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万缕归（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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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鞭在宋溪手中绻起，随时准备龙蛇飞舞。
徐潍双眼确实看不见，但听得很清晰，知道自己正身处风雨欲来之中，他自从被关在此处，日日深处精神的折磨里。
他不知道密室里有几波人，但不管哪一波都未必安全。他使劲挣开陆辰淼的庇护，警觉往后退，结果后背硌在满是刺的钝器上，那是枚足有百斤重的流星铁锤。
徐潍神智不清，那刺扎进他背里三分，血很快在鹅黄门服上晕开一圈。血腥气飘到他鼻孔里，背后湿湿凉凉。徐潍误以为自己扎在血森罗上了，还继续退着，让“森罗茎枝”插的更深，嘴里咯咯疯笑。
安静的空间里，能听见钢刺分毫挤开皮肉的声音。陆辰淼心下惊愕，冲上前把人从铁锤上拔出来，血哗啦啦洒了一小滩。他即刻双指勾出缕青色玄气，注进徐潍背后的血窟窿里，止住肆意渗出的血水。
此时，石门口两个黑纱人同一刹那挥开左右臂，风从其间呼啸出来，沿两边石壁吹开，拂过座座灯烛。
宋溪跟陆辰淼均眼前一黑，这伙不速之客显然有备而来。灯光一熄，他们就等于全然融入黑暗。想必他们不会让自己也陷在黑暗中，定当有其他办法，能让视线不受漆黑环境的影响。
“他们这么多人，敌众我寡，原本拼上半条命兴许还能突出重围。现在敌暗我明，他们搞这一出，显然势在必得。”宋溪怕过快暴露位置，通过飞虫玄器传话陆辰淼。
“多半尾随我们进来，藏匿暗处伺机而动，对我们了如指掌，我们却对他们一无所知。”陆辰淼回话。
一言一语间，陆辰淼已经感受到疾驰来的玄力波动，并不强烈，同他修为不相上下。那股玄力波动范围不广，而是格外集中的凛冽。这种感觉他很熟悉，跟剑锋直逼的感觉如出一辙。
只是在黑暗中，玄力波动的中心点过于细小，实在难以判断落点。身后是走起路都跌跌撞撞的徐潍，为保十成十不伤到他，陆辰淼只好大量催动天潋玄力，使它比原先涨大两倍，像一块剑形铁板，他双手一挥，大范围把玄力波动扇了回去。
黑暗中两柄锐物剧烈相撞，令人震耳欲聋。徐潍自从失明后，听觉敏感了太多，再加上修为尽废，没有玄力护体。震荡声砸进他肉耳里，脑瓜都在颤。他控制不住惨叫一声，像不懂事的幼儿，本能地逃窜开，远离他认为危险的地带。
陆辰淼刚躲过猝不及防的攻势，回头就见徐潍已经抱头鼠窜，想再次找血森罗寻死。
多大人了还玩想不开这套。
陆辰淼扭头冲向徐潍，徐潍宝刀未老，光凭听觉还堪堪躲过了几个攻击。奈何密室中玄修太多，他刚跟一道玄气擦身而过，另一道已经正逼眉心。
陆辰淼还差两步就能替徐潍挡下，幽暗间突然显现一面符墙，拦住他的去路。有数十张符纸，拼接成一面一人宽高的墙，黄澄澄地，每张纸上用朱砂画着不同的字符。
陆辰淼吸取教训，不等对方进攻就筑出清仙锁，把自己锁在里头，不同于困住他人，用在自身上，就是一座坚硬壁垒。
暗黄符纸仿佛张开翼膀，朝陆辰淼包拢而来，围在整座清仙锁外。朱砂字符齐齐放光，在清仙锁里面看，仿佛睁开只只魔瞳。
但这些纸符包住清仙锁后就一动不动了，陆辰淼发现自己逐渐听不见外头动响。清仙锁是透明的，可以透过青光玄气看见外面景象。但清仙锁外让符纸包裹住，他就无法看见外面情况。
这些纸符的作用是把他单独隔绝。
陆辰淼舌尖轻啧一声，恼自己作茧自缚。寂静里，他思绪飞快生长。这群人的目的如果是要他们命，这个大好机会，早就能置他死地。现只是将他困住，说明这群人并非夺命。
可是放眼这间密室里，有什么可图呢？血森罗？还是徐潍？又或是满树尸首？
宋溪发现陆辰淼不见了，直冲徐潍眉间的玄气无人抵挡，跟徐潍迎面撞上。徐潍像中了弓箭，脖子猛然向后一仰，整个人直直倒在地上，晕过去了。
继而她见黑暗里杀出一抹人形，闪身到徐潍旁边，扛起人就要溜。宋溪正跟几人纠缠，陆辰淼迟迟没出现拦阻，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冰鞭使劲一扬，挥走几个好对付些的。冰鞭玄力全开，白烟雪雾随鞭条划开的路径涌现，在整片黑暗中洒出皑皑白雪。
剩下几个黑纱困在这场暴风雪中，滚滚雪雾直逼眼球，冰凌雨从四面八方倾泻，劈头盖脸，不给闪躲的余地。
趁这空荡，宋溪争分夺秒去追抗走徐潍的黑纱，那人身法很快，跟祁樾有的一拼，三两步就飘出几丈远，仿佛腾云驾雾。宋溪穷追不舍，感觉已经绕了整座密室一圈。好在她鞭子够长，极力挥出去，恰好打在那人小臂上。宋溪隐约听到布料撕裂的声响，那人却无动于衷，依然扛着人前行。
她心中计算着，再跑几步怕是绕回石门口了，果不其然，抬眼就看见墙壁上凸出的门框，再接着，她又险些被飞来的铁锤砸成肉泥。
好在宋溪留了几分心眼，躲得快，与它擦身而过。人倒没事，但鞭条来不及抽回，铁锤的刺勾着鞭头，钉进墙面。宋溪使劲拔了几下也拔不下来。
这一耽搁，拐走徐潍的黑纱人早已不知去向，四周只剩暗无天日，陆辰淼依然不知所踪。
她不知现在密室里什么情况，自铁锤砸中冰鞭那阵巨响后，四下里顷刻寂静。宋溪现在明白了，那群黑纱人的目标是徐潍，不打算对他们赶尽杀绝，得到了人，就立即撤离。
这下应该溜光了吧？
罢了，先找着陆辰淼再说。宋溪看向可怜的冰鞭，钉在墙上纹丝不动，她心一横，抬手用玄力把那节截断，大不了找个能工巧匠修补好了。
刚收起残鞭，耳边响起低沉呜咽，就在石门外，听着像逐步滚来的沙尘暴。宋溪警觉地退后数丈，骤然，有股狂暴力量顶破石门框，灌进密室里，颇有海啸吞灭万物的架势，宋溪不见其物，就先闻其浩大声势。
她惊得节节后退，直到后背被那股霸道冲劲砸在石壁上，喉口一甜。下一刻她蓦然看清了密室里的景象，血还卡在喉间，就瞠目结舌。
落地烛灯没有重新点燃，光亮来源是紫色旋风。这些旋风都是玄气形成，紫色玄光跟着风势明明暗暗，分裂出来的旋风吹在密室各处，每阵风里，都能模模糊糊看出一个人形，都是方才来势汹汹的黑纱人，但数来也就五个。
宋溪见紫色旋风好生眼熟，转念一想，认为那家伙做不到如此，便小心翼翼挪向不远处，好似一颗大鸡蛋的东西。
一会后，石门外才冲进来几人，是掳走徐潍那帮人的其中几个。那几人此刻蒙着面，黑纱也遮掩不住其下的惊慌，露在外面的双眼就足以暴露。
“阁下…阁下究竟何许人，我们同您素不积怨，好端端掳我们手下几人作甚？”站在前端的黑纱估计是他们头领，眼睛在几阵风间乱瞄，不知该看哪里。
“半柱香前素不积怨，眼下正好积上了。你我同样掳了人，小巫见大巫，怎么能说是好端端呢？”那阁下开口说话了，丢了支燃掉一半的香：“还剩半柱，你们再不做决定，他们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了。”
听声音，没想到真是某祁大侠。
只是这家伙，什么时候变这么威风了？！
祁樾之所以如此，因为来时路上，他们人多势众，几个斥候蒙面不得已就范，把黑纱的弱点招了。
香快燃尽了，祁樾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还是没听见自己想要的答案。他表面看着淡定自若，心里从头到尾都没平静过。
祁樾瞅了眼踹在怀里的铁片，两面都刻有复杂花纹，这些杂乱雕纹是整件玄器的重中之重，能传导空气中精净玄流，暂且为人所用，能让人在短时间内修为骤增半个阶梯。
此时，铁片雕纹上的玄流已经所剩无几。再拖延下去，他的伎俩就得暴露。
黑纱乍然抬头，祁樾心一震，立马把铁片塞回去，开口掩饰：
“给这么多时间是给你们面子，看在刚才没有赶尽杀绝的份上。你们有四个兄弟在我手里，原本只能等价交换，你们挑一个带走，剩下三个由我处置。我也混过江湖，懂你们的原则规矩，只要你们把徐潍交给我，这四个兄弟，都会如数奉还。”
“我是不是还得记着阁下这份莫大恩情？”领头的黑纱语气明显有所转变，宋溪隔几丈远能感受到淡淡的冷冽。
黑纱捏在手里的香仅剩半寸，他懒得陪祁樾演下去。纵观今日出动的弟兄姐妹，随便揪一个出来，都是对面任意一个小鬼的两倍，稍大点的，充当父母辈都足矣。二十余载玄途，十个精干中不要求全是大修，不至于半数没有。能在一群精干中做头领的黑纱，没有大修巅峰修为做保，在侠义第一实力第二的江湖散修间，仍服不了众。
他们这次接到的任务只是要个人，不要人命，之前在黑灯瞎火里使的那几招，宋溪陆辰淼会有点应接不暇，对黑纱们来说不过动动手指的小把戏。
大修能在黑暗中视物如常，这就是初修跟大修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祁樾区区一个初修巅峰，在初修里是王者般的存在，可惜他遇上的是个大修巅峰，差了整整一个层次。他以为无懈可击的小伎俩，或许能骗过黑纱头领几眼，只要他想细瞧，看破还是十分容易。
更何况他能清晰感受到，祁樾周遭看起来气势磅礴的旋风，正在以他识海轻易可觉的速度，不住减弱。
祁樾裹在最大那团风里，慵懒侧躺，掩盖几分疲倦，任何玄器多少都有副作用。早在他讨要精净铁的时候，肖长悦就苦口婆心劝诫过他，雕纹里的玄气尽量不要用到极致，否则一旦耗尽，人就像浑身掏空一样，普通的风一吹，可能都会踉跄。
祁樾嘴上应的爽快，认为自己体格好，承受能力也比一般玄修强。肖长悦了解这家伙，放肆起来无法无天，十头牛拽不回来。他原本做了砖头大一块，于是只切了薄薄一小片给祁樾，因此还被吐槽小气吧啦。
这下祁樾算领教肖长悦说的苦头了，铁片雕纹里的精净玄气告急，五座旋风在黑纱头领注视下土崩瓦解。四个蒙面立即从半空掉下，祁樾抽尽最后一点玄力，撑起余风，托住自己的同时，举着四个惊慌失措的蒙面慢慢放到地上。
黑纱的犹豫不决是装的，其实是在拖延时间，耗着他。
“紫步空凛，当今江湖新才辈出，小兄弟的名号可谓响铛铛。据说一身身法绝技，都是从数位前辈那取精华自练而成。融会贯通的本事，年轻玄修中实在少见。我早想结实你这位小兄弟了。”黑纱由衷鼓掌，看上去跟和蔼前辈没有两样。
只是这样的话在这种情境下，祁樾看来是对他的一种嘲讽。
“既要结识，岂可少了礼尚往来。这样吧前辈，老样子，把徐潍留下，我就放了您这几个同伴”祁樾勉强站着，肚子像空了三天三夜，强提精神挤着字眼说。
黑纱自然不会轻易交出徐，对左右一个眼色。祁樾捕捉到了，立即摸到腰间双刀，两个黑纱大修迎面冲来，显然要夺祁樾身后的四个蒙面。祁樾挥刀去挡，可平素感觉轻盈若纸的刀，此刻沉重地像把巨锤，他才握牢，手腕棉花似的一软，“乒乓”两声双刀落在地上。
两个黑纱无视祁樾的狼狈，直接从他左右掠过。
祁樾蹲身捡起，紧紧捏着刀，奈何力气真像抽光了一样，捡起刀就站不起来了，几乎紧贴地面倒下，眼前只有一望无垠的石砖。
宋溪下意识扬鞭抽过去，冰鞭短了一截，挥起来笨重不少，她极不习惯。等鞭身扫过黑纱一瞬前所处的位置，他们已经把四个蒙面救到石门口了。
一众黑纱带起人就撤，但没走几步，幽暗的密道两侧冲出数道青蓝，剑已纷纷离鞘，横在胸前两尺。黑纱头领一眼认出是清芷殿的人，他懒得耗下去，只想速战速决，右掌一抬，身后几名黑纱汹汹冲出。眼见就要厮杀一起，人群里又窸窸窣窣挤出个小孩儿，在一众高个间，显得只有豆儿大。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万缕归（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