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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第一百一十章:血皿身(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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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令肖长悦全然陌生的神情,以至于看着枯骨爪这张脸都觉得压根不认得眼前此人。
“你暗中调查我?”肖长悦的脸色跟着严肃下来,冷目回盯着枯骨爪:“你想说明什么?”
“这么大反应作甚,”枯骨爪双眸里透着势在必得的狂妄:“到这地步,我便实话告诉你,苍佑玄堂,有一半是出于有意,也是在那,证实了你血皿的身份。那是我与阙幽的一次小小合作,我与他都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森罗留下的血皿。他手上,有一滴精纯的森罗血,一旦附近有同类血液,就会产生共鸣,而当时你的失控,令那滴血有了反应。”
肖长悦不曾想自己在无意中遭到算计,如此说来,枯骨爪从一开始接近他就是有目的的,难怪二人的相识来的迅速又莫名其妙,他本来就觉得有点奇怪,但后来据雀因姨说这位入眠堂主的德性一贯如此,随性不拘束,想干嘛就干嘛,如此想来,似乎就不奇怪了。
没想到的是,姬雀因都被他这一贯如此的行为作风蒙蔽了,这种浪荡的性格,给了任何不按常理的行为一个很好的解释,真是个极隐蔽的伪装。
“你放心,此外,我没有透露给任何不相干的人,我检验你血皿的身份必有我的目的,跟他合作是一码事,合作结束又是另一码事,我不会让他将你夺了去。”枯骨爪怜惜地抚摸的玉床:“毕竟,她的命,只有你能换回来。”
肖长悦算是明白此人为何三番五次帮他了,原来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所以你千里迢迢赶来神域救我,也只是为了她。”
“当然。”枯骨爪果断回答:“她曾经也是魔孽的血皿,但她原本体内的森罗精血,如今流淌在阙幽的身体里,而我连她的尸体都没能带回来。你看到的这具,是我用北坤古老的傀儡术所制,并将有关她生前的一切记忆注入其中,只差最后一步,那便是将你的血注进她的体内,我的卓茵便能回来了。”
肖长悦原本最坏的预想是顶多缺胳膊少腿,想不到枯骨爪是要他的命:“你疯了!你要我一命换一命?”
“我认为我说的很清楚了。”枯骨爪目光幽幽,转而盯着肖长悦,如同即将扑向猎物的野兽。
肖长悦承认这次真的有些慌了,枯骨爪一步步逼近自己,而他只能垂死挣扎地步步后退:“枯骨爪,我与你无冤无仇,她也并非我所杀害,你凭何要让我偿命。你想想,我若是死在了北坤,苍境追究起来,你们北坤拿什么防。”
枯骨爪丝毫不为所动:“就凭我救了你无数次,就凭我能救陆辰淼的命,若没有我,你恐怕早就死了好几次。至于苍境的追究,我早就想好对策,能解陆辰淼寒毒的东西是森罗族无妄林南部凶兽腥煌蟒的蛇囊,我大可称北坤已经没有这种解药了,你是替陆辰淼取解药时被腥煌蟒咬死的,万幸的是你临死前拿到了蛇囊,陆辰淼便可得救,介时也算了却你一桩心愿。”
肖长悦咬紧牙关,看来枯骨爪早已做好万全之策,那么他想逃出此地,估计是难如登天。枯骨爪出手极快,一个风驰电掣,捉不着影的手就擒上肖长悦脖子。
肖长悦感受不到掌上的肉感,坚硬锐利,好似被褪去皮肉的白骨死死钳住,不仅有窒息带来的难受,还有硬物硌住咽喉的疼痛。就算希望渺茫,他也不会坐以待毙,垂在两侧的指尖迅速不断凝结阵子,然后在双掌间叠加数层玄阵,抬手一把紧握住枯骨爪钳着他的手腕。
焰火自掌面玄阵不断溢流而出,肖长悦两只手都包裹熊熊烈火中,滚烫的炽火很快烧到枯骨爪腕缚上,沿着手臂不断向上灼烧,很快烧着了半条衣袖,枯骨爪再强也能感到疼痛,捏着肖长悦脖子的力道禁不住松了松,肖长悦趁机抬腿在其腹部奋力一踹,挣脱开魔爪。
枯骨爪修为比他高出不少,单是这能撼动他的流火阵,就消耗了肖长悦不少玄力,分开那一瞬,他迅速喘几口大气。前者很快灭了臂间火焰,欲要再度进攻,肖长悦能做的只有为自己争取时间,能拖的时间越多,就多一分希望。
“等等!”他一声大吼制止住袭来的枯骨爪,后者真像被他唬住一样,在不远处停下,眉一挑,仍旧危险地盯着他。
“怎么?”枯骨爪。
“我现在逃也逃不掉,跟你斗下去的结果也只有一死,但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临死前,我想知道,血皿究竟是什么,还请枯骨堂主如实告知。”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在耍花招,肖长悦主动走近枯骨爪,在后者替他准备的祭血之处一屁股坐下。
枯骨爪凝视着看了会,没察觉出任何异样,便答应让他死个瞑目。
“血皿是一种,魔孽让自己能起死回生的邪术,选择合适的身体,注入一滴森罗精血,在其体内培养,精血会不断同化宿主体内原本的正常血液,直到心脏中产出的新血,就是森罗精血,方算完成。血皿的用途分两种,提供血液与提供躯壳,卓茵便是前者。而你,作为血神森罗的血皿,应当属于后者,血神于森罗血弑时身躯尽毁,只剩神魂被封印玄宿盘中,如今叫魔孽夺了回去,森罗神魂需要躯壳承载,所以那阙幽少主才会找上你并要带你走。”
肖长悦有如醍醐灌顶,这一番解释毫无漏洞,并且能对上他遭遇的种种,他身上的一切谜团好似云解雾开。如此想来,他或许真不是什么邪血巫咒,与他同生在森罗血弑时的婴孩太多,因天生邪气过重患有邪血巫咒的也不在少数,但没有一个像他这般,隔三差五就被邪气侵蚀陷入疯狂的。那些真正的邪血巫咒患者顶多容易招邪多病,而他恰恰相反,从小到大几乎没生过几次病,医者大夫都说他阳气过人,是个好命格。他早该肯定,自己根本不是什么邪血巫咒,森罗虽为邪神,可好歹也是神明,体内有神血流淌,确实也助他从小聪慧过人,体格强健,天赋异禀了。
某种意义上说,算是捡了个便宜?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便宜占了十数年,终归要还的,就算今天不死在这里,来日也会被魔孽齐齐盯上。
“我讲完了,想必阿悦差不多明白了,这下,可以兑现你的诺言了吧。你尽管献出森罗精血,我说到做到,也会兑现我的承诺,将解药安全送到陆辰淼手中。”枯骨爪眼神坚定,不像在说慌。
下一秒,枯骨爪眼睁睁地看着肖长悦在原处凭空消失不见。
他目神一凛,率先施法阻住出口,不动声色地感受四周动静。肖长悦趁枯骨爪言语之际在自身设下隐形阵,想赌一把,一鼓作气冲出甬道,可还是低估了大修巅峰的反应速度,这把没赌成功,实在可惜,再快一步,就能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枯骨爪一手以白骨之利划破另一只手掌,鲜红血液很快溢出,再加注玄力,掌心的血如同源源不断的泉眼,很快顺着指缝与手腕淌落,紧接着朝四周奋力挥洒,如以盆泼水,果不其然,无色的空气中凭空显现几粒漂浮的血点。
血溅到了肖长悦身上,后者随即暴露位置,但同时也完成了自己的布置。几乎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罡风四起,又有喷涌而出的烈火随之而来,风火相合,形成裹着炽焰的风刃,不断自周遭霹雳而来。
枯骨爪率先在玉床周围施下一道结界,身法轻盈地躲避周围攻势,几乎没被伤到寸豪,却也因此忽略了才暴露行踪的肖长悦,他趁乱绕至枯骨爪身后,以不暇接果断对准其背后心脏处,却又稍许迟疑,往下挪移几寸,催动,发射!
殊不知,枯骨爪嘴角抹笑,利用闪躲风火刃的姿势,伸手转动玉床壁一处不起眼的机关,周遭墙壁所嵌大大小小的夜明珠刹那齐齐锃亮,如埋伏暗中的野兽同时睁开兽瞳。数不清的夜明珠中分别迸射束束玄光,相互穿梭交织,仿佛捕获猎物的网罗。
肖长悦立马知晓这是一台玄器,一台规模大到遍布整座密室的玄器,中间的玉床就是这台玄器的中控机关,来不及他多思,“网”就将他牢牢困在其中,其余玄光不住巡扫,肖长悦无处可躲,很快就被扫过的玄光分别缠住手脚,悬至半空。
枯骨爪因此还是中了不暇接那一镖,不知痛似的自己将其拔出,血染湿了腰后一片,但他丝毫不顾,把带血的铜刃随手丢在一边:“嗯,阿悦比我想象的有能耐,即便比兔子灵活,可惜,还是让我捉住了。”
肖长悦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白费力气,冷声道:“即使你今日目的达成,她也只是你制造的一具人偶,根本不是真的卓茵,枯骨爪,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我很好奇,你刚才明明有机会直接杀了我,为何还是心软了?”枯骨爪仿佛没听见肖长悦所言,自顾自道。
肖长悦如实说:“因为我总觉得,你并非性恶,你不过是被困在执念里无法自拔,你入眠堂里那些幽隐,十有八九都曾是漂泊无依的可怜人和基本生计都无法维持的江湖散修,你救助他们,给了他们容身之地,给了他们自身价值,于他们而言,你就是给予新生的再生父母。或许你会觉得我傻,都快没命了,还夸赞夺我命的杀人凶手。但在我看来,你的善大于恶,何况这个恶是遭执念所控,只要它还是执念,就有放下的可能。我只是不想,这么轻易就定义一个人是善是恶,该不该死,毕竟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枯骨爪似是若有所思一瞬,这种神情又很快消失不见,打回原样,显然,这段说辞,并不足以说服他放下这么多年苦苦承担的执着。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夸夸我,好求我下手轻点?”枯骨爪语气戏谑,脸色依旧阴冷。
事到如今,肖长悦哪还有生还余地,只得缓缓闭目,静待死亡的痛苦降临。枯骨爪附身,在卓茵额间覆上一吻,仅此一瞬,他似乎察觉什么,双眼蓦地睁开,包含难以置信。尽管如此,他仍旧伸手催动玉床机关,束住肖长悦的四道光束一瞬如遭电击,一股强烈的吸力从肖长悦四肢充斥全身,仿佛要把身体扯的四分五裂,四肢百骸血液奔腾狂涌,呼啸着要破体而出。
极度的痛苦令肖长悦难以呼吸,不住颤抖,浑身血液因吸力流向四肢并被无情抽出的感觉尤为清晰,光束也因此转变成红,周遭的夜明珠就像一个个储血包,从四面八方汇向中央玉床上的少女体内。
体内的血逐渐供不应求,阵阵昏厥席卷肖长悦识海,血色淡退,冷汗直冒,此玄器的吸力尤其强劲,他觉得自己快不行了。
若此时,眼前掠来一束青光,该有多好。
一阵地崩山摧的爆破声唤回肖长悦一半意识。
陆辰淼!
他下意识在心里惊呼,抬眼只见甬道口,枯骨爪设下的屏障已无,周边石壁还震裂些许,玄器运作也随之而止。来者身形较枯骨爪还要高大几分,身后还跟了几个随从。
是荆暄。一时间,兄弟二人静立对看,谁也没开口,心里却同是五味杂陈。
“你怎么知道这里。”良久,枯骨爪先问。
“这整个宫殿都是我的,找个密室,自是易如反掌。”荆暄淡淡答。
枯骨爪不知怎的,自从发现玉床上躺的,早就不是他辛苦制成的人偶,而是卓茵真正因神血孕育而不朽的身躯时,他就对面前这个狠了多年的男人提不起怒:
“是你换的?”
荆暄点首:“岐舟,当年之事,我唯独对不住你,但我还是那些话,我作为一族之首,必要以族人安危,以大局为重,这是我抛却不去的责任。这些年,我一直想要弥补,我知道你一直在尝试做出与卓茵一模一样的傀儡,补偿没能带回她尸体的愧疚,其实当年,我就向魔孽提出条件,希望能拿回卓茵的躯壳。我不知到你究竟何年何月会回到北坤,直到如今,我终于有机会把她交予你。”
枯骨爪紧抿唇,心中封存多年的坚冰似落下一滴水,溅开浅浅波纹:“呵,不论你对我多愧疚,她的命有一半都是你夺走的,这是永远无法磨灭的事实。你现在马后炮般地拿着卓茵的尸体来诉说你的满心愧疚,早就晚了!”
荆暄格外平静:“枯骨爪,你就没想过当年,我是如何一日之内就在邻疆城中找到你的吗?”
枯骨爪隐约猜到,眼眶微撑又不愿相信:“不可能,你在骗我。”
“你猜的没错,就是卓茵,是她告诉我的,她说,有些事,越是强求,结果可能越是支离破碎。”荆暄乘胜追击,殊不知自己眼眶也不觉泛红。
枯骨爪膝弯一软,一个踉跄跌坐玉床旁,凝视其上似乎只是熟睡的容颜,长睫不易察觉地微颤:“卓茵,你醒来啊!我要你亲口告诉我!这究竟是不是真的!你快醒来啊!!”
仿佛一盆金汤骤然打翻,枯骨爪从未有过的崩溃,眼见床上之人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催动玄力就要重新启动玄器。
“枯骨爪!!”兴许出自对求生的本能,又兴许再也看不下去,悬于半空之上,乍然传来肖长悦的剧吼:“你如此行,与当初魔孽对她所做的有什么区别!她死在此等邪术之下,如今你又要她苏醒在其之中,你觉得,她会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