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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番外九,同生共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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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取冀州一事,等过了太行天险,预料之中有不少郡守来纳降的,不愿降的要么死守,要么与其他郡县合力,可无非是蚍蜉撼大树。
转眼已攻至河间,任将士们如何叫骂,其郡守死守城门不出。
封锁其出入隘口,如此过了十余日。
“城中粮草够他们使用几日的?”
“难道我们便这样守着城门立志饿死他们吗?”
“自古以来,强行攻城皆是下下策,不是说胜不了,而是牺牲太过。”
“将士们的性命也是性命,又何必如此急躁。”
“难道我们便这样等着吗?”
“等着也无妨,城中粮草够他们吃几日的?”
“可以用诱敌之计,骗他们出来。”
……
恰在此时,李谏将军那边派将士来报,
宋玦眉头微跳,让人进了营帐。
兵卒拜道:“元帅,李将军所守关口忽有数万敌军攻至,李将军命我来报元帅。”
宋玦与孙明识对视,二人似有了默契:“河间与平原联手,此为平原援军。
告诉李将军,我等需要他固守半月,无论如何,固守隘口半月,退下吧。”
“是。”那人又匆匆退出了营帐,想是快马回报消息去了。
“元帅,李将军把守关隘,是我军重要粮道,若有失,我军辎重将士则需绕行数百里方至。
粮道一断,我军危矣。”
“元帅,还请襄助李将军。”
……
宋玦在帐中踱步:“汝等所言,我岂能不知,可敌军这是围魏救赵、反客为主之计,若我军驰援,围城若有缺,又当如何?
我意已决,散帐。”
等人群散去,孙明识、苏定南二人却留了下来,
孙明识行至宋玦的面前,斟酌着开口道:“元帅,李将军所守关隘,无山川河流之险,恐怕……”
“我知道,可也不能有失,若有失,我军则进退不得,为今之计,只有死守,半个月足矣。”宋玦心绪纷乱得很,他看了孙明识一眼,犹是不住地踱步,右手握拳指甲嵌进了掌心。
宋玦相信李谏和周彧能守下来,可恐怕是拿性命在守。
“宋玦,你真的舍得?”终于,苏定南开口问了句。
“我……”宋玦苦笑,怎么能呢?我情愿守关的是我。
宋玦视线看向桌案,若有所思后恍然大悟,他疾行数步行至桌前弯腰双手捧起帅印递与苏定南:“请苏将军暂代元帅之职一月。”
苏定南自然是不肯接:“你疯了?三军岂能无帅?又岂有临时变更主帅的道理?”
他反应了一瞬,而后问道:“你是想去找周彧?”
宋玦点头:“是。我今夜出发替我军去守住关隘,即便我不在,有你们也足够了。”
“倘若你有失呢?你可知……”现在来回踱步的轮到了孙明识,他长叹一声,言语间有些恨铁不成钢,而后甩袖道,“你不该意气用事。”
宋玦单膝跪于地上,高举帅印沉声道:“你们说的和想说的我都知道,仅此一次。
从前我无能为力,可如今你们告诉我要以大局为重。
作为将军,我以大局为重,我不会派援军前往;可作为宋玦,我必须要去。
你知道倘若周彧有失,而我为了所谓的大局见死不救,我也活不下来。
替我一月,只此一月。”
苏定南踟躇,终于还是接过了帅印:“你要活着回来,否则我才会悔不当初。”
宋玦答:“好。”
入了夜,宋玦收拾了行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营策马向远方奔去。
星夜兼程,宋玦赶到的时候,正巧两军对垒,厮杀得厉害。
宋玦遂披上铠甲戴上缨盔,手持一杆银枪杀入阵中,或刺、或挑、或扫,枪决不过二三十式,却变幻无穷神鬼莫测。
敌军一将领手持一双流星锤朝宋玦袭来,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杆长枪足矣横扫千军,可面对重器却要防止他那一锤下来直接砸断长枪,诸般兵器皆有利有弊而已。
宋玦先避其锋芒,待敌将流星锤接近,乘势泛起枪击尖猛力将其下压,四两拨千斤制住了敌将的武器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了向下的力道后,斜刺出去其挑于马下。
至此,鼓声震震士气大振。
李谏和周彧也瞧见了宋玦,而宋玦如入无人之境冲入阵中杀至李谏面前,他没空去质问周彧为何在战场上,想来也是无可奈何。
宋玦沉声道:“李将军,让将士们摆鹤翼阵,我在阵中,李将军诸葛将军为辅。”
“是,元帅。”战事当前,李谏也无暇问宋玦为什么来了,他接过旗帜号令将士们摆阵,鹤翼阵攻守兼备,主将是重中之重。
兵家更重视兵法谋略,而到了两军对垒之际,阵法却更为要紧。
周彧道:“这样下去,我们守不住,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我们要让他们主动退兵。”
我军势弱,周彧倒也不是痴心妄想,妄想大获全胜,只要逼得敌军暂退便好。
宋玦低声道:“是了,待会看准时机,我助诸葛将军冲入阵中取敌将首级。”
“我?”诸葛雁有几分讶异道。
“是啊,诸葛将军的身法当世无二,定能于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宋玦还有心思调侃了句,“在认识诸葛将军以前,我一直以为姓诸葛的都智谋无双。”
诸葛雁讪讪,他就一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将,军师让他做什么就做了,哪有什么智谋可言。
诸葛雁手持长矛道:“末将遵命。”
周彧叮嘱了句:“防止敌军摆龟甲阵。”
鹤翼阵一旦形成,极难攻破,而此阵最考验的其实是主将。
宋玦挥着各式旗帜排兵布阵,顺便叮嘱了句:“阿彧,你回去。”
周彧持剑,否认了宋玦的提议:“这样的关头,我一个人往回跑,太损士气。”
战场上瞬息万变,自然也刀剑无眼,宋玦无暇顾及周彧,鹤翼阵的要害为阵中即主将所在,而要防止被两翼包抄,这便是鹤翼阵的破阵之法。
所以主将不仅要善战还要能谋善断善用阵法。
鲜血染红了战甲,那一杆银枪不知噬了多少生灵。
敌军欲要破阵,便不要命地朝宋玦冲来,可他们太过急躁,亦自乱了阵脚。
“诸葛将军,就是现在。”宋玦下令的同时,一把大刀却已经掠至周彧的面前。
宋玦瞳孔骤缩,他来不及思考,从马上纵跃起身掠至周彧面前将人揽入怀中,硬生生地替周彧受了这一刀。
李谏见状及时刺死了那罪魁祸首,但主将受伤,鹤翼阵也乱了。
周彧骂他骂得凶狠,手上的兵器却早已落在了地上:“你疯了?宋玦,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大局为重?”
连周彧自己都未曾察觉,他那声音里发着颤,那一只手落在半空不敢去看宋玦肩头的触目惊心。
宋玦松开了周彧:“我可以为大义牺牲所有,但这所有里不包括你。”
那伤口如注,宋玦却面无痛色,换了只手持枪回到了马上,匆匆包扎过后又拼杀去了。
诸葛雁得手,两军犹是对峙了数个时辰方才鸣金。
我军算得上惨烈,可如此,也能守上半月了,若无险可守无险可依,本来就是要用人命来守的。
其实宋玦来与不来,此番也守得住,他来是为私心,若有什么作用的话或许是提升士气,我军也多了一员猛将。
宋玦骑在马上昏昏沉沉,周彧时刻关注着对方:“宋玦,我抱你回去。”
宋玦看向周彧,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朝人张开双臂道:“要阿彧抱抱。”
李谏老将军似乎发现了些不得了的事情,也明白了宋玦为何会来此处,情之所至,虽理解却不赞同。
周彧上了宋玦的马匹将人抱在怀中,二人同乘一骑回到营中,
宋玦问:“若我没来,阿彧可会怪我?”
“你来了,我才怪你,我并非不懂时局,只要守住这半个月我们就胜了。”周彧话虽如此,心却是满的,却也心疼他这般辛苦,万事总想着两全,“你不来,我们也守得住。”
“我相信你,我怎么不相信你,我家阿彧这样厉害。”宋玦闭眸苦笑,“但你到战场上来,不就是想以命来守此关吗。
可你若死了,就别妄想让我独活。”
末了,他又补充了句:“我这样自私,还是你心中的阿玦吗?”
周彧摇头:“我懂阿玦所思所想,若阿玦自私,便不会只身前来了。
只是阿玦要记得,有时候忠义和私情不能两全。”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宋玦向他保证,“我不会为了你的安全阻止你建功立业,如同你一直支持我的所想所为一样。
我会等你站到我身边来的那一天,可若在那天之前你先我而去,我不会独活,所以你要保重自己。”
回到了营中,周彧将人抱下了马,他告诉宋玦:“方才你同我说的,我原话返还给你。”
宋玦莞尔:“同生共死?”
周彧答:“同生共死。”
若大业未成,天下未定,他们便死了,那就死了吧。他们不是救世主,不过其中万一而已,江山代有才人出,自有后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