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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第一百一十三章:腥煌蟒(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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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生物到了生死关头时,都会爆发出较常更惊人的力量。眼下长虫首顶那块失去鳞的皮肤,空落落的,跟周边蛇鳞整合着一瞅,活像谢了顶,看上去老了十多载。这兴许也是大蟒如此愤怒的原因之一,要换是他,估计也气的想铲掉一座城。
肖长悦即便是痛到家了,依旧压制不住发自内心地想笑,使他此刻的神情看着很古怪,要哭不哭要笑不笑,在腥煌蟒眼里更像是挑衅。
大蟒一声怒吼,血盆大口猩红不见底,口气沙尘暴似的汹涌而来,差点没把肖长悦熏晕过去,跟集市旮旯里狗都不理的烂蔬肉大杂烩没啥两样。
耳边是自己血珠落下的“嘀嗒”声,在地绽开。少顷,就零零散散缀满他悬空脚下的地,渐渐系成一滩。这样耗下去,他迟早要被榨干。
深渊巨口拉扯着银丝,黑洞洞逼近眼前,是要直接把肖长悦吞进腹穴。
眼看天网般的罩子即将吞噬掉他,蛇尾竟恰时莫名其妙松开,似忽受刺激,猛然缩回。过程极快又突如其来,肖长悦还没完全回过神,就重重“掉”在地上。
“他娘的。”
肖长悦尤其不爽暗骂一声,抹掉嘴角血迹,这长虫难对付就算了,还喜欢一惊一咋,这又是要闹哪出?
腥煌蟒当然不懂肖长悦因何愤愤,丢完他就怔在原地,瞳中杀气仿佛让盆冰水浇灭般,只剩冷光,冷光里,还窝着团胆怯。
这叫个什么事儿,难道这蛇还有精神分裂?肖长悦心中自问。但不论如何,与他而言,是个绝佳的反攻时机。
他才起身踏出一步,大蟒竟被吓得颤了三颤,慢慢挪到一角纳炎珠旁,似想寻求一方庇护。
肖长悦才不管它什么反应,最好在得手前,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即便浑身没一处好肉,他还是看似轻盈地一跃至大蟒头顶的肉刺边上。这家伙恐怕有了应激,沉重身躯吓得差点蹦起来,在石窟内不断打转,摇头晃脑,这回只是想将他甩下去保命,没再用蛇尾扎他。
又是这套眩晕大法,肖长悦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整个人匍匐在蛇头颅上,一来稳住重心,而来减轻晕眩。与此同时,紧握手中匕首,绪集最大力劲。天旋地转间,耳边拢上呲啦肉裂声,是两道相似声响重叠,恍惚中,脸颊被糊上一层东西,温热湿绸。匕首插在肉刺里,他没来得及拔出,就被一股力推着撞开层层风波,像颗流星锤重重砸在石壁,人都快嵌进里头。
骤然间肖长悦是断片的,许是魂魄没跟上身体飞出去的速度,感受到的只有擦耳而过的风声,后背重重硌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仿佛穿心裂肺。
但这些和肩胛上钻心剜肉似的剧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肖长悦深吸一口气才回过神,活像是把漂离流浪的魂魄尽数收回家。
可即便魂魄归了家,屋也散了架。
身体还是完整的,却胜似筋骨四分五裂各不相干的错觉,极端疼痛令他不住打颤。肖长悦艰难地缓将实现挪到最痛的位置,那里被大蟒獠牙般的尾骨直径穿透,另一端扎在身后石壁中。
难耐疼痛之余,湿乎粘稠,火辣辣,还凉飕飕的。
原来他不是嵌在石壁里,而是钉在石壁上。
视线开始不住模糊,肖长悦还是不放心望向蛇首顶,那里,橙黄血浆若蛛网,从肉刺处向四面八方匍匐,在蛇鳞沿滴落。他颊侧液体溢出刺鼻臭气,估计是肉刺里飞溅出来腥煌蟒的血液。
蛇血照这么流下去,估摸不出一刻钟,蛇心就会因供血不足而停止跳动。
目光下移,撞进眼眶的蛇面没了胆怯,回归原先的狰狞狂躁,甚至更甚。腥煌蟒怒瞳圆睁,蛇鳞怒张,血浆流了满面,洞中阴暗,蛇面鳞片粗糙不平,把明暗刻画的更加刺目,直叫人心怵的可怖。
肖长悦瞳孔骤缩间,蛇口又一次逼至眼前,内口大开,肉锤般的小舌清晰可见。
他本能想伸手去挡,奈何百骸松软无力,双臂只是轻微抽颤半瞬,就再也动弹不得。乃至愈渐感受不到四肢玄力流动,石窟湿冷,他却觉身处火堆,焰火从每处血口延伸灼烧,要把他如草屑烧成灰烬。
痛,太痛了,原就遍体鳞伤,由内而外的灼烧,就像在身体里塞满了盐巴,其威力渗透肤表,炭火一般灼烧每一处伤口。身体包括神识识海,都如坠火海,眼睁睁任凭自己被吞噬殆尽,痛苦到他甚至等不及大蟒的吞噬,就想先行自我了结。
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将死之人的感受?曾经多少次在死亡边缘徘徊,看来这次,是真的要结束了。
...
嗯?
好温暖,好舒服,这种四肢身躯全然舒展开的惬意,好久没能体会到了,准确来说,就像神识摆脱了名为躯壳的框架束缚,能任凭意愿不断延伸。
脱离躯壳...难道说,他真的已经死了,现在正以魂魄的状态到了地府?
也不对啊,为啥感觉眼皮外边如此明亮,地府不应该都是幽黑阴森的吗。
肖长悦猛地睁开双眼,首先就叫天边几束太阳般明亮的光芒刺的眼眶一酸,不得已用手臂半掩着,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平躺在一片花野中,花海一望无际,周边也只有朵朵似火的鲜花,没有其他任何杂景。
这里没有风,宁静地出奇,橙黄明媚的天空上,光源来自天边一轮漩涡似的光团,但仅仅是状似漩涡,却压根不转动。周边的花一动不动立着开着,仿佛时间停止流动,直到他起身,才难免触动了边上些许花枝。
说来也怪,他这身起的格外轻松,丝毫没有重伤奄奄一息者的样子,但低头看,浑身的破口和血痕血迹又是切实存在的,只是痛感与失血过多的倦意全无。
此刻肖长悦心中最重要的问题就是,他究竟是死是活,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干杵这像朵花一动不动也不是办法,肖长悦只好迈开步子,凭感觉朝一处方向走,奇妙的是,他每迈开一步,原本阻拦脚前的花朵竟自觉弯腰朝两侧避开。
有一点他可以确定,这里绝非现实世界,也肯定不是地府,他怕是又误打误撞进了什么奇异空间。
不知瞎走了多久,周围景色没有任何变化,他不知走了多远的路甚至有没有可能又回到原地,便又换了个方向走,就如此反反复复不同方向都试了个遍,仍旧无事发生。
看来兀自蒙头瞎转不成。
“喂!有人吗!!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怎样才能出去!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啊啊啊!!”
肖长悦双手拱于嘴侧,冲无边无际的花海尽头放声高喊。但这条路依然行不通,喊到缺氧都不会有任何应答。
正当一筹莫展,他无意低头,视线落在从一开始就簇拥周边的花丛上,对哦,他怎么没想到,这遍地花海是他唯一能触碰和清晰看到的东西,说不定突破口就藏在它们当中。
肖长悦原地蹲下,秉着就近原则,用食指小心翼翼戳了戳跟前一朵鲜花,近看这花甚为眼熟,好似换了颜色的血森罗。不容他多想,就觉指尖火灼似的一刺,吃痛间,周围景致消失一空。仿佛抹除一副画卷又添上一副新画卷,只是瞬息,肖长悦视线再度清晰时,已经身处另一番天地。
若说方才的花海他并非全然陌生,只是比他时常梦见的黑花海多添了色彩罢,此刻周遭,就是他从没见过的场景。
环顾四周,墙垣围绕,远看有高低错落的琼楼玉宇,他所身处的院中景象,陈设于植被极好地搭配相融,奢侈却雅致非凡,同时不失令人眼前一亮的俏趣。
一看便是富可敌国大户人家才能挥霍的起的水准。
他叫庭院中央一串清朗笑声引去视线,才发现修建齐整的草坪上,盘膝坐着个红裳少年,长发似瀑布垂在地面,用金色羽状的发饰装点。
少年背对着他,察觉不到他投去的目光,专心致志与身周簇拥成群的猫猫狗狗、长相奇特又不失可爱的灵兽们玩耍,怀中还趴了只伤了腿的花色猫咪,少年正轻细温柔地为其包扎。
不乏有些动物灵兽们爱在草地里撒野打滚,完了又很亲昵地往少年怀里蹭,难免弄脏了衣裳。少年丝毫不嫌,还很乐在其中,画面一度和谐,美好的有些不太真实。
“阿应。”
身后蓦然传来呼唤,肖长悦惊一跳,下意识要找个地方躲,直到来者直接从他身侧掠过也没丝毫反应,肖长悦明白,这里的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那叫阿应的少年应声回头,这一回首,惊呆的是肖长悦。
是他!在濯尘泊底,被身披银甲的穹川,一剑穿腹的那个,与他容貌近乎相似的男子,照后来穹川在神殿所述,此少年就是千百年来,被世人唾为邪神的长离焰神袭应。
那么这座府邸并非是拥有金银山富人家的贵府,而是上古神明的神邸。难怪看其建筑,都是非同一般的富有神气。
喊阿应的男子,正是少年时的苍神穹川。
穹川走到距袭应还有一丈远处,就止住脚步不走了,袭应没觉得不妥,习以为常道:“阿川,跟我相处这么久了,浑身洁癖的臭毛病怎么还如此严重。我知道今儿你要来,特意给他们洗过澡,香喷喷的,有不少还是你救下的,怎么可以连抱都没抱过。”
穹川浅笑:“它们同你更亲些。”
“还不是因为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每次想跟你亲近,你都避之不及,久而久之自然就疏远了。”袭应语气笃定,尤其占理:“再说了,我身为一族之神明,不光族民,凡是族域里的一切生灵,我都有庇护的责任,它们愿意亲近我,我自然高兴,也更想加倍呵护。”
“你一向如此,不过作为神明,跟世间万物终归有不可磨灭的距离,这并非我们能够所控。”
袭应不喜欢听穹川讲这些,撇撇嘴转移话题:“你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穹川略感无奈,但也顺着他意了,提起手中食盒晃了晃:“甜食糕点,都是你爱吃的口味。”
袭应兴奋至极,迫不及待要起身去接,突然吃痛地抽口凉气。原是那只伤了腿才救回来不久的猫咪还未放下心中警惕,袭应突然一动,把它吓着了,条件反射亮出猫爪在其手背抓出一条血痕。
穹川心下一紧,放下食盒,三两步上前,周围成群小兽为他那股强烈冷气吓得四散。
“怎么样,很疼吗?”他拿帕子拭去裂口中点点血星,并仔仔细细包扎好,也不管袭应的手方才还摸过小兽们的茸毛。
“这会怎么没有洁癖了?”袭应双目笑意盈盈,弯似月牙,清澈明亮,见面前少年一愣,带了股不怀好意的调侃:“穹川,你就这么心悦我?”
最后一幕,是穹川连路烫到耳根的红,画面消散,肖长悦又被卷回无尽花海。
“长离海...”他兀自喃喃,神殿之中,穹川瞧见他腰间纳炎珠之时,就断言他必然会来到此地,开满赤红似焰袭应花的境地,名曰长离海。
在这片花海之中,有一朵蕊心燃焰的,就是袭应神识所在,是他需要寻到的。只是是否蕊心燃焰,只有触及到了才能知晓。
神识通常位于识海正中,肖长悦回想方才他所见之景,院中枝头繁华正盛,和熙暖风吹过,惹得院中落英缤纷,一派春光无限。
肖长悦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只是目前掌握线索太少,还有些牵强,只能大致猜测自己正处在长离海的东面。为进一步证实,他在目前所处位置留了枚阵印,转而朝南面走去。因着阵修特有的技能,布阵需对东南西北天干地支等方位了如指掌,他很快就能找准方向,直到觉着四周空气都有些闷热起来。
这里大概便是长离海南边,肖长悦再次蹲下,戳了戳身前开的最盛的袭应花。
周围环境一顿反转切换,这次他来到一片旷原,一片碧草如茵,周边还有葱郁树木的旷原,他面前,是一片清澈似镜的湖泊,岩岸有弯着腰,枝头点水的大树。
有一人坐在岸边,挽着衣摆裤腿,双脚浸在水里乘凉,同时看着浅泊处,欢快戏水的身影。
穹川说在浅水底下藏了个宝贝,必是袭应欢喜的,于是袭应满怀期待,在水面没过膝盖的的水中起敬地寻找,边找边耍着水玩。
岸旁穹川目光从未一刻离开过水中兀自嬉闹的少年,看的出神,似在欣赏一副绝美画卷。
直到袭应惊喜地从水滴石穿捧出一物,穹川才回过神,敞开怀抱要袭应置身其中。后者笑的灿如阳光,很自然地靠进穹川怀中,举起手中之物在穹川眼前晃悠:
“真漂亮,你做的?”
穹川低柔地“嗯”了声。
这是一圈手环,用金赤熠动的长离羽和波光剔透的苍龙鳞做成,以羽为环,龙鳞为缀,美的叫人挪不开眼球。穹川衣袖一挽,露出手腕上一只一模一样的。见此,袭应急不可耐将手上那只戴好:
“难怪,上回莫名其妙地向我讨要两根翼羽,神神秘秘的,原来如此。”
“喜欢吗。”穹川柔声问。
袭应眼波微转,坏笑着答:“喜欢是喜欢,但感觉还欠点儿意思。”
“如何说?”穹川纳闷。
“我还想要...”袭应忽地拉下穹川近在眼前的领口,后者不得已微附身,触及到那方柔软温热。
穹川毫无心理准备,心间一怔,他自是欢喜的,只是没想到袭应会先他踏出这一步。两人间相互看破为打破的薄纱这一刻被彻底捅穿,穹川也不再拘束,捧住袭应脑后,热情激烈的回吻,尽情享受啃噬,仿佛品尝一块味道绝佳的棉花糖。
后者很快有些承受不住,却无处可避无路可逃,拽着穹川衣领的手指逐渐收紧,并微微颤抖,脖颈、脸颊、眼角、耳根红了一片。
盛夏热烈的风在二人间呼呼抚过,使周遭空气愈加燥热。
情到深处,穹川情不自禁撩开因湿润而贴在袭应身上的薄薄衣料,虔诚抚摸着,如火上浇油,让这狂热烧的更加旺盛。
肖长悦没想到会看到此等场景,面红心跳地厉害,赶忙用手掩住双目,避免与这少儿不宜的画面正面冲突。此时,眼前场景逐渐模糊,渐行渐远,在两人不住的上下起伏和不可言喻的缠绵声中归于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