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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复仇计划(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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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灵市的天气特别好,马路对面的芙蓉树上花苞待放,前几天,丁甯给傅霁月寄了明信片,很简短的几个字:红姐姐,芙蓉花,要开了。
中午,傅霁月有了回信:lucky,我现在已停止服用药物,进入新的治疗阶段,勿念。前几天念之生辰,我去云岭想祭拜她,但墓园的工作人员不让进,我就托他们把鲜花送进去了,她不会生气吧?
全世界最好的念之,怎么会因为这点儿小事生气?如果她活着,今年三十岁了。死亡其实没什么可怕,就像念之,有人思念一天,她就没从这个世界上离开过。
丁甯笑靥如花,小心翼翼把明信片放在清茶旁边,坐露台上等芙蓉树开花,从中午直到深夜。
没开灯,月光皎洁,孙郗走过来,以为丁甯睡着了,把大衣脱下来轻轻给她盖上,随手拿起茶桌上的明信片。
他皱了皱眉,脸色在朦胧中难看至极。
“你说的没错……”丁甯突然开口,把他吓了一跳。
她眼睛没睁开,继续说:“的确,那个孩子离开,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听她纠结他无意间说出口的话,孙郗心里很难受,却不知道怎么替自己解释。
“一个无辜的孩子,不该替两个不负责任的父母赎罪。”
丁甯的眼角似乎湿润了。
孙郗缓缓坐到茶桌另一边,叹了口气,“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丁甯侧过脸看他,夜色中她的表情模糊不清,她突然笑了,重复他刚刚的话,“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孙郗揣测不到她的心意,只随着她咧嘴笑。
“目前的形式这么严峻,你不在云岭好好待着,跑这来干什么?”
丁甯一边煮茶,一边漫不经心道。
“想你了呗!”他拉过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就把它攥起来捂。
“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在这里安监控,没必要利用刘姐,她是个朴实的人。”
“没有的事”,孙郗连连摇头,她是为孙正给刘姐打电话的事生气了,“如果我说正哥对你说的话是真的,你会信吗?”
丁甯表情淡淡,“某人因为我不接他的电话而哭鼻子?”
孙郗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正哥怕我哭到不能自理,所以给刘姐打电话叫她帮忙找你。”
丁甯把手从他的掌心抽走,娇嗔道:“有病”。
“所以你是相信了?”孙郗乘胜追击,见她的嘴角闪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可那点满足很快被慌乱所替代,她找杀通天和张佛他们,到底是什么事情?
其实,她完全可以同他讲讲心里话,比如十四岁那年,她有多痛苦,多无助,他愿意同她分担那份悲惨,可她什么也不告诉他。
他突然起身,来到她面前蹲下,抬起头问:“我,二十二岁时,你,你在哪啊?”
丁甯意识游离,没听清他的话,“什么?”
她的模样天真无邪,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孙郗后悔了,干嘛勾起她痛苦的回忆?他勉强挤出个笑容,“没什么”。
丁甯却又想起那一知半解的话,嘟起嘴巴道:“我在哪?不是被你困在这吗?”
她的一字一句,像密密麻麻的针,扎进他的心窝。
他二十二岁时,在F国上学,因为残疾而郁郁寡欢,因为事有不公而愤世嫉俗,是个和自己闹别扭的大男孩。
而大洋彼岸的她,正经历人生中非人的磨难,如果他们那个时候相遇,他是不是就能保护她了?
孙郗闭上眼睛,让眼泪在心底安静流淌。
“所以呢?”丁甯打断他的悲情,“你回惠灵市不单纯是想我吧。”
孙郗整理好情绪,重新回到座位上,她冰雪聪明,果然什么也瞒不住。
清茶寡淡,他细细品味,“周博贤给我打电话了,你在王朝筠的安排下,见了几个人。”
丁甯眸色闪动,抖了抖唇,“还说什么了?”
对于女朋友这个称呼,孙郗不满意,所以他把称呼改变,洋洋得意道:“他说叫我管好我的未婚妻。”
暗处里,他又狠狠地捏捏钻石戒指。
丁甯愣愣地看他,反应过来后啐了口,“谁是你未婚妻。”
她用的陈述句,而不是疑问,或者反问句,这叫孙郗欣喜若狂。
沉默了会儿,丁甯反问:“你就不想知道我找他们干什么吗?”
她歪过头,挑衅地看他。
他把竹椅拎起,来到她面前坐下,表情难得一见的严肃,“丁昇被抓了,你想和张佛打听他的情况,你和丁昇虽然不熟,但毕竟兄妹一场,关心还是会有的。”
他给她找台阶下。
丁甯点点头,“所以你不吃丁昇的醋了?”
孙郗似乎认真想了想,“我感觉你不会喜欢丁昇那样粗犷的男人。”
丁甯噗嗤笑了,仔细端详他的脸,“你又算什么细腻的男人呢?”
大衣不小心从她身上滑下,他帮她重新披上,拉住她的双手,“小甯……”孙郗欲言又止。
丁甯知道她想说什么,却不戳穿,等他自己说出口。
好半天,孙郗才鼓起勇气,“小甯,我有点想不明白,为了怄气,把身边的人置于危险之中,真的值得吗?”
他掌心的手,轻轻地颤抖了下。
“是挺不值得的”,丁甯把手抽出来去添茶,“我不会再和王朝筠有联系,至于丁昇的事,交给法律吧。”
给两人的茶杯填满,她起身来到护栏前,遥望远方,那是老墨山的方向。
“你通知黎改之,我要见他。”
他听到这句话,猛然起身,“小甯……”
“我想明白了,古墓本来就是黎家的东西,早一天交是交,晚一天交也是交。”
她抬头看向月亮,这月亮和老墨山上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妍姐因为这件事,母子分别好几年,我要是因为一己私欲怨还不懂事,怎么配做她的朋友。”
她能放下执念,孙郗欣慰不已,从身后抱住她,喃喃道:“真是难为你了。”
丁甯催他,“快和黎改之约见面,这件事压了我这么久,早点了断吧。”
孙郗拿出手机给黎改之打电话,见丁甯眼巴巴地看,把免提键打开。
“孙老弟,怎么想起和我打电话了?”黎改之先开口,微醉的口气。
“丁甯要和你见面。”孙郗屏住呼吸。
短暂的沉默后,对方道:“好啊!”
孙郗看了眼丁甯,同他讲条件,“这次见面我必须参与。”
对方冷哼两声,“我没意见,你问问丁甯有意见吗?我最喜欢三个人一起了,丁甯身体素质好,一定会让我们两个都舒服的……”
越听越不对劲儿,孙郗禁不住破口大骂,“你放什么狗屁?”在免提关上之前,黎改之喊了句,“你不是一直说想和丁甯搞3P吗?”
孙郗气得直接把电话挂了,黎改之这个傻逼,好好的事被他搞砸了。转头想和丁甯解释,就看见她整个人抖如筛糠,“孙郗……”她的牙齿打颤,“你告诉他,我没意见。”
尽管她极力克制情绪,依旧能看见眼底的失望,孙郗怕极了,把她揽入怀中,“我没说过那样的话,小甯,你相信我。”
丁甯挣脱推开他,嘶吼道:“孙郗,我实话告诉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他看见她跑到露台上,抬起胳膊抚摸着什么,嘴角勾起淡淡微笑,听见她说:“我爱的人,就像这月光那般透亮,可以照进我心里所有阴暗的角落,而不会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凶徒。”
她的话像阵阵惊雷,炸开他的脑瓜,原来在她眼里,是这样定义他的,他以为她能够理解他,原来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扫过茶桌上的明信片,孙郗终于压制不住心里的怒气,他冷笑两声,“你说的是黎念之吗?可惜她早死了,或者是安亦阳?他是黎猷天的儿子,他的野心是整个黎明岛,他的初恋是A国皇室的公主,如今Y国的王后,你何德何能,他会真心喜欢你?”
丁甯也笑了,泪水从眼角流下,“是啊,你是云岭孙家三少爷,妻子是鸠山家族最尊贵的公主,我何德何能,能让你真心喜欢我。孙郗,你终于说出你的真心话。”
“我早就离婚了,我早就离婚了……”孙郗放肆地嘶吼,他的瞳孔颤抖着,整张脸扭曲变形,黑夜中像个恐怖的魔鬼。
丁甯下意识后退两步,从来没有感觉到他如此害怕,徒手攀上栏杆,尖叫道:“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孙郗的胸脯高低起伏着,拳头攥得直响,他凶狠地抹了把泪,转身摔门而去。
瘫坐在栏杆上,丁甯松了口气,才发现他们根本就是在一楼,这么低的地方跳下去,想崴脚都难吧。
她被自己逗乐了。
进屋后,收到韩昊哲发来的信息,“离开的日期,是否需要提前。”
丁甯想了想回复到,“不需要”。
君耀国际酒店,某总统套房。
黎改之打开门,迎面被人打了一拳。
“王八蛋,你胡说八道什么?”
眼前的孙郗,眼底布满血丝,头发凌乱不堪,脸色被泪痕洗劫得狼狈至极,哪有平时夺人的风采。
不过,怪可爱的。
他被掐住脖子压在沙发上,他口腔里呼出淡淡的烟草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快要窒息了,随手抓起茶几上的摆件,打破他的头。
见了血,两个人气消了大半。
他们分坐沙发两头,自顾自处理伤口。
黎改之笨手笨脚的清理鼻腔里的污血,类似的琐事,不是哪个妹妹,就是元郅伺候做的,所以他没好气吼了句,“过来给我弄。”
好半天,没人理他,他气呼呼跑过去,本想大发雷霆,结果看到孙郗额头上的三角口,心瞬间软了。
多英俊的脸,被他破了相,真是造孽。
“你有什么脸生气,你偷偷把丁甯带去老墨山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听到丁甯的名字,孙郗的神经又被扎了下。
到达惠灵市后,他先去见了周博贤,两个人聊起M币的事,周博贤说M币的影响是全球性的,相关部门已经把其定义为特大金融诈骗案,专门成立调查组,目前正在收集黎改之的犯罪证据。
期间,周博贤提到两件事,第一件,调查组已经发现M币和爱优币的相似性。
第二件,十五年前,他去F大学听某个著名金融学教授的讲座,课堂上有个少年设计出一套“滚雪球”公式,最后被教授论证是行不通的。
他大胆的猜测,M币的模式,很有可能是当年那个“滚雪球”公式的升华版。
最后,他想请孙郗帮忙,以个人名义投入M币巨额现金,以稳住局面,方便调查组的后续工作。
爱优币的事,孙郗做得滴水不漏,但这个哑巴亏他又不能不吃,因为他就是当年那个,站在讲台上和教授激烈辩论的少年。
孙郗回过神,来到黎改之对面坐下,主动搭话,“我考察过,M币和我们国内风靡一时的爱优币特别像,爱优币已成前车之鉴,我担心M币最后也走向末路,所以才一直不投资。”
黎改之想都没想,“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特别像,但他们有本质上的区别,就像每个人都想做皇帝,但只有一个人成功。再说,有黎明岛做背景,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紧接着,他又兴致勃勃讲了许多M币的惊人之处。
这个家伙中蛊了,M币的蛊,并已到达万劫不复的境地,他目前对其他事不太上心,包括老墨山的古墓。
孙郗窃喜,只要坚持到M币毁灭,丁甯就安全了。他伸出两个手指,“我先投资这个数。”
黎改之皱皱眉,一副可惜了的表情,随后伸出五个手指,“听我一句劝,最低这个数。”
孙郗咬咬牙,感觉被狗咬掉一大块肉,“我就信你一回”。
黎改之哈哈大笑,高兴地跑去拿私藏美酒。
两个小酌到第二天凌晨,孙郗醉醺醺从套房里出来,正好撞上清晨的第一抹曙光。
他忽然就想起老墨山的那个日出之吻,禁不住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