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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雁崖共患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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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吸了吸鼻涕,楞楞地送开双手,确认声音是从她刚刚怀中人发出来的:“你……你会说话了?”随即反应过来又惊喜:“你醒了!只要你醒了就好!”
“嗯。孤原本就会说话。”
“那你?”时舒卷疑惑。
“诅咒。安槐国王储每月皆会有三日不能言语。”容意解释。
时舒卷皱眉:“你也信鬼神诅咒之说?”
容意倒是平静很多,仿佛早已接受这个事实:“事实摆在这里。我的确哑了,不是吗?”
时舒卷摇头:“不信则灵,不听则明,不想则昏。只怕这也也是毒而非诅咒。怪力乱神、诅咒恩怨,只不过是加害的借口,让你丢失了求治之心。”
“正如此时疫一样,完全是人为。”
容意思索道:“你进去了,看见了什么?”
时舒卷深吸一口气。
容意嘴角微不可微笑了下:“说得这么有理,胆子却那么小。”
时舒卷拍了下容意的肩膀:“一个人思想上的勇敢和现实上的怯懦并不违和。”她似想起什么,忽然又垂下头,扬起来:“可我讨厌懦弱的人,所以我要真正变得勇敢。”
容意:“我说笑的。你其实……很不错了。”时舒卷不知道,容意很少夸人,哪怕是“很不错”这种字眼。
时舒卷莞尔:“钦柳他们会把石头挪开救我们的,只是估摸着时间不会短。我们今晚得在这儿过夜了。”
她又严肃地看了眼后面的山洞:“里面的情况,我也得告诉你。”
半夜后,时舒卷拿着火折子点燃的火把就往山洞门口一放。
她抬头看天,风向正好。
不一会儿,火意蔓延。那些植物皆沦为灰烬。
一旁捂住口鼻的容意道:“赶紧走吧,免得还有什么其他的毒花。”
“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怕这些毒,但是想来不是坏事。
她也没有把自身可能百毒不侵的猜测告诉容意。她不想平添麻烦,万一这少主把她带回去研究体质呢?
她们二人也不敢入睡,就这样守在火堆旁,怕山间野兽趁她们睡着把她们当食物。
时舒卷:“后续防疫的事情聊过了。可夜还长,不如给我讲讲你们安槐的习俗吧。”
容意点头。
容意说话总是言简意赅,几句就能描述清楚。
看得出她平时是发号施令的那种上位者。
时舒卷靠在树干上:“似乎你很逃避安槐皇族的人。”
容意的神色微变。
时舒卷察觉到了,转移话题:“你说了那么多,我来给你唱首歌吧。”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绿兮衣兮,绿意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曲调婉转,歌声悠扬。火堆的火更大了,烧得人又暖又叹。
容意:“这词似乎悲了些,你……似乎在想念什么。”
时舒卷笑:“词是悲,可我不愿意把它理解为生死之别。只是此刻对我来说,绿兮衣兮,绿衣黄里,我思我的亲人,他们实实在在,于生活点滴之间,俘获了我的心。”
她青绿色的裙摆在火光之下暖色弥弥,她轻轻摘下腕间的夜明珠:“你的夜明珠。”
“送你。愿你之思,安然无恙。”容意没接她的夜明珠:“无生死之离别,也别徒留思念。你若珍惜你的亲人,就要明白,爱是用来疼惜,而非用来怀念。”
王廷之中太多尔虞我诈,她在生母的庇护下才得以存活。七王争储,而今只剩她一人。
她希望时舒卷也能明白,她既有所思,便不要轻易逃离。
时舒卷此刻心思在天边。
爱是用来疼惜,而非怀念。
她来到这个异世,一直想找寻自我。可方才独自惊慌恐惧之后,她才明白,她其实也有了牵挂。
入了红尘,自有红尘扰。
虞娘和岁岁似乎是她的港湾,只要知道她们安好,她心中就自有一片柔软和安详。而苍、芪、莲都带给她安全感,让她不自觉产生依赖。
这似乎也算不上坏事。她也许并不该一味抵抗自己产生的依赖感。
要去疼惜。
后来被柳钦他们救回了营中。
她也因此看见了不一样的容意。
天之骄子,不容反驳的威严和果断,下达一道又一道的指令。
从来往雁崖关口的记录中,一一排查,找到了下毒之人。
乍一看是蛮国细作投毒,可是容意却从时舒卷口中了解到血池构建材质的大概,就查出另有隐情。
最后她率兵于镇上围剿了一家酒楼,抓住了幕后之人。
是梁国的岳侯,在此秘密操作一年之久,联合鬼医毒手之中的毒手乌秦,试图以此打破尉迟国和安槐国的安宁,到时候大举进攻,先灭安槐。
容意手起刀落,就这样于众目睽睽之下,枭岳侯首级,“今贼子服诛,我安槐众人当万众一心,防范外敌。”
“蒙则,把岳侯的项上人头快马送去给梁国国君,就说,感谢梁国国君送来的三座铜矿。不然我安槐必当同尉迟国一心一体,追问梁国陛下,为何在两国边境害四国百姓。”
赤裸裸的威胁,而梁国半月后也不得已送了三座铜矿给安槐国,还加赠了金矿给了尉迟国。
这尉迟礼登基也有半年多了,一切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野心勃勃,正愁没有借口拿下梁国新开采的金矿。
于是尉迟礼陈兵十万于梁国边境,嘴上说是演练,可实则是赤裸裸的威胁:尉迟国百姓在悠悠镇深受其害,希望梁国作出补偿才好。
什么是补偿?那座大金矿啊。
于是不过一桩时疫,却让两国收益不少。
四国当中,蛮国和尉迟国实力最强,安槐国封闭,梁国因为内乱不断于是实力渐衰,国主胆小怕事,于是只得不停赔款赔矿。
而这半月,时舒卷也算收获颇多,她虽负责防疫,但看着容意一步步雷厉风行,她终于明白为何雌雄难辨的少女能受如此多人的爱戴。
蒙则拷问了乌秦痘症的解法,可是蒙则死活不说。
于是时舒卷给蒙则想了个办法。
把乌秦关在黑屋当中,蒙上双眼,用水滴声误导乌秦在不断流血。
这样的方法会让本就被下迷药的乌秦受极强的心理折磨,不知死期在何处的慌张与恐惧。
四日之后,奄奄一息的乌秦最后只说出了压制之法。
只是他癫狂一般看向时舒卷:“要杀只管杀好了。除非鬼医重活,否则无人可以根治我的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管如何,都只得出了压制疫情的方法,并不能根治这变异的痘症。
时舒卷这些时日也为此颇为头疼,因为鬼医早逝,只剩这毒手日日爱研毒却不会解毒好像用处不大。
但是她阻拦了容意杀乌秦的命令。
她让所有医士当着乌秦的面研制解药。
“你是觉得乌秦知道解药,却不肯说?”容意问她。
时舒卷摇头:“不。但是我总觉得,他若真心研制解药,未必研制不出。只是鬼医逝去,他自觉没有对手,便没有那种心性了。药不是就差那几味了吗?让众人在他面前研制,观察他的举动,也许会有帮助。”
她强调:“记住,只能是为首的两位太医在此研制,其余人心智不够,反会被乌秦左右。”
钦柳得令连忙去找太医。
而此时竟然有安槐的圣旨传来,似乎是容意的父亲。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吾儿少主,德才兼备,找出敌国细作,允赐三千亲兵、三万黄金是为嘉奖,举国同敬。而时疫久治而不医,人心惶惶,多半是被妖女蛊惑,即日起关押妖女,秋后处斩,由大学士容淮接手治疫一事。”
“我竟成了贵国陛下根治不好疫情的借口了。实在是龌龊不已。”时舒卷立于帐前,不跪不接,就这样冷冷地勾唇讽刺。
她也任由士兵绑了她的双手。
而容意对她道:“抱歉了。”然后接过旨意:“公公,这时舒卷是我带来的,父王说她是妖女,那我这就将妖女带到我营中牢狱。”然后不等那公公接话,直接下令让蒙则把她带下去。
时舒卷立刻聪明地意识到,容意似乎有别的打算,并不想把她放在她父王手中。
只是人心难测,虽说这段时间配合无间,可是帝王之家,保不准她只会是他们好名声的牺牲品。
可是她却发现,她被带到了容意的营帐当中。
“没想到,兜兜转转,我还是被关在了这里。”她叹。
初来时,她就被蒙则强迫关在这里为容意治病,而今又被一道龌龊的圣旨关押,没想到又被蒙则带到这里。
还是只有那扇窗,一切如初见。
只是,她回头——
华衣锦服的少主,不再羸弱病重地站不起来。
“你想如何待我。”时舒卷开门见山。
容意看着她,脸色未变:“不如你猜。或者我也直接问你,你会如何破此局。”
时舒卷:“王权压迫,我无他法。若你念在我也有恩于你,有恩于百姓,不若找个时机放了我。若你不念……”
容意:“你待如何?用我女扮男装威胁我?”
时舒卷摇头:“你将会是个好帝王。圣旨也错不在你。”
“但我很喜欢我自己,更是舍不得自己受牢狱之灾,遑论头断血流。”
容意:“所以?”
时舒卷笑:“妖女自有妖女的办法。立冬之前,我起码有三次机会可以安然出去,之后,我自有办法让你之父王,民心不再,地位动摇。”
容意:“你现在告知了我,就不怕我而今手起刀落,斩草除根,免我父王受灾?”
时舒卷把被绑的双手递在容意身前:“所以,从你进来的那一刻起,我就只赌,你和我,才是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