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协助外星少年完成他的家庭作业这件事》伏馅

4、黄半半直播回放

　　她们是双胞胎。

　　这几个字让广小能从床上“咵”得一下起来，双手抱胸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假设她们是一对双胞胎，那么需要敲门两次，询问两遍，每次回答都分成两个部分，甚至声音一模一样……也就说得通了——双生子女鬼，想到这里广小能立起一身鸡皮疙瘩。
　　听起来就很棘手。
　　她又认真把最后几页帖子翻完，没找到比这个更有价值的消息。
　　广小能安心地躺到床上，悠然自得地拨通电话就开始说：“老板，很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关于那个女厕我有了新的发现。因为是我好不容易发现的，我认为你要给我加五百块钱。”
　　广小能得意地翘起脚。
　　“你知道为什么回答的话总是说一半一半吗？诶，你不知道了吧？”广小能贱兮兮地说。
　　“她们是双胞胎，我刚才认真翻了一下所有回复。我没想到是这样的，以为像对付以前D级一样，现场随机问答就行了。”
　　为什么他说得这么从容？还不惊讶？
　　广小能气得把电话挂断——她的讨薪计划失败了。
　　她想了一会立刻又发去短信：“不对不对，一路上你都默认诅咒只跟我有关似的，这很不公平。难道不应该给我加钱吗？”
　　“诅咒确实对我们外星人无效，只能对人类生效。抱歉，考虑到这个不确定真假的诅咒给你带来的困扰，下次行动给你加钱。”卜式人回复得很快。
　　广小能仰天长叹。
　　事事有回应，件件没如愿。
　　一看墙上时间已经凌晨十二点半，床边的书桌上摞着一垒空白的试卷和她连名字都没写的暑假习题。
　　“明年就是高三了，高三真惨。”广小能想起自己明年的身份就难过，“唉呀”了几下她还是准备先睡觉。

　　洗漱结束，她躺上床后，伸手往后在床头背后的墙壁上扒拉。她房间的开关非得安在这个别扭的角落，她又不想起来走到床尾按另一个开关，整个人连爬起一个上半身都不愿意，扭到手部快要抽筋了还没摸索到开关，“我、就、不、信、了、我……”
　　广小能和一个小四方形的开关过不去了。
　　枕头旁边的手机铃声乍响，吓得她叫了一声。
　　这下手彻底抽筋了。
　　她一边痛得死去活来，一边接起来电话咬牙切齿：“我需要睡眠！我困得眼睛就像被盐巴腌过一样全是皱纹了！”
　　“你没加我好友？”卜式人冷不丁地出声。
　　广小能如梦初醒，她之前还洋洋得意不加他好友。微信不加好友只能聊天和收红包。
　　这不是够用了吗？她想。
　　但是这件事毕竟是她理亏——
　　“乱说乱说，微信有问题，我怎么会不加你好友呢哈哈……”广小能做贼心虚地开启了免提，准备偷偷添加好友。
　　“这上面显示‘对方没有加你为好友，不能语音通话’……”卜式人淡淡宣判了她不正义的行为。
　　“加上了！加上了！老板，微信真的有问题，来吧，先说说你找我又有什么新计划，我突然间就不困了，一想到可以拯救地球我浑身都充满力量！我爱地球！”广小能揉着刚恢复过来的胳膊，急急切入主题，企图甩开自己身上的道德污点。
　　卜式仁莫名其妙打微信语音通话干什么！家里有迈巴赫的人还要省话费，抠门外星人。
　　好的不学尽学坏的。
　　广小能屏气凝神听着，准备用饱满的精神面貌掩盖自己的罪行。
　　一阵短暂的沉默。
　　她听到一句“算了，明天再说吧。”卜式人挂断了电话。
　　广小能看着屏幕上才出现的“您已添加对方为好友”也摸了摸鼻子，然后发了一句：“老板，下次预付款也给我现金吧。”
　　“还是拿在手里有安全感……”她一边关灯一边嘀咕。
　　房间陷入黑暗还没两分钟，广小能就打起了呼噜。

　　而卜式人盘腿坐在床上，抱着笔记本浏览“怪谈聊天室”，一看到广小能发来的信息。他摇了摇头。
　　现在广小能在他眼里不像一个人类，像一个巨型存钱罐，盯着他手里的钱嗷嗷待哺。
　　原形不小心被广小能看到后，他本来只是想恶作剧地捉弄一下她，现在不仅要确保对方的安全，还要给钱。
　　卜式仁自己都没察觉地叹了口气。

　　一夜好眠。
　　起床的时候，广小能无比畅快地伸个懒腰，等到她抓起手机一看——青春洋溢的脸瞬间就垮了。
　　“醒了请联系我。”
　　卜式人简简单单六个字就毁了她美好的心情。
　　好在广小能十分能自我调节，坏心情来的快去的也快。
　　至于联系？鬼才理他呢。
　　反正要行动也是晚上开始，白天她就用自己的劳动所得——两百块红包，久违地点了爱吃的外卖，奶茶炸鸡配综艺，薯条可乐耍手机。偶尔再心血来潮写个五分钟的作业，接着兴高采烈地揣着一千三百块去她的秘密基地，准备把钱埋起来。

　　七月的临覃市，酷暑。
　　下午，火一样的太阳炙烤着大地。
　　广小能扎个丸子头，穿着洗得发白的吊带，配一条薄牛仔裤，趿拉着一双人字拖。一手冰棒一手杂志，在路上看得不亦乐乎。流汗了就用胳膊肘一抹，接着看着杂志咯咯笑。
　　秘密基地距离她家有段距离，先坐公交车三站，再走十五分钟，才来到这个河道坡。
　　广小能早就轻车熟路，吃完冰棒一抬头，就到了那个熟悉的桥墩。
　　她叼着冰棒棍，把杂志卷起来塞到后面屁股口袋，顺着草坡走下去。
　　左顾右盼确定没人，就蹲下来嘿咻嘿咻拿开几块不起眼的石头，顺势用石头刨土。不一会，松软的褐色泥土里裸露出一个边长约二十厘米的饼干小铁盒。
　　广小能把铁盒拿出来，拍掉上面的土渣，喜滋滋地打开。
　　铁盒里装着五颜六色的纸币还有叮叮当当的硬币：红色的百元大钞；绿色的五十元；卷成捆的浅绿色一元钱和紫色的五元钱；皱巴巴的一角两角，还有圆形的一元硬币……广小能把沾满土的手往身上蹭了蹭，掏出口袋里的十三张大钞小心翼翼地放进去。
　　“俺的小金库再添猛将啊。”广小能还用鼻子嗅了嗅，“啊，奢靡的金钱，向往的自由，世界上最好闻的味道。”
　　她结结实实地把铁盒盖上，重新埋到桥墩后面这处杂草丛生，极其隐蔽的位置。
　　风刮来草地泥土的味道，好像后背晒得不那么烫了。
　　“你真不怕被人偷了吗？”卜式人的声音从天而降，忽然出现在她背后，双手插兜地看着她。
　　广小能嘴里的冰棍棒掉在地上，“你、你……你怎么来了？”
　　“这里人少，安静，空气好，想事情好想。”卜式人说。

　　广小能知道高贵的外星人看不上她的零花钱，毕竟星球都不一样，货币是不流通的。
　　“我都藏四五年了，放心吧，没人偷。对了，你在想什么？”广小能顺势往河边走，在桥墩底下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
　　这条河流有两座桥梁，广小能埋零花钱的这座因为事故早就荒废多年，政府又在远处修建了另一座。
　　广小能眺望着远方那座热闹的大桥，颜色各异的车辆在阳光下穿梭。
　　“来吧，说来听听，我是你下属。”广小能手上随意拨弄着一根狗尾巴草。
　　她觉得下属比仆人听起来有尊严多了，“这叫先老板之忧而忧，后老板之乐而乐。”
　　广小能抬头看卜式人，表情仿佛在说：“这句诗你就不懂了吧？”
　　卜式人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广小能认不出牌子，但是看得出来和他那大长腿上的水洗牛仔裤如出一辙的有造型。至少不用看脸衣服就很帅，更别说卜式人还臭屁地带了条银色的项链，链条经过锁骨间闪闪发光。

　　“我昨天看了相关的帖子，双胞胎的说法应该成立。我们去探查的时候，时间、询问、地点都能触发，说明这三点是对的。我猜测……可能罕见地出现了，那1%的假话。”卜式人看着广小能，她还在拿着狗尾巴草大编特编。
　　“要我说，那个诅咒说不定就是假的……因为你昨天说，一旦触发诅咒，百分百立刻发作。诶，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可没说，这条有例外。”广小能满手都是狗尾巴草的绒毛。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准备编一个手环。
　　卜式人思索一会，有些赞同她说法：“是的。目前已知的D级诅咒都是现场发作的类型，因为等级低的异怪生性小气，都喜欢看到对方立刻被反噬——你真的一点不舒服都没有吗？”
　　卜式仁看她拔了一大把狗尾巴草放在脚边，手环雏形却七零八落。
　　“没有，我好的很，就是做梦了……梦见自己丢了五百块，哭着醒过来的。”广小能说谎不打草稿。
　　卜式仁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假装没听到。
　　“你昨晚都在那栋楼里跑好几圈了，都没见到个人影……人影……”广小能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会不会她也会隐身啊，就像你一样也说不定？”
　　卜式仁却不这么认为：“那这样整个规则就不成立了。她既然会隐身何必设置捉迷藏这个游戏呢？因为她们藏在哪里我们都看不到。D级都市传闻的规则不可能全盘为假，这是可以确定的。”
　　广小能偷偷翻了个白眼，小声蛐蛐：“说半天还是没啥用，还外星人呢，笨蛋一个……切。”
　　很明显，卜式仁不能假装听不到了。
　　“道歉。”他脸色不好地低声说。
　　广小能还想嘲笑几句，结果嘴巴就自己张开了。
　　坏了，是指令。
　　声音宏亮，气势十足，但是表情要杀人的她脱口而出：“老板！十分对不起！！”
　　该死的指令，广小能暗骂。
　　卜式仁的脸色好多了。
　　广小能低着头凶神恶煞地扯着狗尾巴的小穗，“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再去和双胞胎女鬼硬碰硬吧？”
　　卜式仁深思了一会，“去之前我们先去调查一下。”
　　“调查什么？帖子里最多有个网红直播记录，其他都是没用的信息。”广小能雪上加霜，她巴不得卜式仁放弃。
　　“就是那个网红的直播。”卜式仁肯定。
　　“行吧。”广小能把编的乱七八糟的手环丢到一边，掏出手机点开帖子里的记录链接。
　　卜式仁走到她后面保持着距离，居高临下地看着。

　　这个叫黄半半的网红是一个热爱探索灵异事件的博主。2009年探完临覃七中以后，就再也没出现在网络上。有人说是坐牢了还没出来，有人说是被诅咒死了……众说纷坛。
　　视频开头是一个摇摇晃晃的镜头，黄半半一手举着手机，一边从临覃七中之前还存在的一道矮墙上翻进去。
　　“朋友们，我现在已经进来啦嘿嘿嘿，没想到这么容易。”他窃喜地走在石阶上，然后就走到他们昨晚经过的操场。
　　“哦！看看！大家看！那栋楼就是高中部我之前在他们学校地图上看到过的！看，三楼还亮灯，好刺激哦哥哥美眉们。”黄半半开始摩拳擦掌。
　　那栋楼对焦模糊，只能看到一点灯光。

　　“四年前那个三楼就亮着灯？”广小能觉得诡异，“为什么？难道每天晚上都亮着吗？”
　　“是的，我前几次踩点的时候也发现了。”卜式仁说。
　　“你踩点了？”广小能暂停视频，转过来惊讶地问他。
　　“有什么不对？”
　　“老板啊，你都踩点，你怎么自己不上呢，还要拉着我当垫背？”广小能眯着眼睛斜卜式仁。
　　卜式仁耸耸肩，银色的链坠在胸膛闪耀。
　　“学校暑假也有人定期巡逻，我需要知道他们保安的休息时间。刚好碰到你，就一起行动吧。”他冷淡地吐出无辜的话语。
　　广小能气得牙痒痒，她有种被耍的感觉。她用力敲了下屏幕上的播放键。
　　视频继续播放。
　　很快走上三楼的女厕的黄半半就开始整直播效果：“哇！厕所感觉很冷哦，半半感觉不像夏天是秋天了呢……观众朋友们可能闻不到，这里可臭啦！但是装修得相当不错，这个黑色的地板还挺有格调，这个黄色的木头门也不错，来！接下来就跟着半半我一起期待女鬼的出现吧！”
　　说完，他就做着鬼脸，对准厕所的一个隔间准备敲门。
　　“说是要敲两下才会出现呢，来，让我们来看一看吧。”黄半半的手机对准黄色隔间的门。
　　他敲了两下，举着的镜头忽然倒了一下，重重扣到门上，发出好大的一声“咚！”，随即镜头被调整好。
　　黄半半不好意思地道歉：“哎呀，我刚才脚滑了一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那我们接着走流程……那个，捉迷藏可以开始了吗？捉迷藏可以开始了吗？”
　　黄半半紧张地举着手机左右晃动，扫过广小能见到过的水池和漏水的水龙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最终十几分钟过去。
　　无事发生。
　　黄半半也擦了把额头的虚汗，一个人说着些“哎呀看来这次还是半半的阳气镇住了对方啊！”之类的话，匆匆结束直播。

　　视频播放完毕。
　　眉头紧锁的广小能是被远处大桥上的鸣笛声拉回现实。
　　卜式仁微微歪了歪头，“你在想什么？”
　　“我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见到双胞胎了。”广小能站起来对卜式仁说。
　　“你说。”卜式仁问。
　　“他故意摔倒，拿着手机敲到门上，这是敲了第三下，所以规则不成立。”广小能认真地说，“以此类推，我认为你说的——敲两下门，问两声，还有地点是正确的规则。”
　　卜式仁浓黑的眉毛轻扬。
　　“原来你也有脑子。”他诚恳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