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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我早就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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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平,若有一日,我要杀你,你会怎么做?”下朝后走出宫门,周彧难得的没有骑马,而是牵着马匹行走。
几乎是那一瞬间,周平便慌了神,当即跪在了周彧面前道:“主子要赐死属下,那属下便引颈就戮。”
那言语不卑不亢,说得那样的坚定,仿佛这尘世没什么值得他眷恋的存在,生死都很轻易。
周彧自嘲,问他做什么呢?倒是忘了他的身份,暗卫自幼便是那样培养出来的,之所以活着便是为了成为主人的一件称手的工具,主人叫他去死,自然也就去了。
“跪下做什么,起来,只是打个比方,又没真的叫你去死。”周彧挑了条行人稀少的路前往东厂,行人稀少并非因为此路偏远,而是因为这条路上坐落着镇国公府和武安侯亦是骠骑大将军府。
镇国公是开国功臣,虽如今镇国公不在了但老夫人尚在,而武安侯府上更是满门忠烈,两座府邸并不靠近闹市,为表尊敬路过是需要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的,寻常百姓对于权贵向来敬而远之,而王公贵族文武百官已然金贵到走两步路都嫌麻烦的地步,既有更好走的路,又怎么会选择走到这里来,因此也便行人稀少,只寥寥而已。
这条路的路边种植着成片的梧桐,虽不开花亦不结果,但相较于桃李,夏日里宽阔的绿叶洒下一片荫凉,微风拂过斑驳的树影摇曳,少了长安城中常见的喧闹多了几分清幽,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主子……”周平起身,那模样神情欲言又止,仿佛在说若真有那么一天引颈就戮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周彧轻叹一声,有些胸闷,带着几分无奈:“你还记得你本来姓什么吗?”
周平答曰:“回主子,属下不知,自属下记事起,便在暗卫营里。”
瞧着对方清澈的目光,周彧更觉胸闷:“是我给了你姓名。”
周平又答:“是,属下的这条命是主子的,主子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他说的那样的理所当然,说得周彧险先气笑了:“我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教你的,但我只是给了你姓名,你的命是你自己的。
这么些年下来,除却保护我和完成我交代给你的任务,你便没有旁的喜欢的自己想做的事了?”
周平愕然,愣了一瞬而后答道:“回主子,有,属下喜欢听说书,看话本子。”
那便是了,相较于从前的“傀儡”,这么些年下来,周彧认为他们的性情是有所改变的,现在的他们更能称之为“人”,十几年来被灌输的思想却不会那样轻易的改变。
周彧的亲人缘淡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们将自己当做主子,而自己早就不能将他们当做属下那样简单:“你们身上的毒不是我给你们下的,是你们到我这之前便有的,我这里也只是有一年一解的解药而已。
若有一日,少了这钳制……”
周平破天荒地打断了周彧的言语:“我等誓死追随效忠主子。”
真好啊,周彧想,相较于当年的那个任人欺凌的周彧,我或许早就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周彧又问:“那若有一日,陛下想要杀我呢?”
周平谨慎地张望着四周,低声道:“未雨绸缪,可以像林百岩那样,扶持来日的君主,待来日登基,主子便是从龙之功。
若等不及——便反。”
周彧的身侧,自然不止有周平的保护,还有几人藏在暗处,若有风吹草动他们自然会知晓,虽不在自己的地方,倒也不必担心被人听了去。
周彧只是觉得有趣:“我若要你死,你便引颈就戮,陛下若要我死,我便要谋逆?周平啊周平,我是你的主子,而陛下是我的主子。”
周平张了张口,他想反驳却不知说些什么,半晌才道:“主子,这并不相同。”
周彧饶有兴味地反问:“有何不同?”
“若……”周平斟酌着词句,“属下的主子换作旁人,属下并不会做到如此,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主子值得。
换作旁人,属下或许一生都是一具只会杀人的傀儡,若要属下死,自然也会引颈就戮,但那是不同的。
因着主子,属下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做什么。
在主子这里,我们是人,并非杀戮的工具。
属下觉得,主子并不舍得要了属下的性命,若有那么一日,也一定有您的缘由,所以属下……心甘情愿。”
语毕,周平又补充了一句:“请主子恕罪,是属下逾越了。”
是了,人心都是偏的,我都没待周平如何好,他便能做到如此,虽然你有许多难以直言的缘由隐瞒了许多事情,但我将十分的用心花在你身上,你也总该回以一两分真心罢?周彧想,一两分便好。
“无妨。”周彧牵着缰绳,闲庭信步地走着,他又问道,“若我将这个问题抛给温瑜,你知道他会如何回答吗?”
周平思及那日的比试,那人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周平虽不清楚对方的目的,却是真心实意地佩服他,于是诚实道:“回主子,属下不知。”
“这长安城是销金窟,是一个巨大的棋局,身在其中的人瞧不见城外的风景,只会在其中斗得个你死我活。”其实周彧也不大清楚宋玦会如何回答,只是尽量地想要去靠近了解他的想法,“这长安城看似很大,于山河万里而言不过渺小的一点而已,说到底是我们太过狭隘,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
我们满心满眼都只有那些权势利益,做着左右逢源、欺上瞒下、恃强凌弱、谄媚逢迎的事。
他是我的主子,我是你的主子。
可其实,我才是我的主子。”
自己与宋玦的所思所想,是天差地别,自己的绸缪算计困囿于这座城中,而他既能瞧见长安城外的风景,也总有一日会飞出去。
周彧言语平淡,却难掩苦涩,事实上他们之间最大的差别并非身份地位上的……
周彧说得有些云里雾里,周平有些听不懂但又觉得十分有道理:“主子,三殿下要回来了。”
“当年被陛下送出去历练的那位?”周彧也是思衬了片刻才想起来周平说的是谁。
“当年三殿下是因着长宁侯府的事遭受牵连,名为历练实则‘流放’,原以为这位是被放弃了,却不料还有今日。
陛下此番召他回来,主子您看……”周平说出了一桩旧事,顺便将话头抛给了周彧。
当年长宁侯府的风光也与先帝的器重有关,长宁侯府世子的地位名声可比一个端王府的公子要高得多了,原以为多是忘恩负义之徒,却没想……
这个三皇子倒是有意思了,周彧沉吟道:“三殿下回来,定然又是一副父慈子孝的场面,届时深受陛下器重,免不了给他几个重要的差事做,赏赐也少不了。
看似重视,却也成了众矢之的,是福是祸,就看他担得起担不起了。”
想来陛下是嫌觊觎他那个位置的人不够多,想将这水搅得再浑一些。
沧海桑田,人心易变,不知宋玦这故人是否依旧,而他在宋玦的局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还是说也成了百里承言之流。
周平扶额,担得起担不起关我们何事?既受陛下器重,属下只是想问问您对方值不值得我们去结识谋划一二,拓宽有用的人脉用以巩固自身的地位。
自从温瑜来了,主子是真的变了,只是不知这变化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