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星沉》苏暖青

4、第 4 章

　　临近新年，林晗一连几日都受林东阳差遣，去各位族中长辈、世家至交那儿拜访，忙的脚不沾地。这日回到林宅，刚进门就听到于萍萍在高声责备向南昕。
　　“你看看你的体检报告，这么多人，费了这么多年的心血才让你康复，你一点都不知道珍惜吗？医生还说你营养不良，小南，你怎么会营养不良呢？你在学校连饭都不高兴吃？早知道你这样自暴自弃，我何必还天天□□这份心？”她恨铁不成钢的骂着，气的捂着脸哭出声来。
　　“对不起，妈妈。”向南昕向她道歉。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又不听话。”于萍萍擦擦眼睛，“你马上就要毕业，到了该成婚的年龄。找一个恰当的伴侣，对你的身心健康都有好处，你愿意的话，我跟将军商量一下……”
　　“我不愿意。”向南昕平静的打断她，“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已经找到工作，过完年就搬出去。”
　　“Omega一个人生活有多危险，你难道不知道？除非你去谈恋爱，跟对象同居，我才答应。”
　　林晗尴尬的听着他们的交谈，慢吞吞的走到客厅。见到她回来，于萍萍立刻住了嘴，恢复到往日的笑脸：“心心回来了啊，有没有吃过饭？”
　　“吃过了。”林晗回答了，然后迅速往楼上走，想远离他们的争论是非。没想到向南昕也跟着她上楼了，从房间里取出一个干净的衣物袋递给她：“姐姐，你的外套。我洗干净了。”
　　“放那儿吧。”见他不走，林晗又尽量耐心的问了句，“还有事吗？”
　　“明天就是除夕了，想问一下，姐姐有什么打算呢？”向南昕朝她微笑。
　　“能有什么打算？不就是去奶奶家吃团圆饭。后天我要回海城了。”
　　“后天就走……”向南昕的脸色染上一丝凄惶，“你以后还会回来么？”
　　“应该不会常回来了。”林晗的语气是近乎残忍的平静，“星耀的工作很忙，我打算留在海城发展。父亲已承认你是林家的一员，以后家里有事情，你要多做一些。”
　　他的眼眸中有深不见底的绝望：“你是不是还是很讨厌我？我那次不是故意要骚扰你，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抵抗，那种不受控的灭顶的渴望。
　　林晗摇摇头：“不要再提了。”
　　忘掉以前的人和事。好好生活。她和他都应该如此。

　　除夕夜，林晗在祖母家吃完饭，找个借口溜走，火速回林宅收拾行李。陈樾在电话那一端笑着说：“你就这么急着见我？”
　　“是啊，”她轻佻的眼神撇了一眼屏幕，让陈樾的心剧烈跳动，但很快她又正色道，“‘燃心’的修补进度实在太慢，我放心不下，想自己盯着。”
　　“燃心”是林晗到星耀实习之时，帝国派发给她的专属机甲，一直跟随着她。它载着林晗赢了很多次格斗，是她非常信任且喜爱的伙伴。上个月的演练中，她因为救人而失误坠入了火场，虽然本人安然无恙，但“燃心”却损毁严重，有一大片她精心改装的部件全部因为高温变形。她的好友荆晞负责“燃心”的维修，进度却一直焦灼，荆晞是特别知难而退的人，一直跟她嚷嚷着修不了，林晗气的跟她吵过好几次。
　　她打定主意，要尽快返回海城，修好“燃心”。房间里有很多她年少时的用品，如今已不再需要。她唤来一名佣人，帮她整理垃圾。
　　向南昕回来的时候，便看见女佣大包小包帮林晗处置不需要的杂物。他一眼就看到，他昨日还给她的，洗净且打包整洁的大衣。她甚至连收纳袋都没有打开，便叫人直接扔掉。他本以为他已经习惯了这般冷遇，此刻才感觉，痛苦是没有尽头的。
　　他的期盼和渴望，一如他的悲伤与绝望，都化成利刃刺向他。他有些无法忍受的上前去敲林晗的门。林晗正与陈樾聊天，开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看清他的神色，收敛了表情。
　　“林晗，有人找你？”温和的男人正与她通话，她有着向南昕全然不知道的另一个世界。
　　“我晚一点再打给你。”林晗挂断与陈樾的通话，走到走廊尽头，对着身后的人说：“向南昕，这是最后一次。我警告你，不要再来挑衅我的耐心。”
　　她打开了阳台的门，风立刻灌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向南昕盯着她起舞的一缕长发，沙哑的开口：“如果当初我和母亲没有进这个家门，你还会像小时候那样对我吗？”
　　小时候……她已经完全不记得小时候和向南昕的那些琐事。她对童年最深的记忆，是母亲经常独自的哭泣。如今向南昕看向她的眼神，没来由的让她想起，齐菲也曾是用这种无比迷恋的神色，看向林东阳。Omega会因为爱而不得而发疯，这是她根深蒂固的认知。
　　她不想招惹他，于是用轻描淡写的语气撇清：“我们小时候只是一起玩过一段时间，我最不缺的，就是玩伴。”
　　向南昕竟一时半会说不出来话，她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叹了口气：“南昕，你该有你自己的生活。”
　　向南昕的目光隐约有泪意浮现，门外的寒风绕过她又吹向他，是透骨的冰冷。他轻声说，宛如在被迫发出誓言：“姐姐，对不起。我不会再打扰你。”

　　第二日一早，林晗驾驶着林东阳送她的飞行器回海城。这台机器比市面上常见的直升机更为精巧，也没有巨大噪音。这是她第一次独自飞行，她惬意的跟着航线熟练操纵驾驶，看看远处起伏的连绵山脉，宁都恢弘的建筑慢慢在视线中变小，直到消失不见。今日难得的出了太阳，冬日暖阳并不刺眼，映衬着蔚蓝的天空，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心旷神怡。
　　不要回头。她对自己说。未来的一切都会更好。
　　短短两个小时，林晗已顺利抵达海城。星耀的基地位于海城的东南角，原本是滩涂，后面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拔地而起一座座摩天大楼。这里像一个巨大的工厂，全年无休的精密运转着。它集合了帝国最顶级的科技，为帝国源源不断的培养着优秀的战斗精英。虽然不是军队，但无数作战人才都是从星耀走出来的，它是帝国百年来屹立不倒的证明，一直是帝国高速发展的强有力的后盾。
　　林晗按照指示，降落在她工作的X11号机械部大楼的停机坪。陈樾和荆晞已经在这里等着她，看着林晗利落的从飞机上下来，冲她连连招手。
　　林晗朝他们走过去。顶楼的风把荆晞吹的乱七八糟，她拨开眼前的头发，冲林晗呵地一笑：“美女，你好拉风哟！”
　　陈樾从身后递给她一个礼物盒，含笑看着她：“林晗，新年快乐！”
　　“同乐。”林晗接过礼物，勾住荆晞的脖子往外走，“你没给我准备礼物？”
　　“我给你准备一顿老拳，”荆晞对她翻了个白眼，“你给我安排了一个战损95%的‘燃心’，叫我把它恢复如初，大过年的，我连如厕都没空，都是托你的福。”
　　他们回到荆晞的维修师实验室，一具银色的机甲正被无数修补腔连通，源源不断的能量从浅蓝色的管道里输送过去，它身上燃损的部件也已经全部被更换。
　　林晗走过去，把手放在“燃心”的心脏感应处，想试图唤醒它，依旧没得到任何反应。
　　“昨天方组长也来看过，连他都说情况不太乐观。”荆晞摇摇头，神色沮丧，“‘燃心’原本就是旧机甲，就算被你改装过，它的年龄也是很大了，它骨骼中很多老化的部件我都找不到原厂件来替换。加上这次又是撞击又是被烧，就算修好了，功能也会大打折扣。”
　　陈樾把手放在林晗的肩上，安慰的轻轻拍一下，对荆晞说：“我们再试一下吧。”
　　“我真搞不懂你，”荆晞看着林晗，“你自费修它花的钱都足够买一台新机甲了，何必对一台机器这么执着？你难道有恋物癖？”
　　林晗懒得跟她废话，聚精会神的翻看着维修记录。陈樾一直看着她，想起他第一次见林晗的那日。那是在海城大学举办的星耀实习生选拔赛上，林晗作为格斗技第一名拿到了参赛资格。她站在一群高大的男性Alpha中，显得有些纤细，但却身姿挺拔，充满了爆发力。部长将“燃心”指派给她，她连胜七场，驾轻就熟的好似天生的操纵师。那一天她的表现惊艳四座，人人都记住了这名美丽强悍的少女，包括他。
　　荆晞还在喋喋不休的分析她：“通常情况，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才会把依赖心投射到外物中，林晗，你看起来不像是缺什么的样子啊？难道你受过情伤？还是缺父爱母爱？没关系，你可以认我做义父——”
　　林晗走到荆晞身后，踹了她一脚。荆晞敏捷地躲过她的第二脚：“打伤我可没人给你修宝贝机甲了！我已经不眠不休的为你连续工作三天了，你还有没有人性？！不行，你必须马上补偿我。”
　　“补偿你，”林晗又揽住她，“走吧，我饿了，请你吃饭。”她对陈樾一挑眉，示意他跟过来。
　　“你们俩少在我面前眉来眼去，”荆晞装作受伤的靠在林晗身上，“自从你有了陈樾这个新欢，就把我抛到后脑勺后面了。”
　　“其实我最爱的还是你。”林晗暧昧的贴近她，语气里满是笑意，“可惜两个Alpha不能结婚。”
　　“滚你的，离我远点，”荆晞受不了的推开她，“你再离我这么近我就要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