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归鸿落雪

20、告状

　　第二十章

　　除夕过后，江顾的工作很忙，刨除陪卫风的时间，几乎不剩什么个人娱乐。

　　江向云实在看不下去，诚邀他来自己的聚会。

　　这时候已经入夏，没几个星期卫风又要放暑假，高二结束开启高三，江顾最近抓他的学习抓得很紧，卫风已经有些吃力了，闹着生日的时候要来找他。

　　江顾自然拒绝，刚把人哄好，江林就象征性地敲了敲门进来了。

　　“干什么呢？”江林一屁股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勾下墨镜来盯着他。

　　“你什么时候走？”江顾问。

　　“这么盼着我走啊？”江林懒洋洋地撑着脑袋。

　　“你那么多绯闻都没闹这么大阵仗，这个叫秦峙的什么来头？”江向云突然从屏风后冒出头来。

　　“我靠！”江林吓了个激灵，捂着心口瞪着江向云，“你怎么在这儿？！”

　　“我当然是来找我亲爱的弟弟。”江向云靠在了江顾的椅子上，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大明星，你呢？”

　　“我来找我哥，不行啊？”江林不怵他，大概是因为两个人没什么利益纠葛，也可能是因为江向云有了固定的伴侣，对江顾没什么威胁。

　　“又不是亲的。”江向云对自己的弟弟在外面偷偷给人当哥哥很是痛心。

　　“说得好像你是亲的一样。”江林嗤笑，“论血缘关系我俩更近。”

　　“论金钱关系我俩不可撼动。”江向云笑眯眯道，“他欠我十个亿。”

　　“……”江顾抬眼，“你们都给我出去。”

　　江向云哈哈笑了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七弟，别生气，气大伤身还伤肾，这次游轮派对三天两夜，邀请的都是江家重要的合作伙伴，还有一些咱们公司的潜在客户，最重要的是三天后抵达浮罗岛，你不是一直想在那儿建个实验室吗，我都给你瞄好了……”

　　江林支棱起耳朵来听：“我也去。”

　　江向云笑得不怀好意：“可以啊，一张船票二十万。”

　　“呵，区区二十万。”江林大手一挥，“我让我经纪人打给你。”

　　江向云冲他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大明星。”

　　江林冷哼了一声，戴上墨镜走了。

　　江向云笑眯眯地看向江顾：“去吗？”

　　江顾道：“岛买下来了？”

　　“我可没那么有钱。”江向云说，“是你嫂子的地盘。”

　　江顾只见过陆离雨几次，听说是江向云小时候认的干爸还是义父，只是不知道最后怎么就成了一对，江殷重为此气得几次进医院，一度闹得沸沸扬扬，江家现在都没承认陆离雨的身份。

　　“你们结婚了？”江顾问。

　　江向云扯了扯嘴角：“还早呢。”

　　江顾头也不抬道：“也对，毕竟以假乱真比较困难。”

　　江向云看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弟啊，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帮我问问陆离雨能不能低价拿下那座岛。”江顾顿了顿，“大哥。”

　　江向云捂住心口：“难道只有这种时候才能听见你喊我大哥吗？”

　　“毕竟我们之间是牢不可破的金钱关系。”江顾微微一笑。

　　江向云举手投降 ：“好吧好吧，我尽力，事成之后——”

　　“老规矩。”江顾说。

　　江向云满意了：“还送给你一个小惊喜哦，哥哥爱——”

　　江顾直接把人轰出了门。

　　晚上登船的时候，江顾看着船上的卫风，终于知道了江向云这个“小”惊喜是什么了。

　　卫风正在和玄之衍研究小猫机器人，突然感到了一股极具压迫性的视线，他茫然地抬起头来，就看见了西装革履的江顾，脸上登时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热情地冲他挥手：“江叔叔！”

　　寒冬腊月，他只穿了件单薄的红色卫衣，运动裤和跑鞋让他看起来和纸醉金迷的名利场格格不入，那张年轻俊朗的脸瞬间吸引了不少视线，就像误入狼群的小羊羔。

　　“你怎么在这里？”江顾皱眉，毕竟这不是国内，卫风出国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卫风连曜琰都没告知。

　　“江向云说要保密，给你个惊喜。”卫风像是被他严厉的神情吓到，脸上的笑容消失，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像是生怕他发怒，“吕姨陪我一起来的。”

　　吕姨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江总，我昨天给您打过电话了，您说可以。”

　　江顾依稀记得是有这么一通电话，但当时卫风在闹脾气，他一边哄人一边在副本里刷着怪，听到卫风要参加什么活动，正巧卫风在游戏里扑上来亲他，他只敷衍地对吕姨说好……回忆结束，江顾的脸色愈发冷然。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玄之衍。

　　“江叔叔好，我和我爸一块来的。”玄之衍乖巧地挨在卫风身边，背在身后的手将小猫乌拓藏得严严实实。

　　不知道为什么，卫风看见江顾感到非常开心，这开心属实有些莫名其妙，毕竟又是好几月没见，更别提交流，而且他对江顾有很严重的“心理阴影”，按理说是打心底里不愿意靠近对方的，但这种开心仿佛是从本能里被激发出来，甚至堪比他每次看见曜琰。

　　明明只是被江向云说服来“完成任务”，拿个大红包，他有点眼馋玄之衍的乌拓猫猫，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鲜活生动的小机器人，也想买一只养在身边，曜琰不陪他的时候还能解解闷——可见到江顾之后突然涌上来的开心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疯了吧，看见江顾有什么好开心的。

　　“你们好好玩，注意安全。”事已至此，江顾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嘱咐了两句就准备去找江向云算账。

　　谁知他刚往前走一步，就被人抓住了袖子。

　　江顾转头看向卫风，眼底闪过一丝疑问。

　　这么久不见，卫风已经隐隐超过了他的身高，这个略高于平视的角度让江顾有些不悦。

　　卫风比他还要茫然，反应过来之后立马松开了手，表情有些复杂。

　　“怎么了？”江顾见他这样，下意识地问出口。

　　在游戏里两个人搂搂抱抱都快成习惯了，他倒没觉得哪里不对。

　　卫风后退了半步，干笑道：“没事叔叔，你去忙吧。”

　　很快就有人凑到江顾跟前，玄之衍捣了捣卫风的胳膊：“你咋回事？”

　　“不知道。”卫风垂眸盯着自己的手，鼻腔里仿佛还残留着江顾身上冷淡的气息，丝丝缕缕缠绕进了血液里，催促着他想要做些什么，却又被他的迷茫被迫困于原地。

　　江顾像块干干净净被洗得香喷喷的大骨头。

　　卫风用发痒的犬齿使劲咬了咬嘴唇，刺痛让他心底的欲望叫嚣得越发厉害，然后就猝不及防对上了玄之衍一言难尽的目光。

　　“你有男朋友了吧。”玄之衍不那么委婉地旁敲侧击他。

　　卫风有些恼怒：“我当然有！我对江顾早就没别的心思了！”

　　他这辈子只会爱曜琰一个。

　　玄之衍莫名其妙：“我又没说什么，你干啥？”

　　卫风用力地攥了一下手掌，垂头丧气地抓了抓头发：“我先回房间了。”

　　玄之衍抱着乌拓，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乌拓张开嘴巴打了个哈欠：“要我说——”

　　“你别说。”玄之衍眼疾手快地捏住了它的小嘴巴。

　　乌拓生气地用尾巴砸了一下他的手腕。

　　回房间的路上卫风被看得很不舒服，那些窃窃私语像是开了免提直往他耳朵眼里钻。

　　“就是他吧，江七收养的那个小孩儿……”

　　“……什么收养，估计是养的小情儿，你看看唇红齿白的……高中生……”

　　“江顾看着像个正人君子，怎么干的是这种人面兽心的事儿……”

　　“江家的人，哪里有个好东西？”

　　“不过这小孩儿好像有别的来头吧……卫暝州的儿子……”

　　“……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可惜了……”

　　卫风听得恨不能揪出这些人来打一顿，但等他转过头，那些人又和没事人一样干自己的，仿佛那些话不是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一样，让卫风十分窝火。

　　“哎，卫风。”一道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卫风转过头，就看到了个披散着卷发的女孩，看着有点眼熟。

　　“我是卫欢呀。”卫欢看出他没认出自己，有点生气。

　　卫欢，卫风地叔叔卫暝洋的女儿，还有个双胞胎哥哥叫卫韧，两人基本都在一块儿。

　　果不其然，卫韧堵在了他的去路上：“卫欢，别说废话。”

　　卫欢愤愤地瞪了卫风一眼：“哎，你和那个江顾是不是很熟啊？”

　　卫风摸不准他俩的意思，反问道：“有事？”

　　他这口吻学江顾学了个十成十，像江顾这种上位者说出来压迫感十足，换成他来说听起来反而像是在挑衅。

　　卫韧脸色一黑：“我爸生意上遇到了点困难，想要见江顾一面，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江顾见他吗？”

　　卫欢居高临下道：“不会让你白帮忙的，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绝对亏不了你。”

　　卫风笑了一声：“你爸谁啊，还想让江顾见他？”

　　“卫风，我爸是你亲叔叔，你总不能真的见死不救吧？”卫欢有些急道。

　　“十八年只见了一次的亲叔叔？”卫风轻飘飘道，“可拉倒吧。”

　　卫韧被他这混不在意的模样搞得心头火起：“你到底帮不帮？！”

　　“不帮。”卫风双手插在兜里，垂下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滚。”

　　他这一年长得飞快，本来就比同龄人高，这会儿看卫韧都是俯视，他又和青渡学了不少武术，简直是对卫韧的全方位碾压。

　　卫韧咬牙不肯后退，还想再说什么，卫风突然抬起了胳膊，吓得他往后一个趔趄，卫风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自己的领子，轻嗤了一声，撞开他就继续往前走了。

　　“卫韧，你快想想办法！”卫欢急得直跺脚。

　　卫韧气急败坏地看着卫风的身影：“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被江顾包养的小情人吗！外面早就传开了，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带着卫家那么多财产上赶着被人睡，你装什么啊，肯定被玩——”

　　话没说完，他就感觉骤然腾空，卫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攥住他的领子把他提起来掼到了墙上，那双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瞳仁倏然间缩得极细，像是某种冰冷又危险的海底生物，卫韧头皮一炸，连挣扎都忘了挣扎。

　　“你再说一遍？”卫风攥着他的拳头缓缓用力，骨节处泛着苍冷的白，手背的筋络泛着不正常的青黑。

　　卫韧丝毫不怀疑他可以随时捏断自己的脖子。

　　“你、你放开他！放开！”卫欢还不知道害怕，尖叫着拍打卫风的胳膊。

　　卫风转过头冷冷看了她一眼，胃里忽然涌出来了股难以言喻的饥饿感，发痒的犬齿蠢蠢欲动，眼睛逐渐被黑雾笼罩——

　　一阵悠扬的音乐响起。

　　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是曜琰的专属。

　　片刻后，视频才被接通。

　　江顾见卫风缩在一处角落里，唇色殷红，他还在擦嘴，忍不住问道：“在干什么？”

　　卫风舔了舔嘴唇，垂着脑袋低声道：“刚吃完东西。”

　　“你这是在哪儿？”江顾问。

　　卫风鼻子一酸，脑袋垂得更低了，只在镜头里留给他一个发旋儿，原本支棱着的头发也耷拉下来变得闷闷不乐。

　　“卫风，抬起头来。”江顾皱眉。

　　卫风慢吞吞地抬起头，他那么大一只就这样蜷缩挤在墙角里，通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少年正在变声期，哽咽的声音里带着委屈的沉哑：“哥，你能不能抱抱我？”

　　江顾拿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谁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