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南国的记忆（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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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是周末，ViVi难得休息一天，听说中心广场新开了家中餐厅，决定带丁甯去尝尝鲜。
汽车在某个巷口停下，ViVi下去给同事送东西，丁甯留车上等她。没多久，丁甯感觉副驾驶窗外有人朝里面看，隔着暗色的玻璃窗，李志南朝她打招呼。
出于礼貌，她放下车窗。
李志南露出洁白的大门牙，“丁同学，我就看着像你嘛，你要去哪啊？”
“中心广场。”丁甯如实回答，她的表情不冷不热。
“我也是去中心广场，真巧啊!”李志南兴致勃勃，完全没有结束话题的意思，甚至更得寸进尺，“可以顺路带我一程吗？”
丁甯尴尬地笑笑，“不，不太好吧，我姐姐有洁癖，不喜欢车子上有别人的味道，真是抱歉。”
李志勇也笑，眉眼弯弯，“抱什么歉啊，我和你开玩笑呢!”说罢抬起头朝巷子里看了一眼，“那是你姐姐吗？”。
丁甯转过头去，见ViVi正在打电话。
“丁同学，再见。”
丁甯也摆摆手，“再见”
看来李志南真的是同她开玩笑，因为他脚下踩着平衡车，说完再见两个字，嗖地一下消失无踪。
ViVi上车后把冰激凌递给丁甯，叫她给自己留一半，巷子里有家老式冰激凌店，专做低糖低脂冰激凌，好吃又健康。她没问李志南，可能后者处于她的视觉死角，丁甯不想多事，也没提及。
周一上课时，李志南来的稍晚，恰巧丁甯身边有空位子，他本可以直接坐下的，却礼貌问她，“丁同学，我可以坐这里吗？”墙边角落里还有两个空位子，但显然听课效果不好，否则也不会没人坐。
丁甯淡淡道：“你坐吧。”
白人老师开始上课，其他同学使用电脑做笔记，丁甯认为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坚持手写。老师讲的快，她便写的快，难免字迹潦草。
李志南和她一样，也是手写笔记，丁甯无意间瞥见他的字，字迹娟秀洒脱，工整整洁，流畅的英文单词，和书本上印刷的如出一辙。
她惭愧地捂住自己的书本，生怕被他瞧见。
最后十五分钟自习时间，李志南从书包里拿出本《笑傲江湖》来，最原始的版本，书页陈旧泛黄沾满岁月的痕迹，丁甯双眼放光，红姐姐说过无论什么书，初稿最好看，最能表现作者的初衷，后来的版本，要么迎合市场需求，要么顾及读者情感，总显得画蛇添足，欲盖弥彰。
李志南看出她神色中的变化，把书包扯到她面前，悄声说：“喜欢吗？借给你拿回家去看，随便选。”
丁甯看看他，又瞧瞧满书包的“杂书”，这才发现他的桌面上根本没有本堂课的课本，或许书包里也没有。李志南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爱学习的乖学生。
见她出神，李志南把手里的书递过去，“‘看来你是喜欢这本，金老爷子的作品，我最喜欢的就是《笑傲江湖》’。”
“为什么?”丁甯的话匣子被打开。
李志南把头凑近，又保持礼貌的距离，这才悄声解释，“哪个男孩子不想像令狐冲一样，练就一身绝学，笑傲江湖呢？”
这话纯属废话，说和没说一样。
丁甯没腹诽完，听见李志南又说，“不过后半部分我有点难以接受……”
丁甯随口问，“从哪里开始不接受了?”
“就从令狐冲和任盈盈谈恋爱开始。”
不接受故事情节可以有许多中表现形式，惋惜，感叹，愤怒……从李志南的表情看得出，他属于愤怒类型，好似令狐冲抢的是他的女朋友。
“你交过女朋友吗？”丁甯没头没脑地问。
她这思维太跳脱了，他不明所以地摇摇头，发表大男子主义言论，“谈恋爱多影响学习啊?”他以为丁甯会反驳，看小说就不影响学习吗？结果听见她的揶揄，“怪不得你不接受令狐冲谈恋爱，原来你根本不懂爱。”
丁甯只是信口胡邹，李志南却认真起来，“《笑傲江湖》的结局应该是令狐冲功成名就后隐退江湖，真正的大侠，怎么能为儿女私情屈尊……”
他极力克制音量，依然在课堂上引起注意，白人老师很快来到两人的座位前，没来得及收拾书包的结果是“人赃并获”，李志南被罚去教室后面罚站。
李志男完全接受惩罚，给老师道完歉后回头朝丁甯做个鬼面，先前面红耳赤的男生又恢复阳光的形象，亮晶晶的眸子闪耀纯洁的光芒。
坐在最后排的某位同学，马上把课堂上的事报告电话另一头的“买家”，五秒钟后，对方把酬劳发给她。
第二天，李志南没来上课，丁甯并不关心他的事情，只是昨天慌乱之中，李志南把《笑傲江湖》塞进她的书包，课后他又一声不响地走掉，害得她没来得及还书。
她打听到与李志南住同一个宿舍的学哥，求他帮忙把书转交，那个同学也是云岭大学的交换生，比李志南高一届，他告诉丁甯，李志南昨晚上被人打了，肋骨断裂两根，目前在医院。
被打后他就报了警，天亮之后有了调查结果，说是流浪醉汉所为，这个城市的街头，有很多流浪汉和醉酒者，时常发生打架斗殴事件，抓起来顶多关几天，还要负责他们的吃喝拉撒睡，久而久之，警察也不管了，出警后批评教育几句便早早了事，如果碰上醉酒的流浪汉，谁不躲远点，只能怪他倒霉。
李志男的猴脾气上来，在大街上口出狂言，要找市长，又要找领事馆，还要登报揭露警察的不作为。出警的是两个华人，发现他只是个年轻气盛的学生，没为难他，开车把他送去医院。
丁甯到家时，工人正向楼上运送钢琴，ViVi从卧室出来，胳膊搭在护栏上，笑盈盈地朝下看，“这钢琴怎么样?”
ViVi三岁开始学琴，获得过几十个国内外奖项，十六岁在维也纳金色大厅召开个人演奏会，如果不当医生，她肯定也是个出色的演奏家。从小到大，她拥有很多架钢琴，亲戚送的，爸爸买的，获奖得的，自己买的，为此，爸爸专门买栋大别墅放琴。
这些ViVi全和丁甯说过，所以她有理由相信，这架钢琴肯定是红姐姐的新宠。
她的课程里就有钢琴课，每次下课，她意犹未尽，恨不得多弹两下，不过红姐姐的钢琴肯定价值不菲，她馋得手指头直痒痒，“这琴真漂亮，我上楼去把它擦干净吧。”
ViVi憋住笑，她是怎么做到的，把想弹琴的意愿表达的既委婉又明显，她的小lucky真是太可爱了。
她不忍心戳穿，顺她的话说：“我看你是想待会多吃点饭吧?”
丁甯朝她吐了吐舌头，乘电梯上楼。
里里外外把钢琴擦干净，丁甯情不自禁端坐在它面前，手指距离黑白键几公分的距离上下浮动，闭上眼睛幻想着，她正弹奏新学的曲子。
ViVi猜错了，她真的只是想擦擦钢琴，这么好的东西，她那点三脚猫功夫，岂不是暴殄天物？双手跟随脑海里的曲谱，有节奏地跳跃，维也纳金色大厅里灯光闪耀，舞台下座无虚席，她看见自己身着华丽的礼服，向大家鞠躬，随后缓缓朝钢琴走去……
如梦初醒般，丁甯睁开双眼，她的手掌被另外一双手所覆盖，比她的手指稍长，又细又白，手指按压手指，弹出悦耳的琴声。
她太过入神，完全没察觉到ViVi何时进来，绕到她身后，手把手教她弹琴。
两个人距离太近，几乎脸贴脸，呼吸之间，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儿。
丁甯别开脸，打趣道：“红姐姐，你该戒烟了。”
ViVi站直身体，目光移向别处，菱唇抖了抖，好半天才说出一个轻轻的“好”字。
丁甯的随口玩笑话，ViVi当圣旨奉行，她是个杀伐果断的人，自从答应丁甯，便一根烟没再碰过。戒烟是件件折磨人的事，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注意力难以集中，没多久，ViVi整个人呈现出肉眼可见的萎靡。
丁甯心疼不已，叫她别戒了，或者慢慢戒，从一天一包改成半包，才改成几根，循序渐进
ViVi撒谎找借口，她最近患上咽炎，挺严重的，极有癌变的可能，这烟必须戒掉。
听到“癌”字，可把丁甯吓坏了，抓住ViVi的胳膊问东问西，ViVi毕竟是医生，专业知识普及起来一套一套的，直接把丁甯整蒙圈，很快相信此癌非比癌。
自然而然聊到ViVi的“孩子”，“我认为我可以停药了，三个月体内的药便代谢掉，便可以给‘小月月’做骨髓移植。”丁甯用试探的语气征求ViVi的意见。
ViVi显然不太高兴，板起脸来，“你是医生我是医生，药不能说停就停，你现在感觉状态良好，要恢复正常人的状态，还需要一段时间。”
丁甯失落地点点头，为缓解她的情绪，ViVi又胡诌八扯，“孩子有几项指标也没有达到手术标准，等过段时间，你们俩的身体都允许了，便是最佳时机。”
“大约什么时候啊?”丁甯锲而不舍，仿佛得不到确切日期誓不罢休。
ViVi想了想，随手指向窗外，“等那树上的花都落地，一朵不剩的时候。”
ViVi当初看上这栋小公寓，全因为院子里有一棵长势喜人的芙蓉树，它的躯干笔直粗壮，撑起遮天盖地的郁郁葱葱。透过落地玻璃窗，丁甯惊奇地发现，芙蓉树枝繁叶茂花团锦簇，和刚搬进来时相比，是另外一幅美景。
接下来的很多个黄昏，丁甯会坐在树下等待花落，日子平静无波地过去，天气逐渐变凉，芙蓉花败了不少，惠灵大学放假了，惠灵大学又开学了。
等她重新来到教室，同学们都在讨论迎新晚会的事。班会上，来自佛罗里达州的，高大威猛的黑人班长郑重其事地宣布，“班上所有人都要表演节目，别说你没有艺术细胞，也别说你怕贻笑大方，迎新晚会不是演唱会，我们也不是明星演员，别怕出丑，重在参与。”
班长不愧是班长，几句话直接断掉所有人后路。
课后他来到丁甯身边，黑人班长个子特别高，是校篮球队的前锋，他弯下身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用蹩脚的中文说：“lucky，你虽然是借读生，但也是班级的一份子，记得明天把表演节目报给我哦。”
回到小公寓，丁甯询问ViVi和李妍的意见。李妍提议唱首歌，她嗓音不错，就选当红歌星杨禹欢新出的单曲吧，那首歌特别闹腾，特别适合迎新晚会这类场合。
再说，下周一便是迎新晚会，准备新节目明显来不及。
ViVi正在煎牛排，抽空回过头，“弹首曲子吧，你现在的水平已经很高了，对自己要有信心。”
丁甯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就别哗众取宠了。”
李妍帮腔作势，“我认为你们班长说得很对，迎新晚会而已，又不是才艺大比拼，重在参与。”
ViVi把牛排端上桌，李妍不懂钢琴，更不知道丁甯的水平，她虽然接触钢琴时间不长，但极有天赋，再加上她手把手指导，上台表演绝对没有问题。
见她妄自菲薄，忍不住啐道：“瞧你那点出息，出去可别说是我的徒弟。”
丁甯小声嘟囔，“我可从来没再那么多人面前弹钢琴。”
ViVi耐心开导她，“什么事都有第一次，我十六岁去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奏，差点吓得拉裤子。”
此言一出，丁甯和李妍哈哈大笑起来，谁不知道她是天生的控场王，别说维也纳，就算站在###的舞台上也绝不会抖一下腿，这慌扯得太离谱，连ViVi自己忍不住笑了。
很快她重新绷紧脸，把切好的牛排推到丁甯面前，对她脸蛋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下，道：“好好练习，好好表演，就算你的期末考试了。”
丁甯大眼睛眨巴眨，“考试结束后你就不再教我弹钢琴了吗？”
ViVi装作严肃的态度，“看你表现吧，成绩不合格的话，我会考虑把你逐出师门。”
丁甯叫苦不迭，“红姐姐，你心太狠。”
ViVi忍俊不禁，“到时候我会去现场验收，现场打分。”
迎新晚会对外开放，学生家长和朋友都可以参加，丁甯特别希望ViVi能去，在台下亲眼看看她坐在大舞台上，弹奏钢琴的样子。
但她最近工作特别忙，经常连夜加班，她可不想耽误她宝贵的时间。
她心怀忐忑地问：“你不是说最近研讨组讨论新课题，你这个组长恐怕没时间吧?”
ViVi不失优雅地喝了口红酒，郑重其事地答：“我是你的家长，又是你的老师，于情于理，都要去。”
她把盘子又朝丁甯推了推，“九分熟的，快吃吧。”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南国的记忆（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