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归处去》星满池

17、瞎猫和死耗子

　　话说自从九州云崖的人去往无尘界后，程澈在坐在客栈里出了一会儿神。
　　他也知道自己那半吊子功夫去了就是添麻烦，但说完全不难受也是不可能的。

　　九州云崖的留手的弟子见状也来安慰他，劝他出去走走，说这圣天湖周围好玩好吃的可多。
　　程澈心想与其在客栈等着还让同门担心，不如出去散散心，于是出了门。

　　要放在平时，他早就被这喧嚷热闹的集市和新奇的玩意儿吸引住了，可他如今是真的没什么心情。
　　围着热闹的湖畔走了小半圈，一点兴致也提不起来。

　　自己应当是九州云崖最笨的徒弟了，只会给师尊丢脸。
　　程澈默默叹了口气。

　　想着想着前方却突然传来了吵嚷声，程澈循声看去，突然见一银白身影拨开人群向着巷子跑去，接着后面跟着几个彪形大汉手持木棒凶神恶煞地追人，一时间也引得许多人抻了脑袋热闹。

　　“这是怎么了啊，招了仇家吗？”
　　“那个人好像是偷了吃的。”

　　听着叽叽喳喳的议论，程澈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经也干过这样的事情。

　　那时候他太饿了，央求了一路，无论是求施舍还是愿意给人干活都没换来一点吃的。
　　后来饿极了，他从一个包子铺新出笼的包子里抓了两个转身就跑，包子铺的伙计拿着棍子就追了上来。

　　那刚出笼的包子滚烫，可他死死攥在手里。

　　后来因为体力不支被人堵在了巷子里，一通好打后伙计骂骂咧咧离开了，他从地上慢慢爬起来，身下护着那两个抢来的已经沾上泥的包子。
　　那两个包子好香，可好吃，好吃到他都不太记得当初挨的那顿打有多疼了。

　　想到这里，程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拔腿冲着喧嚣处追了上去。

　　他在巷子里看到了那被围住的银衣青年，那群大汉手持木棍，为首的人正扬起棍子要打，程澈喊道：“等等！”
　　那要落下的木棍一顿，程澈问：“你们为什么要打他。”

　　领头的大汉转过头打量了他一番道：“小孩子别管闲事！”
　　程澈：“他是偷了什么东西吗？”

　　大汉不耐烦道：“这臭小子已经在我们店里偷了好几顿的烧饼了！”
　　程澈：“你们不要打他，我替他还钱。”

　　那大汉有些狐疑地看看他：“你真要替他还？”
　　程澈点点头，拿出了自己的钱袋，拿出一块碎银问：“这个够吗？”

　　九州云崖给弟子的零花钱很大方，尤其长老的亲传弟子月例更是不少，程澈来九州云崖这几个月都是跟着九方宸吃喝，九方宸根本没让他花钱，所以他的钱都攒了下来，他这趟出来逛就是想看看买个什么送给九方宸。

　　领头的大汉接过银子，在手上抛了一下，裂开嘴调侃道：“这世道还真有好心人啊。”说完一招手，带着其他人离去了。

　　程澈连忙跑到那抱腿坐着的青年身边道：“你没事吧？”
　　青年抬起头，露出一张纯真漂亮的脸。

　　程澈一怔，好干净的一个人！

　　“你给他们太多钱了，我根本没吃那么多！”青年嘟起嘴，有些孩子气。
　　程澈点点头，“一部分是还烧饼钱，另外的是平息他们怒火的。来，先起来吧。”

　　他对青年伸出手，青年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这人可真好看，身材笔直修长，站在那里就一副翩翩君子的样子，身上也是锦衣华服，不知道怎么会偷东西。

　　那青年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打量着程澈道：“看你像是哪个门派的弟子，怎么不去无尘界反倒在这儿逛悠？”

　　程澈面露难色，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回话。

　　结果那青年却来了兴趣，嬉笑追问道：“怎么了呀？我告诉你七天时间可不长，修真者都是争分多秒的。”
　　“我……修为太差，还没资格进无尘界。”程澈低下了头。

　　看他失落的样子，青年又有些不忍心，他眼睛咕噜一转，安慰程澈道：“嗨，也没什么好玩的啦。”
　　“我本来……想着能不能收服一把地武，能让师尊开心一下……”程澈声音越来越低。

　　“地武？你有点追求嘛，不应该收服一把神武直接震惊整个修真界吗？”青年啧啧地数落他没出息。
　　程澈也是好脾气，他笑了笑转而问那青年：“你是做什么的呀？我看你也不像是贫苦人家，怎么会连吃东西的钱都拿不出呢？”

　　“我嘛，是个琴师。”青年眨眨眼。
　　“好厉害！我这辈子应该都学不会什么乐器。”

　　“哎呀，弹琴很简单的，就是……”
　　“嗯？”

　　青年鼓鼓嘴，“我弹琴的时候总会有人骚扰我，就是那种很恶心的家伙啦！”
　　程澈井市间长大，自然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这青年长相美貌，比起他的九方师兄都不遑多让，恐怕是会受到不少骚扰。

　　原来是这样才干不下去。

　　程澈想了想，拿出了裴瑾晞给他的那个钱袋，从里面摸出两个金瓜子，接着把自己钱袋里攒的零花钱都倒了出来，放在了青年手中。

　　“这些你拿着，去找个好地方弹琴吧。我的钱都给你，但这些金子是我师尊的，我不能给你太多，以后我慢慢攒钱还给他。”虽说裴瑾晞大方地把钱袋给了自己，但程澈本来就没打算用这些钱。

　　青年看着程澈，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他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因为我也过过苦日子，那时候没人帮过我，但我想帮帮你。”程澈的眼中一片真挚，倒是让那青年愣了一下。

　　青年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上的钱嘟囔道：“小东西真讨人喜欢，要我是你师尊一定很喜欢你。”
　　程澈叹了口气：“我是最笨的弟子，给师尊丢了不少面子了。”

　　“你师尊是谁啊？”青年问。
　　“弘璧仙尊裴瑾晞。”说到裴瑾晞，程澈有些骄傲。

　　青年的眼睛亮了起来，“裴瑾晞？九州云崖的那个裴瑾晞？”
　　程澈点点头，弘璧仙尊声在外，有人知道并不奇怪。

　　“就是还有个弟弟，他弟弟也很厉害的那个裴瑾晞？”
　　程澈又点头，见那青年似是若有所思的样子，程澈问：“你和我师尊认识吗？”

　　青年摇头，道：“但我和一个与你师尊有关系的家伙认识。”
　　那青年似乎又想些什么，突然将程澈给他的钱攥进了手心，他眼睛亮亮的，看起来很是雀跃，“小东西，这钱算你买我的！”

　　“啊？”程澈没搞明白什么意思。
　　“就是我卖给你啦，嗯……我不会看寿限，反正你到死为止我都跟着你。”青年轻快道。

　　程澈让他这番话给吓着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买卖人口那是犯法的！”
　　青年忽然凑近他，琉璃般清澈的眼睛中流露出几分狡黠的神采，“可是，我不是人啊。”
　　他话音刚落，倏忽间平地风起，卷起的细沙和树叶让程澈不得不挡住了眼睛，一切平静下来之后，面前的青年消失了，一把通体剔透的冰晶翡翠琴衡在了他的面前。

　　程澈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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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刚才吵吵嚷嚷的笑声平息了，现场气氛寂静地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个抱着琴欲哭无泪的可怜人身上。

　　程澈可怜巴巴地对那些刚刚被波及的人们点头哈腰，努力解释道：“对不起，对不起啊，不是我让他这么干的，我我我……”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带着哭腔问怀里的琴：“你怎么回事啊，咱们不是说好不能随意伤人的吗？”

　　那琴一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用清悦的声音理直气壮道：“我哪里有伤人，他们有一个受伤的吗？还不是因为他们嘲笑你我在先，我只是证明一下自己就是神武，我有错吗？”

　　说完天穹之上的琴弦化作流光收回琴中，接着一道光芒又从琴中出来，那琴操控着光芒来到裴瑾晞面前拍了拍他道：“嗨！我们好久好久没见啦，出来说说话嘛！”

　　“你在干什么！师尊对不住啊！喂！”程澈忙去薅那光芒，企图将它扯回来，可完全抓不住。
　　裴瑾晞看着自己眼前作乱的那道光芒，不是他不想反应，他的脑子现在确实有点空。

　　“出来嘛！出来嘛！出来嘛！”
　　估计是被骚扰的烦了，一道翠色光华从裴瑾晞身体里闪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一声把那白光打了回去。

　　“哎呀！你好凶！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还这么凶！”
　　那白光缩在琴上，显得委屈极了。

　　这时裴瑾疏开了口道：“兄长，这把琴，应当就是……传说中的另一把吧？”
　　裴瑾晞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刚才那道翠色光芒正是他的神武惊鸿，也是一把琴。

　　惊鸿生于大地草木之力，传说与它同一时间诞生了另一把琴，与惊鸿不同的是，那琴生于天空星辰之力，两者相对而生，第一眼所见就是彼此。

　　如此看来，那天空与星辰之琴，应当就是程澈怀中这一把。

　　程澈疲惫道：“你能不能回去啊，你好重的，而且话还好多。”
　　“不要不要，回去之后我自己一个人住好黑好害怕，我要和你在一起！”

　　屁嘞！九方宸翻了个白眼。

　　前世他成半神后进入过神武所在的灵魂领域中，每个神武都有自己的天赋领域，有的在幽静的竹林中，有的在清澈的溪水畔，而且属性相合的神武还可以互相在领域中串门，一点不寂寞好吗！

　　这琴就是爱热闹爱撒娇！

　　前世这把琴也是为了接近裴瑾晞的惊鸿跟了他，给他起名字挑挑剔剔，最后得知裴瑾疏那把琴名为惊鸿，给他取名照影他才满意。

　　照影闲着没事就去骚扰人家惊鸿，每次都碰一鼻子灰，但他毫不气馁，唯一害怕的就是青辞。
　　但和青辞完全相反，照影不爱打斗，不在乎输赢，最大的爱好就是吃好喝好玩好，平日里话痨且粘人，唯有一点和青辞像极了，就是忠诚。

　　在当初的那场大战中，青辞身死，照影弦断。
　　那时因为九方宸体力耗尽，照影也发挥不出多少力量，可这把向来不喜斗争的琴还是与裴瑾晞的惊鸿抵死纠缠，终于给九方宸拖延出了反攻之机。

　　也或许两把琴之间到底还是有些情分，惊鸿只绞断了照影的弦，没有伤他性命。
　　后来九方宸以精妙绝伦的锻造术修复了照影，那是古往今来人类第一次锻造神武，并且获得了成功。

　　把照影救回来后九方宸对其几乎纵容上天，但大难不死的照影也没以前那般活泼话多，时不时在九方宸的灵魂领域里对着青辞的残躯发呆，虽然以前他常常被青辞暴力镇压，可昔日打打闹闹并肩作战的人一去不复返终究让人唏嘘。

　　现如今看着在程澈怀里喋喋不休的照影，九方宸心情很复杂。

　　不管怎么说，现在这形式不能让他在这儿继续闹下去了。

　　看程澈被缠得不行，九方宸叫了青辞道：“让那把琴听话些。”
　　说完他把手放在了琴上，众人还没来得及阻止，一道金色光芒就闪进了琴内。

　　武器认主，轻易碰不得，更何况是神武。
　　但九方宸对这神武了解得很，所以他一点不在乎。

　　随着噼啪几声，金光和白光爆裂，金色的光芒回到了九方宸的身体。
　　那琴喊道：“哎呀哎呀，好凶啊！好嘛，回去就是了。”
　　说罢便化作光芒进入了程澈的身体。

　　程澈松了一口气，转而一脸崇拜看着九方宸，眼里仿佛有星星一样。
　　“师兄！你怎么这么厉……啊！”

　　程澈赞美的话还没说完，人就被裴瑾晞抓着领子拉了过去。
　　他抬起头，只见裴瑾晞一脸肃然，一字一句道：“从现在开始，你不许离开我两米开外，更不得离开我的视线，做任何一件事都要经过我的同意，听明白了吗？”

　　程澈被裴瑾晞这幅样子吓到了，他吞了口唾沫，点头如捣蒜。

　　“九州云崖，可真是了不得啊。”顾温珩也是刚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他真的没有认出这是一把神武，但他也是忘了，神武作为武器界顶级的存在完全能够隐藏灵力。

　　不光他没想到，同样持有神武的裴瑾疏和裴瑾晞也没想到。

　　一个是程澈，一个是神武。
　　......

　　那可是程澈和神武啊！
　　谁能想到这俩居然能挂上钩？

　　裴瑾晞看着顾温珩，认真道：“瞎猫碰上死耗子。”
　　他是真的很认真。

　　众：“……”
　　你们九州云崖……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