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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苍山落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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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巍华岳,大雪封山,山顶坦阔的平地上有一个白衣少女在练剑,身法轻灵,一剑刺出,剑气一荡、削落了两丈外的松枝上的细雪。
旁边屋檐下站着一个白衣少男、身披白袍大氅,约莫十七八岁,容貌俊秀、眉目宛然,气韵清冷、宛如雪中仙人。
少男在这里已经注视了半个时辰了,此刻不禁开口:“师妹,歇一会吧,天寒地冻,今日就练到这里吧。”
少女闻言,也没执意,回身收剑,随着少男回了屋里,这间厢房是华山派的练功房。
练功房高阔宽广,中间地上生着一盆火炭,散发着暖意。
近日华山落雪、天寒地冻,师傅说这几日天寒、也临近新年,就不要求大家每日一起来练功习剑了、在各自屋中温习课业便可。故众师姐妹多在各自屋中放假,并未来此练功。
少女走进屋里,在蒲团上坐下,脸庞都冻红了。少男在旁边另一块蒲团上坐下,看向她的目光闪过一丝心疼,把自己怀里抱着的暖炉递给了她。
少女微微摇头,道:“无事,我练剑不冷,还是师兄注意保暖,莫受寒了。”
少男抬眸,看着她道:“师妹你入门三年,进境惊人,在我辈门人中已是首屈一指……”语声微顿,凝眸看她,低声缓缓道:“师妹如此苦练,可是有何心愿?”
少女持剑而立,微微垂眸,沉默片刻,轻轻叹息一声,道:“师兄,非我有意瞒你……”不再往下说。
少男微微抿唇,木立当地。
少女抬眼看他,看着他俊秀的颜容因受寒气越显冷白,不禁有些怜惜,低声:“天气酷寒,我送师兄回房吧。”
少男微微点头,和她并肩往自己院落走去。
洛遥把他送到门口,挥手作别,他轻轻点头,凝眸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之后他才回房。
洛遥转身先去吃了午饭,然后回屋歇息。
她躺在床上却睡不着,想起师兄待她的亲近温柔,又想起自己的身世血仇,闭了闭眼,手指握紧了放在床边的带鞘的剑。
她睡到黄昏,刚起身,一个人就砰砰砰地敲门,传来一个清脆欢快的声音:“洛师妹,他们今天买了烟花回来,我们去看看吧。”
洛遥抚了抚眉心,有些无奈,起身开门。只见门外是一个锦衣少女、眉目俊朗,年约十八九岁,看见洛遥就拍了拍洛遥的肩膀,笑嘻嘻道:“师妹,今晚我们偷偷放个烟花看吧,我特意托他们买的据说今年新款的,一定很好看。”,范璎说着话眼睛发亮,仿佛已经迫不及待。
洛遥无奈地微微摇头,“好吧。”
两人匆匆吃过晚饭,然后范璎拉着她去了仓库,范璎进去翻腾了一会,捧出来了一堆烟花。
洛遥被范璎拉着去了她的院落,两人坐在屋檐下,此时天已黑了,天上疏星点点、星芒闪烁,一轮苍白的上弦月挂在东天上。
范璎拿起火折,点燃了烟花,然后退到一边,只见烟花嗖的一声飞上天空,眨眼又炸开漫天绚烂的火花,分外好看。
范璎坐在青石阶上,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包点心,打开递给洛遥一个,洛遥接了。
点心做工精致,酥软的焦黄色外皮、散发着酥油奶香,夹心是甜丝丝的花瓣和成泥、掺了蜂蜜奶油等调和,入口很美味。
两人坐在檐下吃着点心,看着烟花。
忽然院落门口走进了一个中年女子,一身黄衫,头上用木簪挽了个简单发髻,眉眼俊雅、笑意盈盈,是小师姨胡言。
洛遥和范璎起身行礼,道了一声:“小师姨。”。
两人心里明白小师姨是看见烟花来找他们的,但她们也知道胡言一向性格随和、待门人并不严格,而且洛遥和她关系一向比较接近,所以两人也并不着慌。
其实范璎在华山上干过的小小的违规乱纪的事情可太多了,正是所谓“大错不犯,小错不断”,连带着洛遥都因与她作伴而偶尔被她小小连累一下,几年下来也习惯了。
胡言微微含笑,捏了一个范遥手中点心,边吃边点头,笑道:“阿璎,自从山上有了你,这日子可有意思多了,不像你师傅……”
门外传来一道肃然清冷的声音:“像我什么?”
伴随着语声,门外走进一个白衣女子,正是华山派掌门沈俞。沈俞今年五十岁,她身为掌门、内功深湛,看上去只有四十岁左右的模样,眉清目秀、秋水如神,端的是端严沉凝、温润如玉。
胡言闻言立刻噤声,但还是一副悠然闲雅的模样、嘴角带着盈盈笑意。心下暗道:二师姐轻功更进一步了,人到门口我竟都未发觉。看了看沈俞面色如玉、神凝气足,便微笑道:“师姐,你可算是出关了,看你修为、轻身功夫都颇有进境,恭喜恭喜啊。”
掌门沈俞并未生气,只是看了她一眼,似也已习惯了她这副样子。
沈俞又看了看范璎这个二徒儿一眼,这些年也被她这一日不上房揭瓦就心痒难耐的行事磨得没了脾气。
沈俞还未开言,洛遥和范璎便对着沈俞躬身一拜,道:“徒儿见过师傅。”
范璎微微窘迫,忍不住解释:“这烟花是徒儿另出钱托她们买的,买回来就忍不住想看看,就……”
沈俞摆了下手,示意临近新年,且不追究你了。
沈俞这次闭关了半年,平日足不出户、也不见徒。这次掐着时间、在春节前些天出关,一抬眼就看见范璎放的烟花、在夜空中很是夺目,不禁微微蹙眉,便步了过来,还没进门,就听到了胡言的笑语。
她看了看三徒儿洛遥,有意试试她修为进展,便道:“璎儿,把你的剑拿给遥儿。”
范璎明了,当即拿剑过来。胡言站在一旁,微微含笑,显然也颇有兴致。
洛遥知道师傅要试她剑法,便也遵从,接过范璎递过来的长剑,在院落屋外空地的一边站住,对着师傅沈俞拜了一拜、道:“请师傅赐教。”
沈俞随手拿过一柄木剑,看着对面年少的洛遥道:“你出招吧。”
洛遥微微颔首,挺身进剑,偏锋侧进,剑招化作白影攻去。
沈俞心中微微点头,心中暗道:半年多未试遥儿武功,她剑术又进益了不少,如今看来,已是不逊于三师妹了。
胡言站在一旁,也是看得微微眯眼,脸色有点不好。
范璎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
沈俞手中木剑随手招架,看去仿佛不疾不徐、游刃有余,轻轻巧巧地应对了洛遥攻来的剑招。但她心下也不禁叹息:以遥儿如今的进境,不出十年,我便要败于她手了。
外人看来只见两道白影斗在一处,剑光交织、目不暇接。
尤其洛遥的剑法凌厉如风、锐不可当。沈俞身为华山派掌门、功力深厚、剑术精妙,才能打得四平八稳、绰绰有余。
两人斗了有五十招左右,沈俞木剑剑锋一挑,中锋直进,偏偏洛遥竟不可避开,沈俞剑锋霎忽抵在了她前心一寸处。
而此时洛遥的剑锋也搭上了师傅的肩膀,离她脖颈有两寸之差。
两人身形停了一下,然后各自跃开,洛遥躬身一拜:“徒儿多谢师傅赐教。”
沈俞微微点头,微笑道:“遥儿,你诚然是不世出的剑道奇才,日后我华山派的重任,想来要担在你肩上了。”
洛遥闻言忙道:“徒儿不敢。”
沈俞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洛遥肩膀,也并未再说什么。倒是转身拿起一个范璎的烟花。
沈俞对范璎微笑道:“也罢,今日我才出关,便不追究你了,我与你们一同放放烟火。”说着,把这桶烟花放在地上点燃,又是嗖的一声,夜空中炸开漫天烟火、奇异绚丽。
看完了烟花,胡言打折哈欠,向沈俞告辞:“师姐,我困了。”
沈俞点点头,看着三师妹微带的黑眼圈,微微无奈:“你又捣鼓什么了,昨夜没好好睡吧,这么大年纪了还跟小时候一样。”
胡言仍是笑吟吟的,笑道:“师姐果然一见便知,师妹这就回去歇息,明日再与师姐长谈。”说着,黄衫一闪,就没影了。
沈俞眼光闪了一闪,她这个三师妹一向对打斗武功兴致不大、内功外功都不算高超,轻功却是顶尖。她许久没看师妹炫露,刚才一见,倒也是天下可数的了。
沈俞思索片刻,回头看向洛遥,微微含笑:“遥儿,我闭关这些时,月儿他可还好?”
洛遥答道:“师兄很好,师傅您闭关半年,师兄很想念您呢。”
沈俞点点头:“好。”又看了看范璎,手指弹了弹她额头,“春节前你在屋里好好练功,年后我再考较你。”
范璎哀嚎一声,揪着师傅的衣袖,可怜兮兮道:“师傅……”
沈俞微笑不语,轻轻挣开了范璎拉着她衣袖的爪子,转身离去看她的儿子溶月去了。
范璎微微撅着嘴一屁股坐在石阶上,长吁短叹,神色幽怨。
洛遥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范璎脑袋,微笑道:“师姐,不必过虑,你最近剑法进步也很大嘛。”
范璎抬眼看了一眼洛遥,幽怨更甚,惨叹一声:“师妹,你走罢,我一个人静静……”
洛遥看范璎这模样,不禁微微失笑,温声:“明日我来陪师姐练功。”
范璎闻言,眼中光芒更是黯淡,活像一个丧了气的皮球。
洛遥转身离去。留下范璎一个人出神地看了会月亮,然后拿起扫帚扫了扫地上的烟花碎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