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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为什么……叫终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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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飞得离远了些,光球失去了重叠部分外壳便显现在洛玉眼前,他只能听见她的啜泣。
“我不明白为什么诡本重置不能只是归位,可事实就是如此,只要玩家通关就会带来碾碎重启的法则,诡物好像生来就是祭品。”
洛玉也思考起来,问:“诡主呢?重置会让诡主也重置吗?”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找到过诡主,只知道诡主是诡本剧本的核心,这是刻在诡物底层认知里的东西。”
这样听来确实无解,只是洛玉还有不明白,“在我点破你不认我是诡物后,你的情绪转变很突然,好像把我当成很厉害的角色,怕你的打算被我发现会让我生气而给你带来让你恐惧的后果,是这样吗?”
“你一向这么会猜吗?”终安的声音止住哭泣,只是犹留哽咽显得断续,“一次偶然,我遇到过一个剧本过半时出现的诡物,他不是精灵,而是食人花,特立独行地缩着脑袋,嘟囔着好血腥,后来有个精灵砸中了他,他看到其他食人花要来抢,忽然就变成了人类的模样,把那个精灵抱在怀里。那是一种无人能想象的场面,所有东西都停止了,无论是人类还是诡物,只有他抱着不会说话的精灵在诡本里打转,看够了后直接凭空消失,我看的清晰,他一定是离开了诡本,不然表情不会那么放松,他走后,所有停下的东西又重新活动,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洛玉的心情也变得复杂,他记忆里从未有过这种情绪,但当他疑惑这种心情时却能准确描述——是一种看不得人在绝望里努力寻找希望,为此小心翼翼担惊受怕,却即将要得知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心情。
这种解读伴随的共情甚至让他有种想落泪的冲动,可他还是只能说。
“终安,我并没他那种本事。”
“啊!”这时一声惨叫随着自由坠落由头顶经过和他们所在的同一平面,又由近及远,洛玉看见下边躁动的食人花们争先恐后地探着花脑袋,张开的花嘴粉嫩好看,却在瞬间将那人吞噬掉,长足不甘的生命之声也仓促戛然。
一条生命就这么逝去,他距离洛玉最近的时候也不过十几米。
“是那些人类的手段,规则只说精灵可以平息食人花的躁动,但人类已经摸清只要是血肉都能达到这个目的的隐藏规则,如果食人花躁动,随机裂缝会持续到有人类掉落为止,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会对同类下手,提前刷新距离投喂的时长。”终安盯着洛玉,“我不想面对可怕的人类和食人花,看在我们也有短暂相处的份上,你带我离开这吧。”
“可我真的……”
“我不信!”终安打断了洛玉的话,“所有诡物都是人类进诡本之前就设好的,绝对不会出现能中途进来的情况,你绝对不是诡物,用着与我相同形体的你也不可能是人类,所以你只可能是传说中来度假的神明!”
她情绪激动地靠近,光球再度的重合让洛玉看见了她通红的眼眶和面颊,她的激动让她染上绮丽的绯色,洛玉能轻易察觉到她藏在其下的脆弱。
一幅模糊的画面片段在洛玉脑海里成型,小心翼翼地活着却在人走光灭时被迫承受折磨,反反复复不得解脱,终于看到希望降临,赌上失去性命的风险伪装靠近,却被温和告知希望是假的。
这没准是一件比计划失败更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最起码他在终安身上看到的是这样。
她已经撑不住了。
“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终安的泪水一滴滴掉落,她抓住了洛玉的手臂,盯着他的眼睛,毫不掩饰地展露脆弱,“你告诉我,我获得思维的能力,不再置身混沌,都是为了有一天能重获新生,对吗?”
洛玉喉结滚动一下,却没办法张嘴发出任何一个音,共情过来的满腔情绪已经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和眼前原本坚韧如今却脆弱如易碎品的漂亮精灵对视。
他的沉默像救命稻草,让终安忍不住发散联想,“据说外边的诡本多不胜数,而神明稀少得可怜,但我偏偏在短短十二个重启里遇见了两次神明,第一次告诉我如何自救,而第二次……”
她湛蓝的眼睛从期盼里扬出光,晶亮的细碎动人地晃动着,“我该获救。”
“总有幸运儿,我已经被眷顾两回,本就该有第三回成就闭环,你就像从梦境里走出来那样,将苦苦支撑我数次重启的幻想具现,而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幻想就要成真了。”
她想凑的更近些,仿佛这样就能被神光眷顾。
可突然间,一道细微的声响传入洛玉耳中,他当机立断想用没被拉住的手把人圈住带离,却反而被同样有所反应的终安拽紧换了个方向。
尖头穿膛带出血色,横贯在原本美丽完好的身体上,终安的眼睛却始终晶亮地盯着洛玉,和她死拽着的手那样紧。
“我知道你不用被救,可看在我为保护你受伤的份上,救救我吧。”
她开口,声音那样轻,像是虔诚的信徒在对神明许愿。
但洛玉没有动作。
世界很安静,人类和诡物似乎都离他们远去,就连自身翅膀扇动的频率也达不到能被听见的声音。
终安开始颤抖,她还在盯着洛玉,像是盯着对她唯一重要的事物,可她被法则多次重置的躯壳却已经反应过来,无声地为主人哭泣。
“为什么会这样?”终安呢喃,“在终不见光的诡本里反复拼命,希望又绝望了这么多次,难道还不配一丝曙光吗?”
这个诡本其实很明亮,光散在各处,花朵艳丽欲滴,光球亦浮动成斑斓好看的画卷。只是终安的肌肤太过白皙,光落在她身上,盈起了惨白的光晕。
“终安……”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终安吗?”
为什么……叫终安?
想说的话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消弭,断在嘴边。明明是轻到仿佛随时要飘远的一句话,甚至盖不过任何声音,偏偏就是让洛玉像被什么沉重的事物压制,连同思感都一同空白在这句话里。
终安笑了,也哭了,她终于松开了手,动听的嗓子说话如唱歌,硬挤出来的笑意盖过了一切。
“我好像做噩梦了,没事,只要醒来,醒来就好了……”
自我送别的曲调止住了洛玉想拉她的动作,似乎唱着常有的那句。
不必远送。
她像一场梦,来的快去的也急,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在主动投身花海的刹那婉转了这场生命赞歌的最后尾调。
洛玉看向自己的手掌,这只手没抓住她,是哪儿来的克制他已无从去想,共情的浪潮已经淹没了他,像一只大手狠厉地攥紧他的心脏。
没由来的,他想起,他和终安只遇见了不过十分钟,只有食人花一次躁起的时长。
随后他又联想到自己,现在的他已经有九个月的记忆。九个月,是一段很长的时间,有十二个月的四分之三,长到他已经满足于所接收到的信息,足以令他认为自己已经有稳定的思考基底,可这一出来,九个月里养成的意气自若猛地变成了对他狭小眼界的粉饰太平,自我满足也变成了自以为是。
这一切的发生,仅仅只用了十分钟而已。
“嗖!”
锋利的刀面贴着被风拂动的发丝划过,划开了洛玉沉溺的思绪,从他视野的偏侧出现,在他眼前往花海落去。
刚才若不是遵循直觉偏移原位一个手掌的距离,现在被爆头坠下去的怕就是他了。
抬头,果真有东西朝他袭来。洛玉悬停太久,已经被发现了。
平台上,一个人懊恼地爆了声粗口,“就差一点!”
“这精灵有点本事,居然都躲过去了。”
“不然怎么会成为突然颁布的特殊任务目标呢。”同样没射中的玩家轻叹,“s级道具胚子果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得到的。”
他同伴嗤笑一声,“得了吧,你就算拿到了也只能去常红换道具积分,别说得你能用似的。”
被同伴反驳,那玩家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同伴,“在常红高层眼里,高级的胚子比同级已成型的道具还要珍贵,你不会连这不知道吧。”
这话一出,不少人朝他们看去,似乎想确认这话的真伪。
如果是真的,就意味着拿到这个胚子的人可以获得一个s级道具,这诱惑就算是榜上的老手都拒绝不了。
“我出一个c级道具,谁还有投掷机会?”
下一刻有人出手,一个看着三十来岁的女人被不知名的阵法道具套住,随后在发出短促凄厉的惨叫声后变成一滩血水,只有道具等诡本获物留了下来。
“直接杀掉夺取就是,哪来那么多礼貌。”
出手的人大笑着捡起女人的道具,起身却发现不少人正盯着他。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友好一笑,“朋友,你刚刚用的那是什么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