着打圆场，递给七七一杯饮料：“别再喝酒了，明天报告做不完，又要哭了。”

　　“做不完你会帮我做呀。”七七接过饮料，一饮而尽，趴在林晗椅背上，继续跟她聊天。

　　陈樾深恶痛绝的看了林晗一眼，不再搭理她。

　　宴会还没结束，陈樾就离开了，林晗叫了他一声，他顿了一下，发现林晗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于是头也不回的走了。荆晞在一旁摇摇头，骂林晗：“自作孽，不可活。”

　　“你也觉得我很过分？”林晗问她。

　　“既然不爱人家，就不要耽误人家。”荆晞拍拍她的脑袋，“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谈了这么多场恋爱，怎么一个成的都没有？难道你有隐疾？”

　　林晗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才更像是有隐疾的好吗？一个27岁的大龄Alpha多年单身，更令人不齿。”

　　“你不懂，”荆晞摆出一副陶醉的姿态，“我在等我的缪斯出现。”

　　一周后，林晗跟着大家一起，组队飞往宁都。新年时她还信誓旦旦的跟向南昕说以后不怎么回去，没想到这么快就食言了。不过她并没有通知家人的打算，只是跟同事一起住在“展燕”附近的酒店。

　　这里是新兴的开发区，离市中心的林宅距离遥远，许多高科技的公司都设厂在这里，包括以研发机甲而著名的“展燕”。

　　他们到达之后，得到了高规模的接待。她跟着唐扬名与展燕的机械研发部门领导开了一上午的会，随后一位名叫安德鲁的混血Alpha接待她四处参观。

　　“林少校，我们展燕虽然没有星耀的规模，但是在机甲这方面的技术，未必不如你们成熟。”安德鲁倨傲的说，“听说星耀还在开发钛金属机械臂，不得不说，这实在太落后了。我们新的设计，全部都是合成纤维。”

　　林晗微微一笑，谦虚的说：“所以我们特地来贵公司学习。”

　　安德鲁带她来到一座半圆形的办公楼：“这里是展燕的大脑。您的左手边是我们研发部，右边是设计部。”

　　林晗顺着他的指引参观，眼神触到什么，突然不动了。

　　向南昕正坐在一台超大屏幕前，聚精会神的看着。他身边围绕着几个殷勤的同事，正滔滔不绝的聊天，所有人的眼光都似有似无的缠在他身上，他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冷漠的坐着。

　　安德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露齿一笑：“美丽的Omega，造物主的宠儿，天赐的礼物。林少校，你也对他感兴趣？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虽然你的魅力非凡，但这位是一名性冷淡，自从他来这里，全公司至少有一半人追求他，他谁也不搭理。”

　　林晗觉得以向南昕曾几次对她发情的样子，跟性冷淡三个字完全不搭边。但是她并不想去纠正这件事，只问：“他在这里工作？”

　　“是的，他是我们新晋的设计师，还在大学实习期。你知道的，机甲设计师一般都至少要有五年以上的工作经验，更何况是一名Omega——但听说他有一位权势滔天的继父，为他安排好了一切。虽然是不合理手段，但不得不说，他是一名设计天才。你知道‘紫蝶’吗？便是出自他的手。”

　　林晗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收回了目光，继续往前走。

　　向南昕余光隐约捕捉到一个背影，他心跳骤停，想仔细看的时候，落地窗外却空无一人。他心神不宁的坐了半晌，然后从位置上站起来。身边聊天的人被他吓了一跳：“向南昕，你怎么了？”

　　向南昕没有说话，转身朝外走。外面是空空荡荡的走廊，也许刚刚只是他的幻觉，他心里面嘲笑自己，但仍旧不死心的朝走廊深处继续寻找。终于在展厅的转角处，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好听的嗓音：“三十六片式的机翼，5A双轮发动骨骼，确实很巧妙。”

　　安德鲁得意洋洋：“这种精工，放到全世界也是最先进的。”然后他灵敏的感受到了来着Omega非同寻凡的气息，像是饿狼能闻到鲜美的肉食。

　　林晗已经先他一步转身，看着向南昕，很寻常的打招呼：“南昕。”

　　向南昕被这从天而降的惊喜砸到，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眼神从她扣得完整的第一颗扣子上又扫到她的脸上：“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安德鲁也惊了：“你是他姐姐？”想到刚刚他说的那些失礼的话，连忙道歉。林晗却已经把向南昕带到另一边。
　　“父亲允许你一个人出来工作？”林晗站在一处机甲模型的羽翼边，皱眉问他。

　　“是的姐姐，我马上要毕业了，自然是要工作的。”他目光流连在她的脸上，怎么看也看不够，见她不说话，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声解释，“你放心，展燕很安全，我有自保的能力，不会给林家惹上麻烦。”

　　林晗想到他和于萍萍的对话，又问：“你现在一个人住？”

　　向南昕没想到她会关心这么多，心里一暖：“没有，我还是住在家里，司机每天接送我。你今晚要回家住吗？”

　　林晗摇头：“这次星耀和展燕合作，你有听说过吗？我跟着组长来参观的，过两天就走，就不回去了。”

　　“嗯。”向南昕静静看着她，他知道聊天结束了，却不舍得走，把目光投向她身后，“姐姐，你身后的机甲叫‘紫蝶’，是我大学期间做的设计，你喜欢吗？”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漫长的夏天，窗外的少女对着病入膏肓的他笑着摊开手，一只紫色的蝴蝶从她的掌心飞出。在他的房间里四处转悠，最后仍旧飞回到了窗外美丽的风景中，却飞不出他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