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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中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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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三刻,偏房。
床榻空荡无人,厚厚的被褥崭齐叠放,余下的炭头染着淡淡的灰烟,一阵冷风沿窗呼啸而过,整个房间沉寂得可怕。
比风更寒凉的是桌边站立的男人,他衣着单薄,仿佛对周遭的冷气毫无感觉,手中把玩一盏破了口的瓷杯,他手不算白,但骨节突出,指尖修长,仿佛再用力一点就要被碾碎般。
“裴照七!裴照七!!!”
远处一道女人的喊声打破屋里的寒意,男人面色宛如冰山消融,隐匿暗面的轮廓染上暖意。
一进门,陈窈就见裴照七撑在桌前,双手扣住两只茶杯,不知在摆弄什么。
裴照七像是才听到她的声音,呆呆地扭过身,无神的双眼看到她的一刻顿时亮起,“窈娘,你回……”
还等他说完,陈窈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抱他一满怀,将这个好消息同他分享,“咱们有银子了!终于有人买下我的簪子了!”
裴照七被她猝不及防地拥着,胸膛传来片片温热,怦怦跳的心忽地一软。
他轻扣住陈窈她的脑袋,顺了顺秀发,“娘子手巧,肯定有人买。”
陈窈心里欢喜得不行,小鸟依人地靠在他怀里好一阵。
也不知道他什么体质,在金禧堂也不见他再劈柴劳作了,可腰身还是如此有劲,陈窈只是轻轻搭在他后腰,隔着层布都能感受到他肌肉的紧实。
陈窈扬起头,眼含着笑,“一天没见我,是不是特别想我?”
裴照七如她所愿地嗯了声,但随后他拿起扣在桌面的杯子,抓了个不知道什么的东西,乐滋滋地举起与陈窈分享,“我捉了只虫!娘子,你看!”
陈窈眼睛一定,瞳孔蓦然放大。
“啊啊啊啊啊!!!”
屋内传来女人尖声的惊叫,枝头的麻雀霎时一飞而散,堪比天崩地裂……
裴照七很喜欢入秋的日子,虽然冷得只能抱团取暖,但陈窈身子软绵绵,靠着她比棉袄还要暖,他就很开心。
更重要的是,陈窈不会因为他不小心惹她生气,而叫他睡在地上了。
就像今天这样。
陈窈因这傻子徒手抓虫差点没吓得魂飘走了,那玩意儿脚多得数不过来,只看一眼她浑身不舒服,像是皮肤被刺挠住了。
她估摸着裴照七也知道把她恼到了,他不敢像之前那般搂着她睡,老实地与她隔了一小块地儿躺着。
陈窈本来还有点脾气,如此一来,她倒觉得裴照七还挺……招人喜欢的。
一个人睡多冷啊,她喊他,“过来。”
裴照七睁开眼顿了下,不明所以地往前挪了挪,仅仅是轻贴在陈窈背后,无其他举动。
陈窈忍笑,假装冷着声说:“过来抱我!”
裴照七一喜,伸手环着她的腰,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陈窈提醒他,“就这样抱着,不许乱动。”
裴照七:“哦……好。”
许是有银子赚,陈窈这一睡得很是踏实舒服,第二天她醒来发现自己竟是抱着裴照七睡的。
裴照七还没醒,她看了眼,又不动声色地重新贴回他硬邦邦的胸膛。
之前村里的女人们饭后闲聊,都说自家有个臭男人,浑身散发着男人的汗臭味,但裴照七却没有,偶尔还能嗅到一股说不出的清香。
裴照七个子高,身躯壮实,她有时表现得很嫌弃,但心里却很喜欢,喜欢缩在他宽厚的臂膀里感受男人独有的气息。
陈窈只眷恋了一会儿就起身,准备收拾东西去工坊,毕竟再好的男人都没她的银子重要。
她第一个到坊里,最后一个踏着蒙蒙月色而归。
每晚都是如此早出晚归,她口袋的银子也鼓起来了,连带着看裴照七都顺眼了很多。
陈窈在乌发上涂着桂花油,问他,“相公,明日就是中秋了,咱们去放花灯吧。”
堂主准允中秋放假可出街一天,陈窈还真没出去几次,都是采买的时候才看一看街景的浮华。
裴照七在床上嗯了声,“都听娘子的!”
陈窈放下梳子,继续打开另一个盒子,她没钱时对女子的胭脂水粉从不讲究,有了钱她置办了好些,每每都要梳洗一番才肯入睡。
“你老看我做什么?”陈窈无意抬眼看铜镜,发现身后的裴照七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裴照七散漫地榻上一靠,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泛着淡淡柔色,“你美!”
陈窈回过头,含羞地对上的视线。
看着他几刻后,陈窈不知在想什么,竟扑哧地笑出了声。
裴照七:“怎么了?”
“你这样不说话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村头出来的汉子。”陈窈捂嘴笑得花枝乱颤,忽地话锋一转,“倒像是哪家的闲散王爷!”
裴照七眸色一深,扯了下嘴角,没有再言声儿。
陈窈媚眼如钩,唇边一翘,起身吹灭了灯,软如春水般的身子往裴照七胸口一靠,“相公,你闻闻我身上香不香?”
裴照七鼻子都没往她嫩滑的脖颈上嗅,只是略略一应,似敷衍她般。
随后他说:“你喜欢那种王爷吗?”
陈窈兴致盎然,对他这种扫兴的话有点莫名,但还是认真回了他,“我才不喜欢什么王爷呢,那些高官显爵可不是好相处的主儿,连说上句话都要谨言慎行小心琢磨,我可不想过这种谨小慎微的日子。”
裴照七顿了顿,较真地追问她:“若是有那种好相处的呢?”
“反正是王爷我就不喜欢!”陈窈不想和他深入探讨这些有的没的,随口一答。
一片黑暗中,陈窈发觉他身子略有些僵,“相公,你怎么了嘛?”
裴照七暗眸比夜色还要沉,他否道:“没。”
他说着没什么事儿,但语气尽显低落。
陈窈眯眸,猜测道:“你不会还以为我会喜欢别人,抛下你吧?”
裴照七:“没有。”
他说没,就是有!
陈窈悠悠一笑,直接翻坐在他身上。
女人领口微开,两条玉腿从长裙中,她指尖绕到脖后,轻轻一撩,似绸缎般柔顺的墨发披落一侧,露出的白颈犹如幽谷里绽放的雪莲。
裴照七鼻尖萦绕一种淡淡的香,心跳紊乱了几分。
身上的女人似乎不打算止于此,她手抚上他的侧脸,像个噬人的小妖精,“我怎会抛下如此俊的小郎君呢?”
裴照七心一紧,像失了魂般,伴着一股热火灼灼外冒。
“相公,你心好热~”陈窈趴上去,耳朵贴近他强有力的心跳,“和我的一样。”
裴照七哪儿还受得住陈窈的撩拨,刚才的愁云顿时烟消云散。
他反扣住女人的嫩手,轻咬住她耳垂,声音又哑又沉,“我还能让你更热。”
——
晚间,月桂飘香。
香案上面摆着几盘圆饼和葡萄等供品,大家纷纷来拜月祈福,愿“貌似嫦娥,面如皓月”。
未出阁的少女们会去月老祠,祈求一份姻缘。
“陈窈姐,咱们收拾好去拜月啊。”簪娘们围坐在一起,商量着一会儿出街安排,其中一位叫住正要出门的陈窈。
陈窈腼腆着脸回头,冁然一笑,“我就不去了。”
几位簪娘瞧着她一身不由都驻足了会儿,女人一袭紫檀色长裙,秀发高挽,配一支玉兰银簪,衬着她整个人的媚而不妖,恰到好处。
她们不忍住打趣道:“你穿得好好看啊。”
“看来是有约了才不和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耍喽~”
“人家还要和相公另有安排,咱们可别耽误人家亲热的哟~”
陈窈被她们一个个说得都不好意思了,脸颊两侧红扑扑的,像刚出嫁的小娘子一般,这全要归功于成亲这几年的滋润的夫妻生活。
女人们聚在一起,便叽叽喳喳地聊个没完,像是被她们逮到机会,陈窈被左一个问题右一个问题弄得晕头转向。
就在这时,一道清润携着几分焦灼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娘子?你好没,我等你等得都饿了。”
裴照七本在堂外等她梳妆打扮,结果这一去竟快半炷香,他肚子空得咕咕叫。
簪娘们见她家男人来找,也不好拽着人家问东问西,“好了,我们把你家的娇娘子还给你!”
陈窈可算是得到解脱,提着裙子走到裴照七身边。
两人站在月下,郎才女貌,好一对璧人。
陈窈在大家艳羡的目光下,羞红着脸拉起裴照七上街。
街景繁华,裴照七被她牵着走了好远,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垂视于陈窈软软的小手,对比自己又厚又宽的掌,每次他轻轻一扣,她的两只手就全都被裹住了。
裴照七唇角微勾,接着大手反扣她,手心的温热传来。
陈窈脚步一顿,眼底被满城的灯火点亮,明眸亮着光回望他。
蓦地停下脚步,周围熙攘人群穿梭于此,两人手挽手紧紧相依,眼神交汇,甜蜜之情尽在不言中。
裴照七唤她,“窈娘,我们走吧。”
二人来到河边,已有不少人来此祈福。
陈窈拿出银子给小贩,要了两盏花灯,她给裴照七解释说:“许愿就是把心里最最最期待的事情说出来,让花灯承载心愿飘向远方,求神保佑自己愿望得以实现。”
裴照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学着陈窈将花灯放置河里。
河面波光粼粼,一盏盏花灯随水流漂浮,光点交汇成线,璀璨如一条天河。
陈窈双手合十闭目,虔诚祈祷,许下心愿。
裴照七跟着她,也将手心并在一起,在心里默念自己的愿望。
他不似旁人那般有鸿鹄之志,愿望近在眼前,无需依靠缥缈的神明,所以他早早睁开眼,静等着还在许愿的陈窈。
陈窈的愿望就特别多,她好长时间才心满意足地睁眼,引得裴照七好奇地问:“窈娘许了什么愿望,这么半天?”
“那你许了什么,这么快就许好了?”陈窈故意卖关子,不告诉他。
“我的特别简单,就是想……”
裴照七深邃的眼神盛满深情,落在陈窈那一抹红艳的双唇,正要轻轻俯下身,身子突然被跑来的人撞了下,话音被打断。
撞他的人略点了下头,又匆忙地往前跑,边放声大喊:“快走!快走!望月楼有人撒银钱了!快去捡银子!”
白捡银票?
陈窈一听有钱捡,什么楼的她都甩到脑后,“咱们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