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血文而已啦》占得一味愚

64、再见黑莲村

　　她没法安慰盼莲。
　　因为面对亲人尸体时。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是。手刃仇人了。刚好也没人敢把自己怎么样。
　　可是亲人活不过来了。自己又的的确确是间接导致一切发生的人。
　　她没出现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

　　她怪天怪地，怪这个时代怪这个村落，更怪自己。
　　她清楚明白盼莲的苦痛。因为她也曾经差点被王熊强迫过。
　　河边洗澡那晚，她毕生难忘。
　　仅仅是那样，她都觉得反胃恶心到爆炸。更别说盼莲这样的女子。

　　我们被强权狠狠压迫，又被男性轻描淡写排在最后，一切为了高位男性的自尊、虚荣、欲望服务。变成牺牲品，葬送身体、尊严、亲人、爱人。
　　还只得到谩骂和理所应当的鄙夷。
　　置身事外的看客们高高在上，轮到自己了又畏畏缩缩。

　　该怎么说呢，说了也没用。
　　该怎么做呢，杀了也还是难过。

　　自己理想主义还要时不时冒头，渴求一切都还是最初最幸福的模样。
　　可惜现实就是这样，所有人都得在裹挟中成长。

　　她觉得难过也没有用。
　　最后好像只余奋斗，以期待可以事态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默默责怪自己。
　　哪怕她努力用最理性客观的眼光去看待所有的一切。
　　可是她还是一口气跑到墓地旁边的山坡上，一口气都不缓的冲刺。

　　她试图用运动地方式缓解这种难过。
　　可是还是好难过，她一拳砸在树上。却发现，这里也长了一株春果树。
　　红色的果子被她砸得掉在了地上。树叶簌簌作响。

　　大自然有灵性，生而万物各有价值。可若是被坏人利用，那便是:越有价值，越害人不浅。

　　可怕的是，整座村落，能够有点反抗和觉醒意识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于是正确的，是最少的，也是被千夫所指的。

　　“你的脑袋就不曾停下过。不如歇一歇。”苍递了水壶给她。
　　时舒卷接过，木然道：“你该赶紧回战场上的。不该在我这里耽误时间。我帮不了你什么。你看着很厉害，你应该为了你的国家而战 。”

　　“你也很重要。舒舒。”他毫不掩饰自己灼热的目光。他不想她这样逃避她。尤其他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以后。

　　似乎这样的目光，在她从前的印象里，应该也是不曾见过的。因为她觉得违和。
　　似乎神秘和戏谑更适合他。

　　“你，也是将军？”
　　她问：“我看见你和安槐国人打斗了，很厉害。”

　　苍依旧盯着她，眼带笑意：“我不是将军，我是卦师。”

　　“卦师？算命的？古人果然很信这个。”她是唯物主义者无神论者，对这些玄学，有敬畏，却不全信。
　　但她又想起自己辩位论阵，预测天象找雪莲的本事。
　　她犹疑道：“我也会？”

　　苍点头，理所当然。
　　“当然，我教你的。”

　　时舒卷看着他：“那你肯定比我厉害多了……我没有记忆都能做那些。原来你才是师父。”她立马变得恭敬。

　　苍摇头，黑色的发丝轻晃。他抬起下颚，站在这座山坡之顶，俯瞰来时路。
　　春日的风吹得她的发丝弄得她脸痒，她轻轻拨开。眼神落在树上时，黯然了片刻。

　　他发现了。
　　他说：“我说我是卦师，很厉害的卦师。”

　　“算得很准吗？”她问。

　　“我就是算出你在安槐，才能通过鞭子找你的。”

　　她并不在意这些，淡淡的：“哦。那么很厉害。”

　　“是。我早已名满天下，身盖四海，万物皆在机关之下。”
　　他似乎突然很来劲。

　　时舒卷抬头：“那你算算呗，看看我的命数如何？”

　　男人突然掰正她的身子，不许她盯着周遭景物——

　　“我早算过了。”
　　“你我，命中注定，姻缘恩爱，此，天不可翻，地不可覆。”

　　声音铿锵，是不容反驳的坚定和认真。
　　他忽然鲜活起来，比果子的红，比天边的日，都耀眼夺目。

　　她一时晃神，半天憋了一句：“你平时也这样吗？我们从前也这样吗？”

　　苍按下眼底的紧张：“不是。但我有些后悔，从前对你，不够坦白。”

　　“那你现在又坦白了。”
　　她觉得眼前男子的话，姑且算表白，她的心脏也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可是。她没从黑莲村的事情走出来。
　　这对于她来说，好仓促……她根本没有记忆。

　　苍笑道：“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坦白。也许是的，也许又不是的。就当是我的梦罢。”

　　“你这话很奇怪。”她困惑。

　　“不奇怪。也许你终有一天会知道的，也许又永远都不会知道了。我希望你不知道，那样，你不会像今日这样难过。”苍忽然又看着山坡下手下的信号。
　　“舒，我们该走了。容淮那斯，似乎亲自到了。”

　　后来时舒卷看见一群恶霸被苍的手下吊在村口，包括李家所有人，男女不忌，全被吊在村口打。血痕斑斑的。
　　还有族老们也是，被捆着给下了痒痒粉，在地上如蛆一般扭动。手下说，这就是有能力者冷眼看戏，尸位素餐的惩罚，七日痒痒粉，且脚底长疮，三年之内好不了。
　　苍的原话:安槐不管，那么他来管。

　　她看见安槐大学士和苍在谈判。

　　这大学士似乎也认识她，还跟她打招呼。
　　她下意识点头招呼回应。

　　可她又发现两者剑拔弩张。而且这大学士似乎带的人更多。

　　这貌似大事不妙。
　　但苍依旧很淡定的样子：“你扣留我，我这一行人，但凡有一点伤害，我保证，我尉迟大军先踏平你安槐。”
　　“先今实力你还看不清吗？你安槐连个靠近国界的村落，怀有雪莲宝物，都这般没用，养个县太爷就跟老鼠一样，一剑就被我手下杀了。”
　　“就算你们与蛮国联手，也绝不是我尉迟的对手。有这个精力，不如趁蛮国在前，赶紧招兵买马或者沦为附属、两国交好。不然就等着灭国吧。”

　　时舒卷这才意识到。这苍，是很毒舌的。
　　而容淮丝毫不介意：“若要与我安槐交战，那我首先杀了你们的军师和监军，不正好？”
　　苍：“你敢？这可是主动挑起。”

　　容淮：“我没有不敢的。不过我家少主摄政了，她与应鸾君关系又好，我自然不会杀你们。”
　　“不如打个商量。天策君。我放你和你的人离开。但应鸾教主，必须留下。”

　　苍毫不犹豫，捏紧剑：“绝不可能。”

　　容淮身边的人也是操兵以待。
　　“我不想和天策君打架。以多欺少，非我所愿。这应鸾教主私自在我国地界杀人，你又因为替她报仇，又杀了我朝官员，虐待我国百姓。我留下她，也不过是多个日后和贵国谈和的筹码罢了。”
　　“我许诺，绝不伤应鸾教主一丝一毫。”

　　苍就站在这里，明明天人之姿却神经紧绷，狼护崽一般盯着容淮：“还是那句话。绝不可能。”

　　容淮摊手：“那只能把你们一起扣留了。这伐蛮大军没有运筹帷幄的军师，镇国侯应当要吃力不少吧。”

　　镇国侯？是苍说的……莲，吗？
　　“我答应。我愿意独自留下来。”时舒卷忽然上前。

　　苍：“你不可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时舒卷尝试哄他：“那我等大军获胜，你和莲，还有那个……芪？还有在旧梁都城找我的照狼，一起接我回去。”
　　“我会等你。”她目光雪亮温柔，神色柔软：“等你，等你们。过来接我。”
　　正当苍还要说点什么，时舒卷接着道：“所以你们快点获胜。还都要平安的，赢着来接我。”
　　她飞快道：“就这么说定了。”

　　苍的眼中难掩不舍，但还是尊重她：“好。”随后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
　　“最多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们来接你。”

　　时舒卷笑着点头，回应他的不舍，希望他保重。

　　等苍一行人走了。
　　她看着容淮：“喂。你觉不觉得，你有点卑鄙啊。留我下来，不止是为了什么当人质吧。”

　　容淮扯着笑：“你还是跟当初一样聪明。”
　　时舒卷耸肩：“我不记得了。”
　　“但我可以跟你打个商量。你不是大学士吗？黑莲村，麻烦你帮个忙。”

　　容淮：“可以。你之前帮过我，我也不是不投桃报李的人。”
　　“不过，你麻烦了我。之后，我要麻烦你，你也不能推脱。”

　　时舒卷随意地挥了挥手：“不杀人不卖国不背叛，一切都好说。”

　　什么忙？黑莲村的事其实已经解决地差不多了。仇怨该散了。
　　只是她不放心阿兄。
　　所以让容淮提拔了阿兄做村长，罢免了所有族老，强硬规定外来人可以涌入黑莲村做生意甚至定居。
　　也盼着阿兄当村长改村规，广开黑莲村，大种雪莲，教化村民，造福世人。

　　她又去阿爹阿娘的坟前磕了头。
　　在芙芙的坟前放了好多糖。她告诉了芙芙一个秘密，张家阿若喜欢阿兄。但感情地事，由着他们自己折腾。

　　她对盼莲说——
　　盼莲阿姊。我想通了。为什么我们如此难过，拗于那些坏蛋的恶事而不得解脱。因为结果已经造成了，悲剧已经酿成了。可是活着的人还活着。世上还有千千万的黑莲村，千千万的苦难。我们身处这个时代，作为女子，唯有坚韧，唯有自爱。
　　是。悲痛造成了，创伤难以抚平。可是这不妨碍我们继续好好生活。
　　如果折磨，那就忘记。如果有人敢拿你的无措和受伤嘲讽你，一定一巴掌扇回去，把那些牌坊踩碎了当垃圾泼回去。但千万不要一直一直一昧地只折磨自己。因为，那是很好很好的自己。
　　是突破传统压迫敢于救人的阿姊，是孝顺父母、至情至爱的徐盼莲。
　　我也是，敢于反抗敢于奋斗的俞书书。我有和谐的家庭，我有被支撑而强大的瞬间。
　　那就足够了。

　　愿清风让山间门大开，送走不平的愤恨；愿阳光让罪恶无所遁形，消散所有的无助和伤痛。
　　愿我们，永远不要厌恶那个迷茫但善良的自己。

　　黑莲村，再见了。
　　我不记得时舒卷之前的一切，但我愿意迎接新的将来，同时找回过去。
　　不管好的坏的，罪恶的伟大的，称我为神女的还是妖女的，都不妨碍我——
　　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