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吹]北宇治吹奏部日常》容浅一

5、005

　　还没有入夏，清晨总还是微凉的。

　　薄薄的雾气沾在女孩子们悦动的裙摆边，立刻化成了清露。

　　久美子和丽奈照例是最早去了教职工办公室找泷老师拿钥匙，刚一进门，却没见他像往常一样坐在座位上，而是将椅子挪到了窗边，微闭着眼，前脚板时不时拍打地面，好像在享受着什么。

　　轻柔得仿佛一触就破的泡泡，带着春末丝丝凉意扑面而来。

　　又像是爱而不得的小心翼翼，混着三分期盼、三分热烈、三分渴望和一分冷静的克制，动人心魂的乐曲就这样从下方的树林间落在几人的耳朵里。

　　又是小号！

　　丽奈的心尖一颤，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沉醉在音乐中的泷升，清楚地听见自己咽下唾沫的声音。

　　久美子一愣，转头对丽奈说：“是琴音在……”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因为丽奈的脸色并不太好。

　　“啊，你们来了。”泷升这才注意到她们。

　　他站起身来去座位上取钥匙，却没有把椅子搬回原位，显然还打算继续享受这段美妙的乐曲。

　　丽奈咬唇接过钥匙，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可当她的目光与泷升温和中带着询问的眼神相触之时，便陡然泄了气。

　　“怎么了？”泷升看出丽奈有话要说。

　　“啊，那个！”久美子及时接过话头，很灵活地回答道：“丽奈想说，我们三个干部一致选定的比赛乐曲是，《写给吹奏乐的一年之诗》。”

　　“您的意见是？”

　　泷升点点头：“既有意境又有韵味，还不能缺乏技巧和感情，对于大赛来说很合适呢。只不过，部员们可能要更辛苦练习了，这可不是一项简单的挑战。”

　　“加油吧，大家一起努力去取得全国大赛的金奖。”泷升微微一笑。

　　*

　　丽奈在楼梯间走得飞快，久美子气喘吁吁地追上去。

　　她的手按在膝盖上喘着粗气，无奈地说：“丽奈，你是不是吃醋了？”

　　丽奈鼓起腮，目光落在手中的钥匙上，转头问久美子：“我记得菅原同学是在你们低音部吹大号的吧。”

　　“是呢。”久美子点点头。

　　她从丽奈手中拿过钥匙，将教室门打开，想了想又道：“她的大号吹得很不错，音色醇厚音量又足，美玲和小雀她们几个低年级的都很崇拜她，就连叶月也说，干脆让琴音来做新人指导算了哈哈哈哈……”

　　久美子干笑了几声，发现丽奈还站在门口，微微提高了音量：“丽奈?”

　　她刚要再说些什么，就见一只胳膊从走廊拐角露出来，是琴音上来了。

　　她笑着朝久美子挥手，久美子也赶紧摆了摆爪子。

　　“嘶，高坂也在。”

　　琴音看着丽奈的背影，感到一阵头疼。

　　她很快收拾好表情，朝丽奈点点头：“高坂同学，早上好。”

　　丽奈望了她一眼，破天荒地对她说：“嗯，早上好。今天只有你一个吗？你的哥哥呢？”

　　琴音有些震惊地瞪大了黑色的瞳孔，反应了一会儿才道：“哦……哥哥他说，他实在是起不了这么早……”

　　久美子也有些意外，她给丽奈送了个眼神，意思是：难得见你这么热情。

　　丽奈也回了她一个眼神：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多了解她没坏处。

　　久美子扯了扯嘴角，这是把琴音当敌人了啊……

　　*

　　旭日音乐节还有三天，大家都投入了紧张的练习中，一丝一毫的错误都不敢出现。不过比起音乐节，更令人紧张的是高坂丽奈的严厉指导。

　　小雀沙里等一年级生，舞步走得越来越好，丽奈也没有吝啬夸奖和鼓励，社团里的气氛终于没有那么微妙。

　　琴音知道，久美子的功劳很大。

　　“久美子对高坂同学说了什么？”

　　久美子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也没有说什么啦，不过是‘不小心’带她撞见过几次一年级生们的自主练习罢了。”

　　她愉快地对琴音笑笑：“虽然大家都觉得丽奈很冷酷，可事实上她也会有心软的时候呢，看到学妹们那么勤奋地练习，偶尔出了错想要发火的时候也会克制一下自己吧。”

　　琴音也笑：“久美子真是辛苦呢，我觉得，有你做北宇治吹奏部的部长真的是太好了。”

　　听了这话，久美子一下子羞红了脸，轻轻道：“听到这话很难不让人开心呢，也多亏了琴音能给我建议和帮助，让我感觉没有那么孤立无援。”

　　“诶？那我呢？我对久美子学姐就没有帮助吗？”

　　小奏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撇着嘴撒娇：“学姐不可以偏心哦！”

　　她将两只手握成小拳头，不轻不重地在久美子身上敲打了几下。

　　“是啦！你最重要啦！”久美子郑重地捏着小奏的脸：“没有小奏‘前辈’的话，吹奏部早就出大事啦～”

　　“对的。”小奏点点头。

　　“噗——”

　　琴音看着两人恍如亲姐妹般的互动，没忍住笑出声来。

　　灿烂阳光此刻正照耀在她们的前方，少女的笑容总是甜美又清澈，关于无忧无虑、肆意妄为的青春，琴音觉得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

　　午休时，琴音在楼道里看见东张西望的冢本秀一，手里还捧着一份便当。

　　他看见琴音，目光一凝，而后径直朝她走来。

　　“请问……”

　　“久美子对吧？她去一楼的花坛下吃午餐了，一个人哦。”

　　秀一的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他极轻地咳嗽了几声，先是低声道了谢，然后从拐弯处迈着长腿下了楼。

　　“三明治～三明治～芝士鳕鱼三明治?蛋黄纳豆三明治?nononono～当然是～最普通的原味三明治～”

　　贤太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拿着刚买来的三明治，准备回教室享用，冷不丁看见自己那如花似玉的妹妹，正以一种诡异的蹲姿趴在窗户边。

　　他疑惑地走过去：“琴音酱～你在看什么呢？”

　　琴音重重地“嘘”了一声，猛地将贤太的身子拉低，挤眉弄眼地朝楼下努努嘴：“就是那个啊！”

　　贤太神色一凛：“原来是那个吗！”

　　两人心领神会地对视一眼，一起以诡异的蹲姿观察着久美子和秀一的一举一动。

　　“放学……一起……回，回家?”
　　“……喜欢……什么……挂件?”
　　“练习……怎么样……?”

　　贤太紧紧地皱着眉，试图解读秀一的口形，然而努力了半晌，只拼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单词。

　　琴音轻轻地给哥哥鼓掌，她可是一点儿都看不清呢。

　　“你们二位，毕业意向表都填好了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略带深意的声音，兄妹二人浑身一怔，颤颤巍巍地转过头去，果然是班主任松本美知惠老师。

　　她的手中拿着一沓试卷，插着腰踩着高跟鞋，眉目间透着淡淡的询问，一头利落的短发让人觉得帅气又可靠。

　　当然……不包括此时。

　　*

　　“哎～”

　　这是琴音今天在大号边叹的第三口气。

　　真由就坐在她的旁边，终于忍不住问：“琴音你……是有什么烦恼吗？”

　　“啊！对不起，是不是打扰到你了？”琴音捂住嘴，尴尬地想，原来自己有叹出声音来啊……

　　她抚了抚自己乌黑发亮的卷发，小声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毕业志愿还没有确定下来罢了。”

　　“诶？”真由惊讶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还以为琴音会出国留学，要么就是绝对会报音乐大学呢。”

　　她长而密的睫毛小扇子般地上下轻扫，嘴角扬起一丝恰到好处的弧度：“因为你的吹奏总是充满了自信和力量，完全没有迷茫的味道呢。”

　　“唔……”琴音望了望天花板，出乎意料地说：“但是真由的吹奏倒是有呢。”

　　“什么？”真由一愣。

　　“迷茫的味道。”

　　两名少女隔空相望，窗外温暖的暮风卷过发丝，教室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真由低下头，动了动嘴唇。

　　“也许是刚转过来没多久，还不太适应吧。没事的，很快就会好的。”她又笑了起来。

　　琴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擦了擦面前金色的大号，然后对真由说：“练习的时间也差不多快结束了，真由，我先回去了。”

　　“嗯。”

　　然而话音刚落，彩月小巧玲珑的身影便出现在教室门口，她微微屈身向里面探了探，目光锁定琴音后，这才出声道：“啊，琴音前辈，幸好你还没走。”

　　她松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说：“泷老师叫你去他的办公室哦。”

　　琴音“蹭”地站了起来，下意识以为泷老师也是来询问她的毕业志愿，她朝真由耸耸肩，小巧的脸庞上浮现一抹苦笑。

　　“我知道了，谢谢你彩月，我一会儿就过去。”她佯装镇定。

　　太阳快要落山了，干部组将音乐教室的门锁好，并肩朝教职工办公室走去。

　　丽奈从久美子手中接过钥匙，脚步也不自觉轻快起来。

　　秀一走在后面，目光一直落在久美子的后脑勺上。

　　三人刚走到办公室的门口，里面却传来泷升的声音。

　　丽奈听见他清清楚楚地说：“菅原同学，你的小号吹得很动听，要不要考虑转去小号组活动呢？”

　　“啪”！钥匙掉在了地上。

　　最后一缕余晖斜斜地照在室内，地上的钥匙串反射出一丝迥异的亮光，丽奈忽然觉得心跳如鼓。

　　【然后，下一首曲子即将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