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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丁甯找到母亲的尸骨 ...


  •   飞机落地时,DNA比对结果出来,两人存在生物学母女关系。

      去古木镇要坐两个小时的大巴车,直到下车时,丁甯才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她没敢看安亦阳的眼神,语气清且淡,“这些年,我妈妈,过得好……”又突然改口,“算了算了,当我没问。”

      她的语速极快,似乎不想给他反应的时间。

      这里刚好和云岭相反的季节,和西京也是。两个人行程匆忙,谁也没来得及换衣服,安亦阳穿的保暖衬衣,休闲裤里还有秋裤,大太阳的攻击下,他整个人热气腾腾。

      相比较而言,丁甯潇洒的不是一星半点,薄薄的晚礼服,坏掉的前襟被她坐飞机时修好,妆虽然有些话,但凭空多出几分破碎感,斑斓的阳光下,她婀娜多姿,明艳动人。

      安亦阳忍不住多看几眼,转而想起她马上要面对的现实,心中又升起那种无能为力的痛楚。

      他到底该怎么开口?

      当年从墨县离开后,黎猷乾把安兰直接带到地球另外一边的古木镇,镇上有这个城市最豪华的城堡,它是黎猷乾的金屋,藏着千姿百态的女人们,有的自己受用,大多数用来结交富商和高官。

      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流连忘返,黑暗、暴力、□□、血腥,是当地人对这座城堡前世的评价。

      十几年风云变幻,人走茶凉,城堡早已荒废,房顶坍塌,墙壁凋落,被当地政府划定为危楼。

      危楼前方是宽敞的庭院,同样破败不堪,整个区域全被警戒线围住。靠近古木镇的主街有危楼的正门,正门两侧分别站立两名身着制服的白人。

      事已至此,安亦阳无法继续隐瞒,他有点后悔,或许刚开始就应该告诉她真相。

      丁甯的妈妈已经去世,就埋在危楼前的庭院里,直到关警官和匿名的线人找来,当地政府派人挖掘才发现土壤里面的骸骨。法医根据对骸骨的检测,推断死亡时间在十年到十五年之间。

      骸骨出土之后,按照当地的法律法规,必须马上送到火化场处理掉,是安亦阳拖已故恩师的关系,才让丁甯能和妈妈见到最后一面。

      才让女儿可以跪在母亲的坟前大哭一场。

      这些事,没有必要让丁甯知道。

      路上,安亦阳和危楼门口的警务人员有过联系,白人男子见到他们,礼貌地过来迎接,用英文说,“你们只有十分钟,十分钟后,火化场的人会来……”

      丁甯心不在焉,并没有听清白人男子的话。不久前,她刚来过这个小镇,就是在这里,与芙蓉香牙膏失之交臂。

      而眼前这座破破烂烂的城堡,她也来过啊!

      也是那天晚上,丁甯路过此处,就像有种神奇的力量驱使双腿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强迫她靠近它。

      丁甯刚骑墙头上,突然从黑暗中窜出来一个什么东西,原来是个身材矮小的人,听声音像是男性,矮小男人戴着口罩,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叽里咕噜说了些她听不懂的话。

      见丁甯迷迷糊糊的,情急之下他用蹩脚的中文挤出两个字:有鬼。

      安亦阳把她从回忆中拉出来,这回轮到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了,“丁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阿姨她,去世了。”

      庭院里原本种有大量的热带植被,经历岁月更迭和风雨的腐蚀全部枯萎了,而院墙外的树木郁郁葱葱花团锦簇,仅仅一墙之隔,演绎了生死两重天。

      莫名风起,万物萧疏,即使是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白天,踩上脚下的这方土地,也会让人心底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庭院角落里堆起一个小土包,也就一口大锅那么大,走进才发现土包上竟然生长着两朵生机勃勃的白花。

      白色的花朵圣洁美丽,枝蔓却是枯萎的,细细长长的几条,形成天然的屏障,似乎保护着什么。

      大门口的对话这时才传到丁甯的耳朵里,她转过身抽了安亦阳一个耳光,由于使不出力,这个耳光根本不疼。

      紧接着,传来她失声的尖叫:

      “你他妈胡说八道,我妈妈还活着,我妈妈还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好好的活着,快乐的活着……”

      云彩躲开,天地更加耀眼了,就在这个与往常无异的、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丁甯瘫坐枯萎之上,她的眼泪从指缝流下,落进干涸的泥土,她的心如裂开的土地,支离破碎,百孔千疮。

      十分钟匆匆流逝,火化场的工作人员已来到门口,安亦阳靠近丁甯的耳边,怕她听不清,故意放慢语速,“去给阿姨磕两个头,等火化完,我们带她回家。”

      他又重复了一遍,丁甯仍一动不动,连眼泪也不流,安静地像尊石像。白人男子走过来,顾及到家属的情绪,是商量的语气,“时间太长了,我们也不好交代。”

      安亦阳点点头,待白人男子离开,他抹掉脸上的泪水,突然跑到丁甯的身后,声音接近嘶吼,“丁甯,这就是现实,你无法逃避。阿姨已经死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带她离开这里。”

      “十多年了,阿姨孤零零躺在这里,十多年了,阿姨日夜思念她的家乡。她想她的丈夫和女儿,就像他们想她一样。十多年了,她想回家!”

      丁甯木讷抬起头,痴痴地望向土包的方向。

      她日思夜想连梦里也在找妈妈,她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找到她。

      后来,她设想过各种不好的结果,这么多年过去,或许妈妈已经组成新的家庭,不是她找不到她,而是妈妈不想让她找到。

      外面的世界繁花迷眼,让她忘记了老墨山的春雪与暖阳。

      更糟糕的情况,如黎猷乾所说,妈妈爱上他,甚至和他生下一儿半女,和她有血亲的弟弟或妹妹,身上也流着杀父仇人的血。
      她想她会和妈妈大吵一架,或者揍得她鼻青眼肿,与她撕破脸,母女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安亦阳说得没错,她的确想逃避残酷的现实。

      黎猷乾拿假的妈妈欺骗她时,她意识到结果或许比想象中更加糟糕。从老墨山回来后她就不想找了,就当妈妈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活着吧。

      晚礼服束缚住她的腿脚,爬行的动作笨拙而缓慢,到达母亲的坟前时,她沉沉地扣下三个头,心底积攒十三年的心里话,半个字也没说。

      烈日炎炎,坟上的花朵萎靡不振。

      妈妈的尸骨滋养了它,在孤寂的岁月里,它也同样扮演了陪伴的角色。丁甯想,白花和妈妈应该都舍不得彼此。

      安亦阳始终关注丁甯的一举一动,见她不吵不闹乖乖听话不由得松了口气,见她把白花放入掌心,赶紧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本书籍。

      丁甯接过书籍,小心翼翼把两朵白花放进内页,却舍不得把书籍合上,痴痴呆呆地盯着花瓣。

      这时候,白人男子带领火化场的几个工人走进来,安亦阳的视线不得不从丁甯的身上抽离,转过身和他们交涉,几个男人刚交谈没几句,就听见一声异响。

      白人男子身为警务人员经验丰富,听出来那是从人类喉咙里发出的,不正常的响声。准确地说,十米之内有人吐血。

      从安亦阳的角度看过去,坟前的丁甯不省人事,鲜血染红手边的书籍,原本洁白的花瓣变成加色的标本。

      丁甯梦到了黎念之。

      她和黎念之的情感,有很大部分的原因是妈妈。

      认识念之的时候,她二十七岁;妈妈离开时也是二十七岁。

      妈妈的右手手腕上,有一个心形的胎记。

      就在她去云岭的前几天,念之朝右手同样的位置,文了一个和那个胎记同样颜色,同样大小的纹身。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丁甯突然相信灵魂穿越的说法,天上的妈妈知道云岭是可以解开所有谜团的地方,所以把灵魂附着念之身上,给她指引,同时陪她度过一段,如孩童时期快乐的时光。

      按照当地的习俗,遗骨火化后需要举办简单的仪式,骨灰带出境则必须去当地政府登记。在丁甯半梦半醒的状态下,安亦阳征求过她意见,她意识还算清楚,能够点头和摇头,所有手续办妥,他怀抱白瓷瓶来医院探望她。

      安亦阳问丁甯饿不饿,她像听不见似的,只眼睛不眨地盯天花板看。

      医院里就有病人家属做饭的地方,他从商店买来饭盒和米菜油盐酱醋,很快,小米粥和两个清淡的小菜出锅。

      米粥送到嘴边的时候,丁甯没有拒绝,嘴巴张开老大,比隔壁病床的小孩还要乖巧,也不挑食,喂什么菜吃什么菜,很快把饭盒里的东西消灭掉。

      帮她擦完嘴,安亦阳把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放入她的掌心,骸骨的脖子上挂着这块白金怀表,淤泥掩盖十几年仍然璀璨夺目,它是妈妈的遗物,也是妈妈留给女人的唯一念想。

      他想,她应该喜欢一个人回忆,便告诉她要去洗碗筷。

      丁甯当然认得这款白金小圆盘,爸爸说它是传家宝。怀表打开,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里面镶嵌着一家三口的照片,她和爸爸妈妈唯一的合照,八岁生日的当天,爸爸赶马车带他们到县城拍的。

      小丁甯扎着两个小辫子,笑呵呵地坐最前面,爸爸和妈妈相依相偎,眉眼弯弯面若桃花。

      那时候,他们还不到三十岁。

      丁甯关于父母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他们最美好的年纪,她没想到,父母的生命也停留在他们最好的年纪了。

      小丁甯拥有第一张全家福后的两个月,永远失去了爸爸。

      十三年后,她又永远失去了妈妈。

      墨色的夜晚寂静无声,晚风热乎乎的,透过窗户吹进来,病床边的安亦阳陷入沉睡,这几天东奔西走,累坏了他。丁甯把衣服披上他的肩膀,独自走出病房。

      刚到医院门口,他便追出来,看穿她的心思,温柔偏过头轻轻说:“我陪你去。”

      白金链子简单修改,丁甯把怀表戴上脖子,像极了爸爸妈妈沉甸甸的爱,指肚摩挲怀表上的花纹,她点了点头。

      古木镇的人生活节奏缓慢,天黑过后两个小时街道上已没几个行人,街道两旁的热带植被高高耸立,显得底下的两个人特别孤独。

      危楼的大门被钢筋焊死,两人沿围墙前行,停留在丁甯妈妈埋骨地的墙外,回忆往事难免入神,直到安亦阳轻轻推她的胳膊,丁甯才发现面前站了个人。

      安亦阳的语气中的兴奋难以抵挡:“他问你怀表哪里来的?”

      男人又小又矮,一张毁容的脸狰狞恐怖,衣服破破烂烂,左腿短了半截,应该是天生残疾,手里的破袋子散发难闻的气味。

      丁甯和他几乎同时说出两个字:

      “是你”

      没错,正是之前阻止丁甯跳墙的人。

      激动难掩,又是撇脚的中文,矮小男人尖声道:“这思安兰的东西,怎么在你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丁甯找到母亲的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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