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昭》鱼不与

35、浪潮

　　祁明轩老远来这一趟，不厌其烦的坦白心意，锢着齐落帆的手，指尖轻勾着腕子上的编绳。
　　齐落帆的手心出了些薄汗，尝试从祁明轩的手里抽出来。
　　“握一会儿吧。”祁明轩近乎商量的语气，“亲也不给亲，总得给条活路。”
　　齐落帆脸上反反复复的起热，叫祁明轩几句话就轻易打破了冷漠的防备。
　　“我还有事情没做完。”齐落帆说。
　　“啊，你好忙啊。”祁明轩的语气似乎带着些哀怨。
　　“……”
　　祁明轩站起身，没松手，垂眸望进齐落帆的眼睛里，说：“那抱一下吧。”
　　齐落帆向后退了半步，抬头看着他：“祁明轩，你别得寸进尺。”
　　祁明轩扬眉，很愉快的笑，像是喜欢这个词：“那亲一下好了。”
　　齐落帆被骇得睁大了眼睛，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厚颜无耻。
　　“你该被发配去修城墙。”齐落帆说。
　　祁明轩不在乎，“去之前能得到一个吻吗？”
　　“去找别人，”齐落帆用力扒掉他的手，边转身边说，“我还有事。”
　　祁明轩手里空了，收拢了五指，攥成拳，视线追随着齐落帆故作镇定的背影。
　　齐落帆进了卧室，几秒钟后又出来，迎面走过来，祁明轩肉眼可见的心情变好，弯着眼睛笑了笑。
　　齐落帆越过他，径直伸手，目标明确的拿走了进门时搁置在沙发上的背包，不作留恋的转身就走，又进了卧室。
　　祁明轩：“……”
　　他在原地怔了片刻，抬脚追进去，在书桌前挨着齐落帆坐下，侧身撑着下巴，一瞬不眨的盯着他。
　　齐落帆忍了半晌，手底下的法语笔记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他搁了笔，视线落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拿起来放到祁明轩面前，不容拒绝的说：“打游戏看直播，随你，想干什么干什么。”
　　祁明轩看着他摆弄，被强制性的接受了塞进手里的鼠标。
　　齐落帆用眼神示意，祁明轩无奈的耸了耸肩，坐正身子，把注意力放在笔电上。
　　点击鼠标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在房间里，齐落帆重新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勾画。
　　他刻意无视祁明轩，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
　　约摸半个小时，祁明轩松开了鼠标，胳膊撑在桌沿，然后又抬高，懒散的伸了个懒腰，侧头看了齐落帆一眼。
　　“落落，”祁明轩站起身，合上了电脑，说：“我要走了。”
　　齐落帆仰起头，觉得祁明轩是良心发现。
　　“把钥匙留下。”齐落帆说。
　　祁明轩绅士的将椅子推进书桌下，对齐落帆笑了笑，语气温柔：“不行。”
　　“……”
　　良心发现的评价说早了。
　　齐落帆低头看笔记，毫不留恋的说：“那就赶紧走。”
　　祁明轩似乎心情不错，惬意的笑着，转身时连说话的语调都扬起来：“走了，记得想我。”
　　齐落帆垂着薄薄的眼皮，觉得他心情好的有些莫名其妙。
　　祁明轩走时没有关卧室的门，门厅的动静能够很直观的传进卧室，传进齐落帆的耳朵里。
　　祁明轩开了门，很快又关上，走了，门锁传出“咔哒”一声。
　　齐落帆的神经系统也随之放松，握笔的力度松懈下来。
　　他目光微动，落在因握笔用力而在指腹留下的凹痕上。
　　晚饭后，齐落帆要用电脑查些资料，在电脑桌面看见一个很显眼的“新建文件夹”。
　　文件夹放在桌面正中间，生怕别人注意不到。
　　齐落帆不记得自己有建过这么一个文件夹。
　　他犹疑了一下，还是双击打开，看见很多MP4格式的文件——文件均未命名，下方是一行乱码。
　　他没多想，鼠标导航键移到其中一个视频上，然后点了播放。
　　半分钟不到，齐落帆骤然起身，像是见了什么洪水猛兽，“啪”的一声合上了笔电，惊疑不定的睁大眼睛，脸上红的发烫。
　　他短暂的失去思考能力，在桌前站了半晌，腿脚都要僵硬了。
　　手指还紧紧的按在电脑上，齐落帆动了动，拖回椅子重新坐下，平复了一下复杂的心情，然后打开笔电，将文件夹整个拖去桌面回收站，又点了“清空回收站”。
　　他连资料也不查了，拿着手机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得像个毛虫，闭上眼睛又想起房间的灯没关，费了大力气从被子里伸出手，把灯熄了。
　　房间里一片昏暗，从窗子能透出楼外墙体上的灯光，昏黄的，微弱的。
　　齐落帆睡不着。
　　不堪入眼的画面满满当当的占据他的脑海，潮水一样涌到面前，时不时翻覆一个大浪，下一秒就要把人吞没。
　　齐落帆翻了个身，想起祁明轩临走时愉悦的神情和语调。
　　——王八蛋。
　　王八蛋！
　　他在心里骂了祁明轩一晚上。
　　***
　　周末，夏竹秋与齐落帆约好了时间地点，给朋友拍完了两组毕业照，又约定一起吃晚饭。
　　四角方桌，刚好一侧靠着落地玻璃窗，三个人各自坐了其余三侧，等餐的空余时间，夏竹秋说想看看相机里的照片，齐落帆于是调出相册，将相机递过去，好友挪了挪椅子，与夏竹秋挨着肩膀一起看。
　　齐落帆端起桌上的温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说：“下周，会把修好的照片打包发给你们。”
　　夏竹秋翻着照片，闻言点了点头，又想到期末备考的事情，抬头看着齐落帆，说：“没事，这个不用着急，看你的时间就好了。”
　　“嗯。”
　　好友原本低头看照片，听见他们对话也抬起头，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
　　夏竹秋生日那天她也在现场，也早早就知道夏竹秋对齐落帆的心思，原以为那晚之后两人见面多少会有些尴尬，但没想到竟如此平静。
　　夏竹秋的性格她比较了解，但与齐落帆并不相熟，对他的听闻基本全是从夏竹秋口中所了解。
　　好友在桌下悄悄戳了戳夏竹秋，低声说：“你们两个的关系，还跟以前一样吗？”
　　夏竹秋抬眼看向齐落帆，又垂下眼睛，说：“那不然呢，他虽然拒绝的也挺委婉，但我看得出来，他对我真没那个意思，我也做不出死缠烂打的事情，就这样咯，我觉得也挺好的。”
　　好友觉得她放弃的好轻易。
　　“真不再试试了？”好友说。
　　“哎呀不试了，”夏竹秋无奈失笑，看着好友说，“多操心操心自己吧，实习的事情不够你忙的是吧？”
　　“我跟你说认真的，他……”好友向齐落帆的方向偷看，没成想与对方对视。
　　齐落帆面露疑惑：“怎么了？”
　　好友有些心虚，笑了笑，说：“没事，没什么，说点女生之间的悄悄话。”
　　夏竹秋听着好友心虚的语气，没忍住笑了笑，然后看向齐落帆，指着相机询问意见：“可以看看你之前拍的吗？”
　　齐落帆未作他想，点了点头，说：“嗯，可以。”
　　夏竹秋得到允许，将相机里的照片预览缩小，随便往前翻了翻，两秒钟之后有些愣神，点开一张照片，看到了齐落帆与祁明轩的对镜合影。
　　她反复确认了两三遍，的确是祁明轩。
　　夏竹秋看了看齐落帆，对方正握着水杯，百无聊赖的用指腹描摹杯壁的棱角轮廓。
　　好友察觉到她的安静，问：“怎么了？”
　　夏竹秋动了动指尖，将相机关上，递还给齐落帆，说：“没什么。”
　　“骗谁呢？”
　　恰好服务员上菜，夏竹秋给好友夹了菜放在碗里，说：“赶紧吃饭吧你，这么多话。”
　　她说着偷瞄了一眼齐落帆，觉得这里不是问事儿八卦的地方。
　　晚饭后分别，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小区楼下的高杆路灯早早就亮起来，在地面打出圈圈圆圆的灯光。
　　齐落帆挎着相机，开了锁进门，发现客厅亮着灯，祁明轩靠着墙，抱臂站在玄关处，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
　　齐落帆没有表现得太惊讶，关了门，无视祁明轩，径直略过他，拿着相机往卧室的方向走。
　　祁明轩跟在身后，出声道：“你不是说拒绝了她吗？为什么又一起吃饭？”
　　齐落帆回头看他，微蹙着眉头，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
　　“来的时候路过，看见了。”
　　齐落帆想到餐厅的落地玻璃窗。
　　祁明轩没得到回答，又问了一遍：“你们还做什么了？约会？”
　　齐落帆：“你见过三个人一起约会的？”
　　祁明轩：“……”
　　那就不是约会。
　　齐落帆说：“给学姐的朋友拍两组照片而已。”
　　祁明轩稍微放下心，又想起另一件事：“那你为什么又把我拉黑了？”
　　要命，他成了齐落帆的黑名单常客了。
　　齐落帆没说话，转身把相机放在书桌上。
　　祁明轩不依不饶，拉住他的手腕，要与他面对面的对峙，觉得齐落帆好不讲道理，“哪里又惹着你了？怎么不明不白又给人判了死刑？”
　　齐落帆难以启齿，也不知道怎么说，被浪潮淹没，在心里祈祷祁明轩赶紧住嘴。
　　正僵持不下，手机响起铃声，齐落帆要挣开祁明轩，但没成功，只好用另一只手接起电话。
　　夏竹秋已经与好友分别，终于按捺不住好奇，一通电话打过来，忘了委婉的语气，直奔主题：“小齐，你跟祁明轩是朋友啊？！”
　　这边环境安静，祁明轩又离得近，看见来电人，又听见这样的问题，好整以暇的垂眸盯着齐落帆，想听他的回答。
　　齐落帆不知道是怎么被夏竹秋看出来的，愣了一瞬，然后矢口否认：“不是！”
　　祁明轩脸色微变，下一秒揽住了齐落帆的腰。
　　齐落帆腾不出手推拒，被迫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