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璧微瑕》风烟挽

74、番外二，公主与女将军（1）

　　“你说赵将军再过两年都而立之岁了，怎么还不娶亲？”
　　“是啊，寻常人家这个年岁孩子都老大了。”
　　“你懂什么？这叫做山河未定，何以为家。”
　　“才不是，我听说赵将军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这辈子注定无妻无子。”
　　“即便如此，哪有男人不……嗯？”
　　“你说这赵将军不会那里有问题吧。”
　　“我猜也是，我听说也曾有美人投怀送抱，赵将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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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营中三五将士们凑在一块闲聊，声音越说越小，逐渐转为窃窃私语谈论着赵止戈。

　　那言语越说越刺耳，百里青终于忍不住出声呵斥了一声：“大胆，你们不想着如何精进武艺上阵杀敌，在这里搬弄是非，赵将军为国为民，是你们能议论的吗？”
　　将士们惊惶地跪了一地：“参见长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
　　百夫长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连忙跑过来请罪道：“公主，是属下管教不当，请公主治罪。”

　　嚼舌根的事到处都有，却是百里青听不得旁人这样议论赵止戈，赵将军舍生忘死，经历了多少苦和又受了多少伤，为这山河社稷，为这天下太平，为这黎民百姓，这大周的大半江山都是赵将军打下来的，他们不关心赵将军的功绩，却“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可这些人是为大周的出生入死浴血奋杀的将士，百里青贵为长公主，她的言行举止代表的是皇室、代表的是大周……
　　可她也只是公主，有权责罚将士但不能责罚，军营自有军营的规矩。

　　“将军言重了，只是赵将军于江山社稷有功，这些人在背后这般议论是非，委实不该。
　　至于该如何责罚，本宫无权插手，将军自行决断便好。”百里青满头珠翠，发间还簪了几朵牡丹，身着织金正红的蜀锦裙裾，璎珞、玉佩、香囊……
　　身上的缀饰精致华丽、叮环佩响。
　　言行端庄得体，除却出现在这军营中有些不合时宜：“赵将军此刻身在何处？陛下有事召见赵将军。”

　　百夫长回禀道：“回公主，赵将军此刻在营帐中与诸位将军议事。”
　　“将军辛苦了，本宫自己去便好。”百里青莲步轻移，那发间的步摇一步一摇，与这军营显然是格格不入。

　　赵止戈在议事，百里青便侯在了营帐外，约莫半个时辰过后，诸位将军从营帐中鱼贯而出，瞧见百里青的模样是一瞬间的讶然，随后便不约而同地抱拳问安。
　　百里青略一抬手，轻声道：“诸位将军不必多礼，各自归去罢。”

　　或许赵止戈也听见了营帐外的动静，也便出了营帐。
　　四目相对，百里青竟忘了言语，
　　“公主殿下。”赵止戈抱拳一拜，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唤回了百里青的神智。
　　百里青向前移了两步，抬手虚扶了赵止戈一下：“赵将军得胜归来，陛下要本宫来请赵将军入宫赴宴。”

　　之后赵止戈将身上的银铠换了下来，换了身便服这才随百里青入宫。
　　公主殿下的车架就停在京郊的军营之外，赵止戈牵了马，是想随侍在百里青的车架之后的。

　　百里青却制止了赵止戈的动作：“同本宫上马车，或者你我同乘一骑。”
　　她什么都未做，只定定地站在那瞧着赵止戈。
　　赵止戈微叹又是一拜：“这于公主殿下的声誉有损。”

　　百里青言语中有几分自嘲：“本宫还有声誉可言吗？京中谁人不知道我大周的长公主年近双十还云英未嫁，是在等赵将军。
　　只是本宫粗鄙，赵将军瞧不上。”
　　赵止戈的腰弯得更深了些：“微臣不敢。”

　　百里青行至马车前，踩上了马凳才转身看向赵止戈：“如此，还不坐进来？”
　　“是，公主。”赵止戈入了车厢内，那门帘才放了下来。

　　公主的车架华丽，内里的空间自然不小，还备有果品点心，只是赵止戈坐的离百里青太远了。
　　山不就我，我便向山，百里青朝赵止戈的位置挪了挪：“如今本宫的名声已毁，赵将军是不打算负责吗？
　　还是要本宫向皇兄讨要一道赐婚的圣旨。”
　　赵止戈低着头不敢去看她：“公主言重了。”

　　“是我配不上你，还是你当真对我无情？”百里青端正地坐在那，二人还隔着些距离，她也并未去看赵止戈，兀自说着，“赵止戈，你敢对天发誓，你对我当真一份情意也没有吗？”
　　赵止戈又挪得远了些，面朝百里青又是一拜：“公主，臣发过誓，山河一日未定，臣便一日不成亲，更何况战场上刀剑无眼，臣唯恐耽误了公主。”

　　百里青亦看向对方，嗤笑了一声：“说什么耽误，男子汉大丈夫，上阵杀敌倒是不怕，本宫却成了洪水猛兽，本宫是会吃人吗？”

　　马车内寂静了良久，
　　赵止戈终于收起了那些礼数，抬眼看向百里青：“公主，你知道臣为何至今还未娶亲吗？”
　　“为何？”百里青与赵止戈的年岁相差十一个春秋，初见赵止戈也是十一年前，那时赵止戈十八岁就已经是将军，而百里青不过是个七岁的稚童。
　　那时的中原大地烟尘四起，用了十一个年头，才打下来了这三分之一的天下。
　　白云苍狗，原来已经过去这样久了……

　　“因为……”赵止戈深深地看着百里青，他低缓地说着，“因为臣是女儿身。”
　　天地在那一刻陷入了寂静，
　　为何对方分明待自己有情，却屡次拒绝自己在这一刻也有了答案，百里青垂眸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抬眼看向赵止戈：“皇兄知道吗？”

　　赵止戈轻声道：“知道，这是臣与陛下之间的秘密，到死也只能是秘密。”
　　百里青有些愤懑不平：“为何？”
　　赵止戈语调依旧平淡：“女子不能从军，更何谈服众？”
　　百里青有些烦躁：“只是如此？”
　　赵止戈答：“只是如此。”

　　可笑，仅仅只是因为女子的身份，便可以否认一个人的能力，也或许还可以抹杀一个人的功绩，凭什么？
　　百里青沉默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向来稳重自持的公主殿下如今却是气急攻心，她在赵止戈身上看不出一丝属于女子的地方，连声音都是……

　　但若是可以，又怎么会想充作男儿郎？
　　可这世道充满了压迫与不公，活着已是艰难，也不仅仅只是女子而已。
　　之所以如此恼怒，是因为经历这些的是赵止戈。

　　赵止戈偏过头去不再看百里青：“如此，公主殿下还要嫁给臣吗？”
　　百里青轻笑道：“赵将军，你知道你年近三十还未娶亲，更无偏房，将军府后院空无一人，旁人怎么说你吗？
　　说你身子有碍，不为人道。”
　　停顿了一瞬，继而又道：“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男子又如何？女子又怎样？为什么不嫁呢？”

　　赵止戈转头看向百里青的目光充满了讶异：“公主殿下，您可知若您嫁给了臣，多年无所出，世人只会将罪过推到女子身上。
　　说女子不能生养，到那时他们议论的便不是臣了。”

　　“他们说便由得他们说，为什么不呢？”百里青粲然一笑，那声音里充满了轻快，“还是说，赵将军其实喜欢男儿郎，过去的种种只是将我当作了小妹？”
　　“我……”赵止戈张了张口，说不出否认的话来，她应该拒绝百里青的，战场上刀剑无眼，又怎敢耽误人家的一生，再说陛下明知自己的身份，又怎么会答应？

　　百里青无奈，她主动去牵赵止戈的手与之交握：“赵将军，娶我吧，到时我会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地嫁与你。
　　到时，上告天庭，下鸣地府，整个大周的百姓都会知道我百里青是赵止戈的夫人。
　　我会向皇兄讨要很多的嫁妆，到时都用来充作军饷供赵将军出征用。
　　我知道我的赵将军是个英雄，不论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