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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白日的小院尚且还有一丝生机,到了夜里,四处都没有点灯,只有房中透出来星星点点微弱的光,好似幽灵夜行。

      她手中提着灯,警惕地踩过每一块青砖,脚下响起落叶被踩碎的声音,回廊之上风铃骤响,院中的草丛里忽然亮起一双双绿色的眼睛,暗幽幽盯着她,在声音响动的瞬间四处乱窜,惊叫声四起。

      云妩吓得抖掉了手中的提灯,灯笼落在地上,烛火溅起,灯油落在表面附着的糊纸上,连带着灯笼支架,烧得一干二净,霎时间,火光骤灭。

      与此同时,院中灯火排排亮起,灯火通明,那些四处逃窜的,统统又钻回草丛,其中一只没看路,猛然撞上云妩的脚。

      她低头一看,原来是只猫。

      那猫瞳孔竖起,表情惊恐,转瞬便扭了个方向逃去。

      她轻轻往前一步,房中传来带着杀气的声音:

      “你若再往前一步,我便杀了你。”

      想到前两次可怕的经历,她的脚步骤然停住,往房间里看去,通明的烛火下,门上映出男人的身影,他手中持着箭弩,精准对着她所在的方向。

      云妩不敢动,及时将脚收了回去。

      那只僵持不下的手也放下,暗色的身影一瘸一拐地往房间走去。

      灯火骤暗,泼墨的漆黑只有月色作陪。

      云妩在原地整整冻了一夜。

      *

      次日。

      她在一片毛茸茸中醒来。昨夜四窜的猫群不知何时都窝在她身边,有几只小家伙,毛发极长,整个盖在她身上,她想,若不是这些猫,她应当要冻死了。

      长廊之中挂着的鸟儿没力地啼叫几声,转而又趴在笼底,廊中挂着的一排风铃反倒响动得最欢,却没有给这样清爽的早晨带来多大的生气。

      门依旧没有开,甚至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云妩叹了口气,凝望片刻终于离开。

      春蝉她们一直守在房中,见她回来,急忙一拥而上:“娘子,你怎么冻成这样?”

      云妩没有力气说话,她手上早年有冻疮,此刻已然红肿,春蝉急忙将手炉塞到她怀中,又吩咐冬青去打了盆热水。

      “娘子,这到底怎么回事,是郎君没让你进屋吗?”

      云妩没有说话,点点头算是默认。

      此刻她裹着被子,手中抱着暖炉,才感觉到身体逐渐回温,意识也渐渐清晰起来。

      冬青像是有些被气极了,她道:“郎君真是太过分了!”

      热水端进来,她伺候云妩穿好衣服,又给她梳洗,很是心疼地问道:“夜里那样冷,娘子怎么不回来。”

      云妩总算恢复过来,她喝了口热汤,整个身体里都暖和起来,说道:

      “我若是回来,婆母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老夫人若是知道,不仅会不高兴,还会来兴师问罪。倒不如她在那里冻一夜,问起来也只是她去了郎君没让进屋,不算做是她的错。

      梳洗完毕,她简单吃过早膳,便带着昨夜准备好的礼盒去往谢章徊院中。

      事情总得一桩一桩解决,眼下谢礼的事最为简单,她只消送去顺便要回耳坠便成了。

      西院依旧只有些男仆,看样子云娆还没有回来。在娘家出了那样的事情,想必也不会很快回来。

      云妩没有思考那么多,带着东西跨进院子,玉安眼尖,早早便望见她,急急跑进屋里通报,不一会儿便敞开门迎她进来。

      谢章徊简单披了件外衣,倚靠在床上,脸色看起来比昨日好了许多。

      云妩总算放下心来,对于小叔为她承受了莫须有的灾,她心中很是愧疚,若真是有个什么好歹,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昨日多谢叔郎相救,今日带上谢礼,特来道谢。”

      没有多余开场白,她进来便开门见山,将礼盒递上去。

      玉安收下,递到谢章徊手中,他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只温润的白玉玉坠。

      他拿起在手中细细观摩,洁白的玉体没有彩绳作配,在他手中流转,衬得他病后苍白的手愈发白净,竟比暖玉更像真迹。

      “灵蛇盘桓,栩栩如生,某若没看错,这应当是华师的大作。”

      他苍白的唇角扯出一抹淡然的笑,目光诚诚看向云妩:

      “多谢嫂嫂相赠。”

      云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东西虽然不是出自她外祖父之手,可她是外祖父的亲传弟子,总归……也是一样吧?

      “叔郎客气了,小小玉坠,不成敬意,还望你莫要嫌弃。”

      “自是不会。”

      谢章徊将其放在盒子里收好,吩咐玉安下去备些糕点,又从怀里掏出块东西。

      云妩定睛一看……这不是她的帕子吗?

      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谢章徊将帕子递过去,道:

      “这帕子上的落回毒已经洗过了,嫂嫂可放心收好。”

      云妩有片刻愣神,她此刻才想明白,是谢章徊帮了她,是他提前换掉了那张有毒的帕子,再让婢女寻了条相似的给她,彻底洗清了她的嫌疑。

      她伸手接过,帕子被清洗过,再加上长时间呆在他怀里,已经彻底没有幽兰香的味道,递到她手上的瞬间,清冷的甘松香沁入鼻中,强烈的侵略感扑面而来。

      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她迅速抬起头看向他,道:“这帕子……你没有中毒吧?”

      他的眼睛在她看过来的瞬间微微闪烁一下,而后平静道:“没有。”

      “真的没有吗?”云妩仔细打量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最后停在他左边的耳垂上。

      “那你的耳朵为何起了红疹?”她仔细看过,想到那日松哥儿额头上的模样,确定那就是一颗红疹。

      青年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微微侧过头,将耳朵隐匿在头发之间,漠不在意地掩饰道:

      “许是蚊虫叮咬所致。”

      云妩心中愧疚难耐,只怕是没有认真查看将其放过,恐酿成大祸,便不由自主地跟随他侧头的动作往里看,整个身子一直挪到了他的胸膛上方。

      发间的幽兰香强烈地刺激着青年的每根神经,髻上的钗环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扫荡在鼻尖,瞳孔微微向下一瞥——浅色的衣襟下,雪白的沟壑若隐若现,他眼眸紧闭,呼吸一滞。

      双手捏着她的胳膊强行将人带开。

      云妩神色茫然,他快要失去神志了。

      “嫂嫂注意分寸。”

      意识到自己方才是有些太靠近,她也反应过来,急忙将椅子往后退了好几步。

      “是我失礼了。”

      她有些乱了,只将手中那块帕子捏来捏去,手心的汗已经有些将其晕湿,她便不揉捏了,一把塞进怀中。

      气氛凝结片刻,二人都没有说话,玉安端着茶点进来,大咧咧吆喝:“白芸酥来咯!”

      他还未察觉到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谢章徊在这样一声吆喝中恢复了平静,扯开了话题:

      “嫂嫂还未用过早膳吧,这白芸酥是玉安早上去白玉坊所买,用一些填填肚子吧。”

      他端瓷盘递过去,云妩推辞道:

      “不必了,我来时已用过早膳。”

      手在空中停顿片刻,他没再说什么,默默收回。

      玉安眼看着云妩不吃,心中很是焦急,他劝道:

      “大娘子,您就尝一块吧,这糕点是大人让我天不亮就去排队的。”

      “玉安,端出去。”

      谢章徊沉声道。

      “等等……那我……尝一块吧。”

      既然都这样说了,云妩也不好拂了他人美意,只好站起身,从玉安手上的白瓷盘中拿了一块坐下,又觉得一人吃不妥,便再度站起身拿了一块,递给谢章徊。

      青年显然一愣,没有想到这是为他拿的,很快又接下,静静放在手心中。

      “阿娆什么时候回来?”

      云妩看着这满屋的男仆,显然还是不放心,她在此处照料怕是不妥了,老夫人若是知道,又该奚落她。

      “不知。”

      他盯着手心的糕点,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紧接着,将她递给他时不慎捏碎的那半块吃下,剩下完好的半块递到玉安手上,示意他扔掉。

      云妩不理解他的做法,便问道:“叔郎这是?”

      “嫂嫂见谅,某不爱甜食,但见碎掉部分实在可惜,便只好吃下。”

      ……那丢掉的完整部分就不可惜吗。

      云妩不想在这样的事情上纠结,她打好腹稿,终于开口:

      "我想问叔郎一事。"

      “但说无妨。”

      “那日在云府……我躲在杂物间,在门外蹲下身子拾物的,可是叔郎?”

      谢章徊眼珠一转,不假思索道:“是。”

      “那叔郎拾到了什么?”

      “帕子。”

      “只有帕子吗?可还有其他,比如耳坠什么的?”

      “并无。”

      不可能阿……她清楚记得她的耳朵就是在门上撞了一下,而后一阵剧痛,当时耳坠便掉了,她虽走到着急,可也是里外看过的,地上根本就没有旁的东西。

      她依旧有些不死心,问道:

      “就是一只红珊瑚珍珠耳坠,许是东西太小,叔郎可能忘了,不妨仔细回想一下?”

      青年头微微一侧,眉眼中带有疑惑,他墨黑的瞳孔如黑曜石一般,在太阳下一瞬不瞬地闪烁,带着些许不明意味:

      “那嫂嫂以为,某要一只戴过的耳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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