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规过客》盈木无息

15、或许是去忙他自己的事了

　　洛玉视线有些模糊，好在少年身量虽有些单薄，还未长成的肩不比成人宽，却每一步都走的很稳，让他得以呼吸平稳，保持些意识。
　　阿净听到洛玉呼吸声越来越轻，心里一惊，赶紧叫他，“哥哥！”
　　“……我在。”
　　“别睡，再坚持一下，我带你去找你朋友，他一定有办法救你！”
　　尽力将速度提快，阿净咬着唇远远看见分岔路口，看见一边远处有光，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边。
　　脚下的石路开始覆有薄泥，泥逐渐加厚，直到彻底变成泥路。
　　阿净一鼓作气从稍有的斜高走进平缓里，被阳光撒了一身，就要狠狠长舒口气，突然肩膀一痛，他双腿颤了颤，稳住身形。
　　是杀手诡物！
　　“居然不躲，你是真弱还是想在国师面前演一场苦情戏？”缩小的皇帝诡物浮空靠近，蛊惑，“把人交给我，我可以不计较你与我对着干的事，甚至还可以与你共享他。”
　　就在他的爪子即将搭上，阿净猛地伸手抓住了他的尾巴，将他狠狠地摔在地上。
　　洛玉被颠簸了一下，睁开眼睛，就见阿净往粒子遍布的透明墙面冲去，“墙……”
　　但还是慢了点，阿净没刹住磕了下脑袋，反力让他往后摔倒，洛玉也掉了下来。
　　“哥哥有没有事？”
　　洛玉还有点晕，闻言下意识摇头，通过粒子立体成像看见身后射来的暗器，赶紧将阿净护在怀里。
　　这时阿净也看到了杀手诡物的动作，他瞳孔骤缩，泛着水光的黑眼珠蓦然扩覆，整个人化作盈水的黑团与紧贴洛玉的粒子面重合，将洛玉完全包裹其中。
　　暗器射入黑色水光面，往里凹伸变缓，最后反弹回去。
　　“这一片都在我的掌控之内，何必白费力气。”
　　冰凉的触感贴着洛玉，他听见外边传来皇帝诡物的声音，通过粒子看到他走近，无声控制粒子扩大探查范围。
　　被活化的土地下是解体的宫殿块，皇帝诡物应该只能使用活化后的宫殿，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除他对宫殿的使用？
　　洛玉努力回忆，只是不等他思考出办法，有砖瓦从地里钻出来，努力往阿净身上挤，阿净如今是高密度胶冻状态，砖瓦挤得吃力却能往更小解体，小体积更能破开胶冻体，不断填充将原本光滑水润的外表鼓得坑洼，内里也出现不少裂痕，亮黑半透的液体从裂痕中溢出，落在地上积了一滩。
　　要是换作人，这无异于往血肉里塞填石块。
　　“阿净，你还好吗？”
　　“我还好。”阿净尽量放缓声音，不让听出话语里的颤抖，可他胶冻身止不住轻微振动，再开口哽咽就藏不住了，“哥哥，你一定会好好的。”
　　洛玉共情实在太强，光听这话就有种想落泪的冲动，想说些安慰话却只能哽在喉咙里。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润了眼眶。
　　“哥哥别哭，我没事……”
　　“阿净，等安全了，我给你舞扇吧。”
　　胶冻身狠狠一颤。
　　是错觉吗？为什么他感觉哥哥又什么都知道了？
　　他想问，却也陷入了和洛玉一般的情绪境地，话到嘴边便消了去，能答的似乎只有那一个字。
　　“好。”
　　洛玉手腕上白光盈晕，与此同时一道口子从天际裂开，强光从中爆扫，让所见之处一片白茫，只有粒子兢兢业业地勾勒周遭。
　　“不——我喝过神血，怎么会！”歇斯底里的叫声像要捅穿耳膜，喊得听者难受，好在有一双手及时捂住，帮他削弱了大半折磨。
　　再睁眼，洛玉被席青松扶起，阿净也已经变回人形，正用手撑着地面。
　　“阿净。”
　　阿净抬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大碍。
　　从表面上确实没见到伤口，可洛玉没忘记刚才那一幕，担心这只是被他藏起来了。
　　“国师，我、朕也受伤了，朕是你的国君，你为什么只关心他不关心朕？”
　　洛玉看去，这才看见才恢复不久的长条诡物裂成数断，只能靠独有手段令骨头之间相互吸引才能维持相应着悬空。
　　再看原本跟在他身后的杀手诡物，也都被那一下袭击断成一节一节，了无声息。
　　皇帝诡物见他看来，慢慢靠近情绪激动，“国师你失忆了，阿净只是故作良相接近你，妄图达到和他父亲一样肮脏的目的！”
　　洛玉看着皇帝诡物惨到不行但还要靠近的疯魔相，半点没将他的话听进去，他回过头看见阿净低下了头，不安地抓住自己的蔽膝。
　　“阿净……”
　　他想让阿净别放在心上，阿净却猛地站起，抬起泛白的脸，眼睛里满是仓皇。
　　他在洛玉伸手之际下意识站起身后退，却又踉跄绊倒。
　　“阿净！”
　　听到洛玉的声，阿净更加惊慌，似被一摔崩了情绪，他躲开洛玉的手，跑进了林子。
　　洛玉想追，可抬起的脚猛地被从地下钻出的东西缠住，是活化成缎的红瓦！
　　红瓦很快，是专盯着有备而来的，但席青松更快，他无法容忍洛玉再陷入险境，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掠走，在红瓦要将人拖进土里之际猛地将洛玉拦腰抱起，同时另一只手手起刀落，配合脚下动作，将红瓦和皇帝诡物一同斩断。
　　竖劈的贯伤将节块再次一分为二，却不见脑袋。
　　“被逃了。”
　　席青松盯着地上的残节皱眉，没想到在分身全被灭了的情况下这诡物居然还有办法逃走。
　　“我们要想办法找到他，不然等他卷土重来可就麻烦了。”
　　牡丹落后一步，一来就看到皇帝诡物逃走的画面，当即要追。
　　洛玉沉默了一瞬，“你们去吧，我没有实力，去了也是拖后腿。”
　　牡丹看向席青松，却见他目光只在洛玉的身上，在心里撇撇嘴。
　　“他被二次重伤，你去就能将他拿下。”
　　牡丹手上的烟杆子抖了抖，“他都被你杀怯了，你去难道不更好？”
　　“我和阿玉要去找人。”
　　……
　　从地底出来的地方离城已经很近，皇帝诡物的结界被破开后，阿净就看到了高高的城墙，他不想被堵，便往远离城墙的方向跑，可跑着跑着，他就绊了一跤。
　　回头看去，却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已经变回胶冻体。
　　撑起身体闭上眼，属地优势带来的空间感知能力外放，果然看见找来的人。
　　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正往这边走来，目不斜视。
　　难道他也有特殊的技能？
　　阿净抿抿唇，看向旁边茂盛的灌木丛里，深吸口气变回本体藏了进去，有枝木插划在胶冻身上，他却没有在意，只将形态越发瘫放，尽力让灌木将他全部掩住。
　　人来了，却没有如他期望地经过他身旁，而是在距他一两米处停下。
　　“阿净。”
　　洛玉看着灌木丛，粒子将拼命藏匿的少年暴露得一清二楚，可他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跑，因此也迟疑，不知若真上前拨开灌木丛会不会坏了他的计划。
　　所以他要等阿净自己给出答案。
　　走出来，还是赶他离开。
　　可许久，灌木丛都没有动静，仿佛没有任何生物藏在里边。
　　洛玉在短暂的沉默后从虚空口袋里抽出扇子，“阿净，你不是一直想看我舞扇吗？不出来的话，就在暗处看吧。”
　　扇骨一张，素白的扇面遮了半颜。
　　洛玉并不会舞扇，可他看过苏不挽跳舞，水袖起落间，优雅恣意。
　　虽只看过一遍，但那在他匮乏的记忆里太过惊鸿，也记了一二。
　　手腕一转，扇面如风挽了个圆花，顺着他舒展的姿态延伸焦点。
　　思绪也轻盈铺开，一个照面就能吓得安丽娜竖起防备的诡物却偏作无害，不光是在洛玉面前，还在任何时候都收敛自己，故意点他身份让席青松带他走，又在皇帝诡物面前弱态竭力保全他，无论是何图谋，最起码至今，这个少年诡物都在为他考量。
　　粒子晃动着勾勒整个空间的基底情况，顺扇扬星，拂袖弧落眼角，竟延下一滴泪来。
　　收扇，归步。
　　一只手从旁过来轻轻拭去那滴泪。
　　洛玉有片刻失神，直到触碰回神，抓住了席青松的手，又看了眼阿净藏匿的灌木丛。
　　“没动静，是已经走了吗？”
　　“或许是去忙他自己的事了。”
　　洛玉松开席青松的手，转身往城门走去，那是皇帝诡物逃离的方向。
　　席青松无声跟上，无声提供保护。
　　走了一会儿，已经看到城门，洛玉忽然问他。
　　“已经尘埃落定了吗？”
　　席青松一顿，“我们从好几个有意识的诡物口中得知，皇帝做过些对不起国师的事，筹钱或许是当下模拟的时段国师最想要的，可它们又说，长远看来，无论是谁站在国师的位置，都会想要杀死皇帝，所以我们推测，只要杀死皇帝诡物，就能通关此诡本，剩余还活着的玩家才能活下来。”
　　剩余还活着的玩家才能活下来……他们这阵都没看到几个人类，剩余的还能有多少？
　　洛玉看向大开的城门，抬步缓慢无声，“等诡本结束，诡物会随诡本重置，玩家会活下来。”
　　席青松听到他这话，快几步走前些，去看洛玉的神情，可此时的他表情很淡，淡得像是将一切都接受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