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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问神(二) ...

  •   “小钰,你别和伯父置气,伯父都是为了你好。”

      男人的左侧,长着一张娃娃脸的青年满脸笑意:“姑母要是知道了会难过的。”

      “你算什么东西。”

      谢云烛轻抚怀中的雀儿,重明被他按在手下,想跑又跑不掉,只好认命躺平。

      “我看你真是却来越放肆了,阿月可是你的表哥,我们谢家这代唯一的神问者。”

      “可他不姓谢。”

      直到现在,谢云烛才终于赏给上位者一个眼神:“他姓楼,是母家那边的孩子。”

      “抱歉,恐怕不能如您所愿了。”

      谢父不似毛头小子般容易被激怒,但这并不代表他允许有人挑战他的权威。见谢云烛仍然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猛然举起手边的茶盏,向谢云烛狠狠掷去。

      “啾!”

      重明被死死按住,不得挣脱,谢云烛也没到需要一只小雀儿替自己挡灾的地步。
      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往下流,后知后觉的疼痛袭来,使他不由自主地吸了口凉气。

      这老匹夫,下手真狠。
      谢云烛面无表情地抬起衣袖,一点一点擦拭差点要溢进眼眶的血.液。

      而他那位楼姓表哥始终作壁上观,除却一开始看似安抚,实则暗暗拱火的挑拨,仿若一位误入动家法现场的局外人。

      确实,摊上谢父这种一言不合就对孩子非打即骂的父亲,谢云烛只会为真正的“谢钰”感到难过。

      “父亲此举,只怕白白让外人看了笑话。”

      谢云烛语气讽刺,“父亲”两个字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气音。他似笑非笑地看了青年一眼:“让表哥见笑了。”

      楼衔月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他和这位谢家长房公子没什么交集,只是在回来的途中对他的“美名”略有耳闻。

      没来得及做出欺男.霸.女,败坏家风的丑事,全靠徐夫人的雷霆手腕,要不然凭着谢家地头蛇的地位,不知道多少良家姑娘要被这混世魔王祸害干净。

      眼下见了真人,似乎和传闻所说有所出入。

      白色的大袖被血浸染了彻底,谢云烛昏沉的厉害,又犟着嘴不肯服软,索性直接粗.鲁地撕开衣袍,把布条卷吧卷吧缠在额头上。

      谢云烛安抚般地梳理重明的羽毛,手下毛茸茸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重明敢怒不敢言,要是让大人知道自己守着的小主子受了伤,不,不用大人知道,就是扶衣那个臭小子也会笑话他的无能。

      谢父后来还说了些什么,谢云烛通通没听。
      他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不怒自威的模样像极了那个人。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谢云烛神色微变,难得有个正形的坐姿立刻被打回原形。

      谢云烛冷漠地听着谢父和楼衔月无意义的寒暄,无非是些长辈关心小辈的陈词滥调,其中夹杂着几分真心,或许只有当事人清楚。

      末了,谢父才像是终于想起有谢云烛这个人,也不管自己方才大发脾气砸破了对方的脑袋,若无其事地把话题转移到谢云烛身上。

      “家中这个不成器的,害,同样都是我谢家的孩子,怎么差别如此之大……”

      楼衔月但笑不语,谢云烛没吭声,徒余谢父扰人而不自知地絮絮叨叨。

      “小月,圣上那边怎么说?”
      即使是年过半百,作为谢府实际掌权人的谢父,在面对身为“神问者”的小辈时,言语间居然罕见地带上了一丝讨好的意味。

      看来“神问者”在这个国家地位超然,甚至一度越过了阶.级地位,宗族关系。

      谢云烛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交谈,大多数时候,楼衔月都是一个安静的倾听者,他们的关系仿佛彻底颠倒了过来,大到朝廷政策,小到今天楼衔月出门前午膳用了哪几道小点,谢父滔滔不绝,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楼衔月捻起桌上的糕点,不紧不慢地咬了一口。谢云烛毫不顾忌形象地掏了掏耳朵,也就是这群喜欢打官腔的人才能泰然自若的坐在这,要不是还没听到重点,他早就端着重明走人了。

      口感舌燥间,谢父还抽空喝了口已经冷了的茶水。谢云烛冷笑一声,偏过头和重明说话。
      尽管他听不懂重明“叽叽啾啾”的鸟鸣声。

      一人一鸟聊的有来有回,全然不把上座的两位“贵客”放在眼里。谢父冷哼一声,而后讨好地冲楼衔月笑了笑,脸上因为恭维堆积起来的褶子看得谢云烛想吐。

      “既然回来了,就多在府上住几天,你的姨母和表弟都很想你。”

      谢云烛脑子一转,才想起这老匹夫口中的“表弟”指的正是自己,不屑轻嗤。

      “那就麻烦伯父了。”
      楼衔月的目光落在谢云烛身上,语气含笑:“劳烦表弟这段时日带我到处逛逛,我离家早,也想看看这洛城风光。”

      “好啊。”
      他半边身子隐藏在暗处,窗外婆娑的树影影影绰绰地落在肩上,谢云烛下意识地拨弄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无果,勾起的唇角微微落下:“请多指教,表哥。”

      谢父虽然讨厌谢云烛这副要死不活的做派,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也不好在外人面前做的太绝,只大手一挥就把这事轻轻揭过,就差直接打发谢云烛滚蛋了。

      谢云烛识趣地站起身,自称身体不适,至于身体不适的缘由,谢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

      他们的谈话声似乎很远了。

      帘外雨幕渐歇,但小部分的雨水仍然溅进来回廊,地上蓄起一个又一个湿漉漉的小水洼。透过泛着波澜的水面,谢云烛看到了自己那张面无血色的脸。

      “真是狼狈啊。”

      谢云烛烦躁地闭上眼,他要收回之前对巫赢的评价。

      什么冷若冰霜,不善言辞,奚落人的时候倒是伶牙俐齿。

      “不止血吗,毕竟你们人类脆弱的很。”
      “死不了。”

      谢云烛语气很差,他的身体他自己清楚,再重的伤他也受过,没有那么娇气。

      “看来我们的神明大人清闲的很,居然还有空在这里窃.听凡人的墙角。
      他半开玩笑,眼里的讥诮却怎么也藏不住,巫赢笑了声:“脾气这么差啊。”

      谢云烛心说你是没见过我脾气更差的时候,只是这种事情他没必要跟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垃圾讲。

      他轻哼一声,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你的这位表兄身上,有其他神明的气息。”

      “那是自然,毕竟是神问者。”

      “神问者?原来凡人都是这么称呼他们的。”
      似乎是觉得有趣,巫赢难得地想和谢云烛继续聊下去:“他背后的那位神明有点来头。”

      “和你比如何?”

      谢云烛抬眼,却听见巫赢淡淡留下一句笃定的话

      “不堪一击。”

      “你最好说到做到。”

      谢云烛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他扬起唇角:“反正迟早会对上的。”

      “你要杀了他?”
      巫赢忽然凑到谢云烛身边,冰冷的吐息打在脸上,说不出的瘙.痒难耐。

      当然不,我是那种人嘛。”谢云烛挑眉:“只是防患于未然,他未必不会对我下手。”

      “我只是想自保而已,我有什么错呢?”
      他笑得单纯,但巫赢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如果对方威胁到了他,他也不介意用些非常规的手段展开报复。

      “这是谁教你的。”

      心脏猛地漏了一拍,谢云烛敛下那抹不自然的神色,笑着说:“没有人。”

      “高高在上的神明自然不会懂得我们普罗大众的苦难,对于底层人来说,我们向来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因为一无所有,所以从来不计较后果。

      “你很闲吗?”
      “为什么会这么问?”

      巫赢玩味地摸着下巴,暗金色的双瞳中闪烁着一丝恶劣的光。

      “我以为,你是出不了破庙的。”
      谢云烛抬头看他,一字一顿:“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你神通广大,来去自如,只是为何执意让我帮你看看这人间。”

      “明明你自己也可以做到不是吗?”

      回应他的是猛然被钳制住的下巴,雪白的腮肉从掌心溢出,带着些许情.色的意味。

      “哈,看来神明大人的脾性也不怎么样。”
      眸底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比起下颌传来的剧痛,谢云烛更愿意看到巫赢吃瘪的模样。

      “是你需要我。”

      “无稽之谈。”

      谢云烛只是笑,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崩裂,渗出殷红的血迹。

      “是那个吻?”

      都是聪明人,谢云烛不用多说,虽然这样坦然地说出口有点恶心,不过想到也能恶心到巫赢,谢云烛还是心情愉悦。

      巫赢消失了。

      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谢云烛有点遗憾,但巫赢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关于他们之间的契约关系,巫赢作为上位者对加隐瞒,大概率这契约是有利于他谢云烛的。

      “你知道对不对。”

      谢云烛温柔地把重明提在手上:“毕竟也跟了他那么久,要是这点用处都没有……”

      他的未尽之言让重明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他忽然意识到,和疯子打交道还能全身而退的,只能是另一个疯子。

      只是谢云烛目前羽翼未丰,又有契约做为约束。

      假以时日,他们未必不会兵戎相向,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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