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巴别塔》蹊彦

7、第 7 章

　　*
　　在白耘穆极其强悍的攻击力下，即使李思维状态不佳，二者仍然比两名向导要早完成任务，获得了胜利。
　　但这场比拼给不少认为哨向对抗中向导必输的学员们带来了新的启发，原本斗志高昂的哨兵和心怀不忿的向导们都平静下来，安分了不少。
　　因为向导的人数远远少于哨兵，所以向导队伍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存活。而哨兵则担负着额外的任务——要从白耘穆和李思维手中营救回“人质”欧阳文。
　　身为此次任务中最轻松的教官，欧阳文相当快乐，在考核开始前就当着所有学员的面“虚弱”地倒在白耘穆肩头，还不忘向哨兵学员们挤出两滴眼泪：“同学们，一定要来救我哦。”
　　白耘穆：......
　　另一边的李思维已经憋笑憋得痛苦不已，他二人无奈对视一眼，索性把欧阳文扛起来，坐上身后的飞行舱离开了出发地。
　　这次考核是海岛地图，湿热的空气，咸腥的海风，除了无遮无拦的主岛外还有不少零星的小岛，异型便隐藏在岛上的山洞或者岛下翻滚的海水里。
　　考核的设定中，白耘穆与李思维是从西斯里监狱劫狱的逃犯，飞过海岛时飞行舱燃料不足迫降海岛，身边除了飞行舱和足量的食物淡水外只有两把最基础的能源枪。哨兵们是出来搜寻犯人并营救人质的队伍，每人都配有四只能源枪和五十只能源管。向导们则属于第三阵营，他们偶然得知了欧阳文被藏匿的地点，虽然也想要带回向导欧阳文，但由于势单力薄，每人只配有两只能源枪和五十只能源管，他们要等待十五天后外援进岛他们才算安全，此期间他们必须保证自身安全，同时要给哨兵们的营救活动增添阻碍。除了白耘穆三人外，所有人身上的食物和淡水只够五天的量，第八天时会有飞行舱在岛上方给他们空投三天量的物资。
　　白耘穆三人作为考核官，除了他们定位点向外拓展的五公里区域不能监视，其余所有地点他们都可以查看，以此来判断学员的表现。基本上所有的小队被空降到海岛后都按照课堂上授课的步骤在布置营地和绘制地图等等，开局的几个小时相当无聊。欧阳文已经和李思维聊起天来，聊的内容也就是围绕着每一届的学生质量之类，聊着聊着又聊起方才已经给学生复盘过的他们四人的“比赛”。白耘穆忽然开口：“李思维，你的精神图景是不是开始崩塌了？”
　　李思维打开水壶的手一顿，还没说话，欧阳文先反驳：“不可能，他上个月的精神疏导是我做的——”他话音一顿，惊奇地看着对面黑色短发的女性哨兵：“李思维，你这是什么表情？你的精神图景真的有问题？我不可能犯这个错误啊！”
　　李思维把水壶放回原位，仍然不说话。
　　白耘穆道：“你今天的进攻状态发挥不到百分之三十。除了精神图景问题，没有别的可能。”白耘穆顿了顿：“你不想让塔知道你的情况，所以我在这里问你。”
　　他们的飞行舱是教官使用的完整版，欧阳文一开始为了说话方便打开了屏蔽模式，也就在地图监控里消失了。
　　“李思维，你说实话，”欧阳文也严肃起来：“从艾斯利老师出手救了你后，我一直是你的疏导员，如果真的是你的精神图景出了问题，塔追究起来我难逃其咎。”
　　李思维掀起眼皮一人看了一眼，终于道：“我给你看的是精神图景的上层。”
　　欧阳文倏地站起身来：“上层？怎么可能！谁教给你这个方法的？”
　　“舒朗。”
　　这是李思维死去的向导的名字。但一个死去的向导怎么可能交给哨兵隐藏自己真实精神图景的方法？欧阳文想要继续追问，白耘穆拦住他，硬是用劲将人拽回座位上。
　　李思维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他当时知道自己要牺牲了，怕我崩溃后对他执念太深，想将关于他的记忆全都压到我的精神图景的深层，但是他精神力已经透支，没能成功，导致我的精神图景直接分成了两层。”
　　上层是不被舒朗死亡阴影笼罩的密林图景，虽然阳光被层叠的叶片遮挡，但只要修剪得当，阳光也可以透进来。而下层的泥土里，这些庞大巨树盘根错节的根系早已在经年累月的腐蚀中枯败溃烂，只待某时一阵风过，密林便尽数坍塌。
　　“抱歉。”李思维拒绝了欧阳文想要再次探入他精神图景的动作：“这些年我是故意瞒着你的，不要为我费力了。”
　　“为什么！”欧阳文有些崩溃地口不择言，“你要是不想活了何必要耍我这么久？！”
　　“对不起，欧阳。”李思维抿了抿唇：“舒朗的平民妹妹，明年才成年。”
　　舒朗的父亲是哨兵，早年执行任务牺牲，而他的平民母亲在得知舒朗的死讯后精神恍惚出了意外，只剩下一个年幼的妹妹。李思维主动接过了妹妹的监护权。
　　欧阳文已经把头扭向了窗外，一句话都不肯再说。
　　白耘穆却没有结束：“李思维，你们最后一次‘鲤鱼’行动，行动目标是什么？”
　　李思维的情绪也很激动，但她强忍着，硬邦邦道：“你没有权限知道。”
　　“所以我才问你。”白耘穆并不在乎此时的气氛已被自己提起的话题逼入冰点，继续问道：“你们接到的情报是什么？与现实情况是否有出入？异型是怎么找到你们大本营的？舒朗是怎么死的——”
　　“白耘穆，你别太过分了！”欧阳文还是把头扭了回来，“你明知道她......你还要问这些话再伤害她一次做什么？！”
　　“我不是在伤害你，我要了解情况。”白耘穆盯着李思维：“七一四‘探剑’行动，我队里的两名哨兵都在按照情报给的路线探路过程中受到重伤，我们碰到的智化异型不仅精神图景不受影响，还能够反射向导的精神力攻击，向导向辰受到波及，为了保住我们自封精神图景，惨烈牺牲。”
　　白耘穆一顿，生生咽下喉头血腥味，继续道：“你知道‘探剑’行动的保密性，它绝对高于‘鲤鱼’行动。这是我的诚意，如果你觉得舒朗的死有蹊跷，想要和我一起查明情况，就展现你的诚意。”
　　欧阳文大惊：“白耘穆你什么意思？！”
　　“李思维，时间不多了，告诉我。”
　　“舒朗他......”李思维闭了闭眼：“我们接到的任务目的只是去清理残余的巨型异型，结果回程时突然碰到了智化异型，按理我们都是边撤退边探查的，不可能突然出现异型，攻击来得太突然，我们当时又不在备战状态，舒朗为了保护我们透支了自己的精神力。”
　　李思维又沉默了一阵，才继续说：“如果说蹊跷之处，就是那些智化异型是塔里从来没有见过的变种智化异型，他们的精神力攻击很混乱，时强时弱，有时还会对着他们自己的异型同伴，......我的其他哨兵同伴和我都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塔否定了我们的说法，说是我们这些新人在紧急关头出现的幻觉，将自己发出的精神力攻击当做了异型的攻击。我们当时心灰意冷，他们要怎么说就怎么说了。后来想来，确实有些奇怪。”
　　欧阳文看看李思维又看看白耘穆，忍无可忍：“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这是泄密！”
　　“你可以举报我们。”白耘穆看向他：“屏蔽模式是你开的，这段时间的监控也在你手里。”
　　“你！”
　　“李思维不想活了，我也可以死。”
　　李思维默默点头。
　　“你在威胁我！”
　　“是的，你可以举报我们。”白耘穆站起身来，将李思维拉起来，又伸出手给欧阳文：“也可以加入我们。”
　　欧阳文咬牙切齿地攥紧他的手站起身来：“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我可没出过任务！”
　　“我的队里有向导，我只需要你为我们提供能够进入学员中心地图的权限。”白耘穆扯起嘴角，“合作愉快。”
　　欧阳文崩溃：“愉快你个头！”
　　*
　　在这一阶段的考核中，平时习惯于团队合作的哨兵学员们明显比向导学员拥有更加明显的优势，由哨兵齐超等人为队长的哨兵小队在短暂地试探后便达成共识，要团结对外，一方面边攻边防来阻止向导们的骚扰，另一方面探查白耘穆他们的位置所在。而向导们在一开始被哨兵袭击时没能及时达成合作，损失不少有生力量，到第八天争夺空投物资时更加争不过这些哨兵们了。
　　欧阳文愁云密布地看着被哨兵们占领着准备接受空投物资的海滩：“要不要干涉一下？不然最后五天向导都该活不下去了。”
　　他们仨待在岛上，一是作为任务和考核学员，二是把控考核。除了保证学员安全，在一方出现压倒性态势时可以适当创造一些意外来稍微平衡双方战斗力，确保考核能够顺利进行到最终阶段。
　　李思维这些天状态一直不佳，看起来比欧阳文还像个受到虐待的“人质”，闻言只是看了看白耘穆：“白队做主。”
　　“先看看。”白耘穆切了分屏监控：“你发没发现，向导们全都没有出现。”
　　“这时候出现不是送死吗，”欧阳文叹了口气：“他们开局合作得太慢，被哨兵们打得措手不及，后来人越少越不好操作。”
　　“我的意思是他们没在海滩等物资，也没出现在其他的监控里。”白耘穆指了指其他几个角度的屏幕：“他们从主岛上消失了。”
　　“还真是。”欧阳文把监控往直前的时间段调了回去，指着其中一幕：“维利和陈晚带着他们趁夜离开主岛去旁边的小岛了——白耘穆，你是不是给陈晚开小灶了？”
　　“......题是你们出的，地图是随机选的。”
　　“开个玩笑嘛，”欧阳文脸上转阴为晴，把小岛的监控视角打开：“他们这是打算对哨兵们进行偷袭？”
　　白耘穆没有回答，反而点道：“李思维，你怎么想？”
　　李思维笑笑，也没直接回答，继续抛出问题：“欧阳，你记不记得我们对战的时候，艾斯利老师对我们做了什么？”
　　“给你俩的精神体——我靠！”欧阳文眼睛都瞪大了：“够狠啊他们。”
　　说话间，物资的空投开始了。
　　天气晴朗，微风习习，沙滩上除了哨兵学员外没有其余的人，眼见着物资包一包一包被投到沙滩上，哨兵们开始按照计划一队队地捡取物资往回运，没有人注意到沙滩上的海岸线越逼越近，直到海水平静地没过最靠近海边的一包物资，齐超大喊一声：“后退！”
　　但已经来不及了。
　　海中异型拔地而起，带着呼啸的海浪吞没了正因获得物资而兴奋不已的哨兵们。
　　接下来，整个沙滩变成了哨兵们与异型战斗的场地，而主岛周围零星的小岛上，向导们正通过一股逆向的海流偷偷捡取了不少物资包。
　　“你记不记得我们那一届混训，你和向辰第一次组队就剩你俩最后还成功就把我们的把人队伍阴了，也是借了异型的力。”欧阳文感慨一声：“你们就是那一次之后决定组队了对吧，后来我找你想加入你的队伍，你说你有向导了。”
　　白耘穆称是：“不过那时候我就说了，就算没有向辰，你也不适合出任务。”
　　“是啊，我那时候还和你生气，后来想想还是听了你和艾斯利老师的话直接留在了学员中心。”欧阳文看了眼白耘穆，“你前两天说你的队里有向导，是陈晚吧？”
　　白耘穆点头：“他比你更适合。”
　　“你是真看不上我是吧，当年我比不过向辰就算了，现在连你的小向导都比不过了。”欧阳文翻了个白眼。
　　“不是比不过。”这是欧阳文拐弯抹角向他要个原因，于是白耘穆也坦诚道：“你心太软，不合适。”
　　欧阳文沉默一会，道：“你和陈晚确实更合适。不过你瞒得可够紧的，一边出任务一边还谈了个这么年轻的小向导。”
　　白耘穆明白自己这位老同学是在遮掩自己的不好意思，顺着他改变了话题：“这事我回答不了你，我没有对他的记忆了。”
　　“我听艾斯利老师说过，一点儿都没了？”欧阳文好奇道，连带着李思维也凑了过来。
　　“一点都没有。”
　　“那靠得住吗？”欧阳文蹙起眉头：“他又这么年轻。”
　　白耘穆拍了拍欧阳文的肩膀：“白灵信任他。”
　　“异型被打退了。”李思维适时插嘴道：“吴风帆的单兵能力是真的突出，在混训前肯定是藏拙了。”
　　白耘穆与欧阳文也将目光看到高高跃起将能源弹果断打进异型关节处的吴风帆，“他这次考核的分数可以超过齐超了。”
　　李思维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他的警惕性也更佳，现在只有他的小队还无一人阵亡。”
　　夜色降临，沙滩趋于平静，几人三言两语把这次“突发事件”中各个哨兵的得分确定下来，李思维忽然道：“陈晚过来了。”
　　白耘穆看向光屏里孤身走过来的陈晚，又看了看李思维和欧阳文之间交错的眼神，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陈晚果然是来找他的，见他迎出来，面色溢出惊喜：“白教官！”
　　白耘穆瞧了瞧向导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便问道：“怎么了？”
　　“我想给你加固一下精神屏障。”
　　“不用。”白耘穆拒绝完，想想又补了一句：“你的精神力属于武器，不要这么随便用掉。”
　　“可是之前你和欧阳文教官他们比赛之后我就没有给你加固过了，你这两天精神图景也总有波动，考核还有七天才结束，而且——”
　　白耘穆本来准备继续拒绝，看着陈晚凑过来的动作还是把拒绝的话先吞了回去，任陈晚踮脚蹭到他耳边轻声道：“我们今晚准备痛打那些哨兵落水狗，会有很多精神力弥散，你会不舒服的。”
　　黑暗中，哨兵极佳的视力还是能看到说完话的陈晚便眼巴巴地看着他。
　　用这么真挚的眼神说着这么狠辣的进攻策略，白耘穆忽然乐了一下，但还是把陈晚的精神力拦在精神图景外：“那你更需要保存精神力。我可以找欧阳文——”
　　“不可以！”陈晚紧紧抱住他的腰：“我是你的向导，穆哥.....”
　　白耘穆不解：“这和你是不是我的向导有什么关系？”
　　“我吃醋，穆哥。”陈晚的呼吸很轻却很热地打在他的脖颈间，“他倒在你身上，你都没有躲开。”
　　白耘穆沉默了一瞬：“你这都哪跟哪的事。”
　　“穆哥，不要他好不好，”陈晚的精神力仍然徘徊在他的精神图景外，大有他不答应誓不罢休的架势，“我保证不耽误考核，不耽误拿第一。”
　　陈晚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哀求着同样的这些话，白耘穆有些烦了，伸手在陈晚后颈裸露的皮肤上停留了一瞬，最后还是没有把人拎开，反而向下捋了捋年轻向导作战服下起伏的背脊：“快点吧。”
　　于是陈晚得寸进尺，更小声道：“可不可以亲亲，效率更高。”
　　“......”
　　白耘穆不知道他有什么好问的，毕竟这家伙眼见着越来越无法无天，问完根本不等他回答就已经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