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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将近中午的时候,翎儿气喘吁吁跑回来报告,说:“老爷回来了。”

      赵雪青整理形容,快步去大厅。

      大厅里,除了黄婉玉随赵启言去了内室,大哥赵连永当值外,其他的人都在。赵雪青一进屋,大嫂柳桃阴阳怪气道:“哟,我们家的大小姐终于来了。”

      赵雪青不作声,默默在赵雪文身边坐下。

      “父亲去更衣了。”赵雪文小声说。

      赵雪青点头,和他们一起等待。

      一屋子人既期待又好奇地沉默着。

      等了很久,内室始终没有动静,赵雪文坐不住了,转过头和赵雪青闲聊:“姐姐,昨天听我表姐说现在大家都爱戴一种在阳光下会发光的绢花,你见过吗?”

      赵雪青摇了摇头。

      “后日上街,我们一起去买,好不好?”

      赵雪青这几日心思全在父亲要回来这件事情上,全然忘了后日是翟睿华休沐,大家一起上街的日子,被她提醒才想起来,点点头,说:“你怎么一天到晚就想着出去玩呢。”

      “真的很好看,我表姐有一朵,她还说现在不好买呢,店里一到货就被抢售一空,要熟人才会给你预留。”

      “后日我们去看一看。”赵雪青见她执着于买绢花,无奈地道。

      两姐妹正聊着,管家齐大叔突然进来对大家说:“老爷被陛下招进宫去了。夫人吩咐先散了,等老爷从宫里回来,大家再来请安。”

      “怎么一回来就要进宫?都不给人喘口气。”二哥赵连奎问,“是有什么事吗?”

      “老奴不知,二少爷。”齐大叔摇头。

      赵连奎又问赵雪青:“雪青,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二哥。”赵雪青答。

      “父亲在信上没有提及吗?”赵连奎知道父亲和她通信最多,所以如此问。

      “没有。”

      “二弟不要急,父亲从宫里回来自然会告诉我们的。”柳桃已有五月身孕,在丫头的搀扶下慢慢起身,准备回自己院里去。

      “那我们也走吧,姐姐。”赵雪文起身。

      赵雪青一只脚踏出大厅门槛,落在她身后柳桃突然发难:“来的最晚,走的比谁都早,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

      赵雪青不想和她起争执,听她如此说,退在一旁,让她先出去。

      赵雪文和姐姐同行,也得停下来等大嫂出门,所以有些不满,说:“大嫂,你怎么老是这样,你自己身子不方便,走得慢,还不让姐姐走在你前面吗?”

      柳桃被不谙世事的小姑子气到,停下来说:“我是为她好,有娘生没娘教,平日里没有规矩,不到母亲跟前请安就算了,父亲两三年才回来一次,也如此怠慢。以后嫁人了,这样的做派,我怕她被休回家。”

      赵雪青没有反驳。这件事是她理亏,当年她从西北回来,不知道内宅这一套规矩,所以她从未和黄婉玉请安。过了一个多月,大伯家的容姐姐告诉她,子女应该每日早晚到主母房里请安。她特意问容姐姐请安要怎么做,第二日去时,黄婉玉不耐烦地说以后不用来了。

      她再也没有去过,和赵府其他人各过各的。

      赵雪文今年十四岁,没有想过嫁人的事,竟不知如何反驳,说:“大嫂,你不要乱说。”

      “我怎么乱说了?”柳桃不服气,“我说的事实。”

      “多谢大嫂费心,小心脚下台阶。”赵雪青心平气和地提醒道。

      柳桃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使不上劲,过不了瘾,气闷极了,又无计可施,斜了赵雪青一眼,趾高气扬的走了。

      *
      一直到傍晚,赵雪青才等到管家的通知,请她去饭厅吃晚饭。

      细细想来,上次到饭厅吃饭,还是去年除夕。

      饭厅氛围非常奇怪,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凝重安静。父亲赵启言穿着便服,形容消瘦,眉头紧锁,正和大哥赵启原喝酒。

      赵雪青走到父亲身边,福了福,说:“见过爹爹。”

      赵启言这才注意大女儿已到跟前,微微颔首,柔声道:“青儿来了,坐下吃饭吧。”

      见父亲如此憔悴,赵雪青鼻头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好容易才忍住。

      过了一会,菜上齐了,大家开始动筷,赵雪青发现黄婉玉没在席上,问一旁的赵雪文:“大娘怎么没来?”

      “母亲说她身体不舒服,没有胃口,不吃饭了。”赵雪文回答。

      “严重吗?”

      “不严重,只是没有胃口。”赵雪文也有些担忧,“她还说让我来吃饭,她要自己一个人躺会。”

      赵雪青一头雾水,早上明明还好好的,若是小病,不至于两府人都在的接风宴上不露面;若是大病,其他人不应该如常的在这里吃饭。

      一顿饭吃下来,除了父亲和伯父喝闷酒,说一些打战的细节,京城局势之类的话题,其他没有人开口,气氛非常怪异。

      早上期待和喜庆的气氛消失的无影无踪。

      吃完饭回到院子,徐娘马上问起老爷有没有在饭桌上说起小姐的终身大事,赵雪青把情况说了一遍,徐娘皱眉道:“怎么会这样,按理来说,打了胜仗不是坏事呀。”

      *
      掌灯时分,赵雪青侍弄花草,见墨菊抽出小小花苞,说:“秋天快到了。”

      徐娘正在收拾院子里晾晒的衣物,计划道:“趁现在天气好,明天把秋天的衣服找出来洗洗晒晒。小姐今年又长高不少,要添置一批新衣物才是。”

      “徐娘和小丫头们也重新做几件。”赵雪青说,“她们也长高了。”

      “我的衣服够了,还能再穿。”徐娘说,“至于小丫头们,小姐的衣服改一改,凑合一下就可以了。”

      “没关系的,做一批新衣花不了多少钱。”赵雪青说,“要是银子不够,徐娘跟我说就是。”

      “银子还有,小姐不用担心。”

      赵雪青突然想到一事,说:“对了,徐娘,大嫂现在有孕五月有余,小侄子或是小侄女的出生礼是不是要备下了?”

      徐娘从翎儿口中得知中午的事,心里不高兴,说:“大少奶奶不待见小姐,小姐又何必热脸贴冷屁股,准备什么出生礼呢。”

      “大嫂虽不喜欢我,但大哥对我不错。”赵雪青说,“大嫂肚子里的是我们府上的第一个‘叙’字辈的孩子,我没有同胞兄弟,不管怎么说,以后还要来往,该送的东西还是要送的。”

      “那我叫丫头们做一对虎头帽虎头鞋,再加几身衣服。”

      “我在街上看小孩子带那种坠着锁头的金项圈很好,徐娘你去外面叫人打一个来。”

      徐娘想到这又是一大笔开销,但又不能反驳,叹了口气,说:“好。”

      赵雪青在院子里静默一会,发现整个赵府鸦雀无声,已不复前几日的吵闹和忙碌,对一旁收衣服的翎儿说:“天色晚了,不会有人来了,把院门关了吧。”

      翎儿去关院门,却见一个黑影立在不远处,惊呼:“是谁?”

      徐娘闻声上前查看,那人影转过来,说:“徐娘,是我。”

      “老爷?!”徐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您怎么在外面站着?”

      “有点事,刚好走到这里来。” 赵启言走进院子,看到两年不见的女儿,对徐娘说,“青儿这两年长高不少。”

      “是呢,小姐像老爷,个子高。”徐娘对自己小姐的身段容貌很满意。

      赵雪青奔过去,像小时候一样,情不自禁地拉住父亲的手。

      “长大了,就是有点瘦,是不是没好好吃饭。”赵启言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怜爱地说。

      “有好好吃饭。”赵雪青雀跃道,“爹爹怎么来了?”

      “和兵部的人谈点事,刚好走到了附近,想着进来看看你。”

      “兵部的人?”赵雪青问,“那他走了吗?”

      “他从侧门出去了。”

      赵雪青不解,兵部的人是官员,按理要走正门,不知为何绕到这侧门出去,但父亲回来的满心欢喜冲散了这短暂的疑问,拉着父亲进屋。

      徐娘跟进屋,忙前忙后给赵启言倒茶,上点心。

      赵启言坐下,一边就着热茶吃点心,一边说:“我在西北最想念的就是徐娘的点心了。”

      “那老爷多吃点。”徐娘欢喜不已。

      到了灯下,赵雪青才发现父亲眼睛充血,神情疲惫,说:“爹爹一路舟车劳顿,何不早点休息,青儿明早去看您。”

      “还早,没到睡觉的时候。”赵启言说,“饭桌上没和你说上话,过来和你说说话。”

      赵启言问女儿这两三年过的怎么样,赵雪青答一切挺好的。又问功课和身体,赵雪青答:“最近师父身体抱恙,我已有两月没去杜霖学堂了。”

      杜霖是她的书画师父。

      “不知道这两天有没有时间,应该去看望拜访一下才好,感谢他这两年对你的指导教诲。”赵启言思量着说。

      赵雪青见父亲异常忙碌,不像是回来论功行赏的,问道:“父亲这次回来为的是什么事?”

      “夏国战败,提出和亲。求亲队伍已经在路上了。” 赵启言说。

      和亲每朝每代都有,不算新鲜事,问:“大都建国以来,和亲是常事,爹爹为何如此忧虑?”

      赵启言摇摇头,说:“事情复杂。他们除了求娶我国一位公主之外,还想让文儿也嫁过去。”

      “文儿嫁过去?”赵雪青震惊,一时不能接受这个消息,怔怔地问,“为什么要文儿嫁过去?夏国皇帝同时娶两位女子吗?”

      “要娶文儿的不是夏国新帝,是一位叫赛维达的将军。”赵启言注意女儿的反应。

      赵雪青对这个名字很陌生,虽然对这个莫名其妙的条件感到困惑,又有一丝庆幸,说:“还好不是高擎。”

      高擎是几个月前和赵启言交战落败的夏国侯爷,他嗜血残暴,和赵启言断断续续交战几十年,如果他要娶文儿,后果不堪设想。

      赵启言苦涩的笑笑,没有说话。

      赵雪青这才明白,难怪下午饭桌上黄婉玉没有露面。

      “爹爹下午进宫,陛下怎么说?” 赵雪青又问。

      “陛下厌恶战争,主张议和,自然是赞成的。”

      “文儿知道了吗?”

      “先不要告诉文儿。”赵启言叮嘱,“等几天看看形势再说。”

      “这么说事情还有转机?”赵雪青升起一丝希望。

      “明日会在朝堂上商议此事。”赵启言说,“刚刚兵部李逾明也透露太子不赞成这件事,我和你伯父会联合一些旧部提出反对。”

      这位太子近几年势力渐大,有相当的话语权,听说太子不赞成,赵雪青觉得希望极大,说:“那爹爹不要太忧心,说不定事情会有变化呢。”

      赵启言点点头,起身道:“你早点休息,明天再说。”

      “爹爹也是。”
      *

      徐娘一直候在一旁,想找机会提赵雪青的终身大事,听说了赵雪文的事,自知不是好时机,打消了念头。

      快上床时,徐娘说:“二小姐去和亲,府里要忙乱一阵了,小姐的事情更是排不上了。”

      赵雪青又好气又心酸,妹妹的事情这样重大,徐娘最关心的还是自己那些小事,说:“和亲是大事,我的事不急。”

      “小姐过了生日可就十七了。就算现在张罗起来,最快也要年底才能办事。”徐娘分析,“退一万步,就算小姐不急,翟公子那边也等不及了,翟公子已经二十二了,能力外貌又出众,不知多少姑娘中意他呢,不能再拖下去了。”

      “事情总得一件件来,父亲事情太多了。”赵雪青何尝不知道这些,但她心疼父亲,不想让他太辛苦,说,“等文儿的事情定下来了,我们再找机会和父亲说。”

      “二小姐的事情再大,有夫人替她操心,若真是和亲,还有朝廷呢。”徐娘说,“小姐可就只有老爷了。如果这次还定不下来,翟少爷那边会有意见的。”

      “睿哥那里不会有问题的。”赵雪青拍拍徐娘的手。

      “小姐和翟少爷心心相印,但是翟家还有其他人……尤其是翟夫人。”徐娘最近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她担心不是空穴来风,“两三年前就该办的事,硬是拖到了现在,要是有一位主母替小姐打算一下就好了。”

      是呀,要是母亲在就好了。

      “徐娘,你真的没有见过我娘吗?”赵雪青问。

      徐娘一心在考虑婚事,冷不防被这样一问,眼神闪躲,说:“没有见过。”

      “她生下我就走了吗?”赵雪青继续问,“你听说过她去哪里了吗?”

      “我不知道,小姐。”徐娘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来的时候姨娘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父亲说她不在了。”小时候,父亲这样告诉赵雪青,除此之外,她没有听说过任何关于母亲的其他消息。

      但就算人不在,也该有坟墓排位之类的纪念之物,但是这些从来没有过,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所以有时候赵雪青在想,母亲会不会只是走了,而不是不在了。

      “那时候在打战,乱得很,人死了也找不到。”徐娘说,“夜深了,小姐早点睡吧。”

      “这么说,她有可能还活着?”赵雪青问。

      “可能吧,谁也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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