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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红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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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惊吓,巫赢身上总有谢云烛不知道的秘密。
比如那些攻.击.性极.强的红线。
眼下就是询问最好的机会。
他揪着巫赢的衣领,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这不公平。”
“我带你进了山门,甚至给你喝了我的血,你的回报太廉价。”
他轻笑一声:“你想要什么?”
“红线的使用方法。”谢云烛开门见山,他见识过那东西出手时的狠辣强悍,因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掌握这力量。
没有人会讨厌自己的强大。
“你是说这个?”
猩.红的丝状线条缓缓爬上巫赢的指尖,一晃眼就在谢云烛面前消失。他撑着头坏笑:“这可是我最大的秘密。”
“你确定想知道?”
“想。”
谢云烛靠近他:“告诉我。”
巫赢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
“怎么,堂堂神明难道还怕我一个凡人偷师了不成?”
谢云烛狡黠地眨眨眼:“我可是你唯一的信众,要是死了会很麻烦吧。”
“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巫赢笑了,他本就不是靠香火供奉就能满足的神明。
他的“供奉”和旁的神都不同,只不过谢云烛不知道罢了。
只不过有一点被他猜中,事到如今他们密不可分,关系远不是普通信众和神明可以比拟的。
谢云烛一死,他就会立刻烟消云散。
这种规矩着实霸道不讲理,奈何初代神明偏爱人类这种弱小又狡猾的生物,因此赐予他们诸多恩惠。
一切的一切,谢云烛都没必要知道。
巫赢甚至能想象到谢云烛知道后自己的处境,无非和现在差不多,都是被当成狗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很奇怪,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巫赢把这种情感的产生归咎于他胜券在握,毕竟只要自己保护谢云烛到他自然身陨,谢云烛的一切都会回到他手上,而人类的寿数又是那样短暂。
“想学什么?”
他忽然凑近谢云烛,和他来了个脸贴脸:“事先说明,我并不是一个好老师。”
“我只会杀.人。”
“足够了。”
谢云烛的眼睛很亮,这就够了,他相信事在人为,哪怕是杀.人的利.器,落在善用的人手上也是足够好用的筹码。
他只是想要自保而已。
“你别后悔。”
谢云烛坚定地摇了摇头。
但巫赢话锋一转,无视谢云烛越来越黑的脸色:“现在还不是时候。”
“……”
他推开窗,望向外面清凌凌的翠竹,语气笃定:“等。”
听到巫赢的话,谢云烛反而安静了下来,他给自己倒了杯茶,为了表达对巫赢的“感谢”,特意在旁边随意找了个陶土盆给他插上一根点了一半的香。
“巧合。”
半晌,他喝了口茶,算是回应了巫赢的话。
巫赢咧嘴一笑。
谢云烛不是个喜欢闲逛的人。
他一整天都待在厢房内,如年轻僧人所言,到点会有其他僧人为他们送饭,当然,巫赢没得吃。
静观寺的斋饭少油盐荤腥,份量也不多,堪堪够吃个半饱。谢云烛把饭一滴不剩吃干净,引来巫赢好一阵嘲笑。
他姿态放松地坐在半开的窗台上,恶劣地捏了捏手里不吱声的重明,这雀儿一直跟着他们,只是巫赢不让它出现在谢云烛面前,此刻得了空才拿出来透透气儿。
重明不敢怒也不敢言,这位是真的大魔王,想起曾经因为挑衅巫赢被扒光鸟羽的惨痛经历,重明哪里还敢反抗。
“去,给你的新主子找点吃的。”
他随意地把重明往外一抛,重明头都不抬,飞速地向外飞走了。
“你不用这样羞辱我。”
谢云烛擦了擦沾了油的嘴角,看巫.赢喝血那急切的模样,到底是谁饿了还真不好说。
“羞辱?我这都是在关心你啊。”
巫赢却不管谢云烛绵里藏针的讽刺,继续开口道:“瞧,这不就来了。”
只见重明挥着翅膀,爪子里抓着的是比它自己长上数倍的青皮鳞鱼。这种洛城本地的鱼种肉质鲜美,烹饪好后飘香十里,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是骨刺颇多,每次都让食客感到无法下手。
许是嫌弃鱼身上的粘液过于恶心,巫赢又唤出了那团红线,三两下就把内脏掏了个干净,又往被刨开的鱼肚里塞进不知从哪找到的香辛料,随后动作优雅地把切口缝合上。
至于从哪借的火,谢云烛并不关心。
他只知道,当巫赢笑语盈盈地把烤好的青鳞鱼递到他嘴边时,腹内翻江倒海,谢云烛干呕一声,出于礼貌和强大的自制力才没当着巫赢的面吐出来。
“你就这么嫌弃我?”
巫赢脸色难看,谢云烛没功夫理他,他觉得恶心的厉害。
“出去。”
他声音很冷,握住筷子的手指节都泛了白:“我叫你滚出去。”
“呵。”
巫赢冷笑,以往这个时候,他偏要站在谢云烛面前给他添堵,可看谢云烛脸色发白,一副不好受的模样,许久没跳动的心脏突然传来异样的感触。
重明停在窗前的树上不敢动弹,巫赢愤怒地拂袖而去,大力关上厢房的木板门。
谢云烛抿唇,终是什么话也没说。
入夜,万籁俱寂。
窗外竹影婆娑,无风自动,室内陷入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唯有供台上点点猩.红闪烁着微弱的光。
谢云烛已经睡熟了。
黑暗中,一只干瘪青黑的手慢慢摸上供台,却在触及落在桌上的香灰时猛地缩回爪子,徒余几道淡青色的血痕。
饱含怨毒的眼珠与夜色融为一体,它顾不得会惊扰到房中熟睡的凡人,愤怒之下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烛台与地板发生碰撞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榻上的少年只是翻了个身,没有醒来。
随后,室内响起窸窸窣窣咀嚼声,粘腻的水声夹杂着皮.肉被撕咬开来的诡.异响动,让人不由得后背发寒。
它吃的很香,以至于并没有发现,它所忽视小瞧的凡人已经悄悄起身,甚至站在了它身后。
谢云烛一席白衣,怀里是同样板着脸的重明。他低下头,长至脚踝的乌发微微下垂:“好吃吗?”
“人类的五脏六腑,好吃吗?”
它佝偻着身子,咀嚼的动作缓缓变慢。
“怎么不继续了?”
他嗓音温柔,像是情人间的呢喃,手上的绳索却暗暗收紧,死死地套在怪物的脖子上。
“应该是很香的吧,不然怎么都掏空了呢?”
粗糙的麻绳陷进皮.肉,勒出道道血痕,谢云烛却浑然不觉,他只是笑着,用上了自己最大的力道。
渴饮人.血的小怪物,令人作呕的寄生虫。
“别怕,我不会害你的。”
手下是怪物粗糙的皮肤,谢云烛轻笑,耳边是一道凌冽的剑气,丝丝缕缕的乌发被割断落在地上,再睁眼,手里哪里还有青面獠牙的小怪物。
谢云烛不悦地轻嗤一声。
腹部鼓起如同十月怀胎,四肢却纤细如芦柴棒的怪物被人干脆利落的割断头颅,在窗外微弱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庄霁抖落剑尖上的血.珠,满脸嫌恶。
谢云烛抬眼,手掌滴滴答答向下淌.血。他满不在乎地摸了摸鼻尖,对他露出一抹堪称善意的笑。
“啊,我想起来了。”
那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谢云烛抱着重明,笑语盈盈:“宁霁是你什么人?”
他看见庄霁的眼神猛然一沉,随后那柄向来无往不利,剑出即置人于死地的寒山剑就到了谢云烛跟前,红线丝丝缕缕织出细密的网,轻而易举地挡住了凛冽带着浓浓杀意的剑意,庄霁并不意外,只是似是而非地说了声:“果然是你。”
“脾气也和那姓宁的一样坏。”
谢云烛勾起唇角,红线温顺地缠在他的手腕上,他朝树上的少年微微招了招手:“进来说话。”
哪怕刚才庄霁是真的想杀了他。
“不必了。”
庄霁语气生硬,他转过身,想起刚才冲动的举动不由得心下一骇。
他迟疑地看了谢云烛一眼,没有血色的薄唇微动:“小心那个家伙。”
“它还会再来。”
却发现那世家公子只是站在窗前静静望着他,眼里似乎流露出一丝几不可闻的怀恋。
是他的错觉吧。
庄霁不记得谢云烛,他认识的人很多,死在他手上的人更多,不是每一位都值得他分出精力去铭记。
待到对方彻底变成一道看不清的黑影,谢云烛才关上窗户,笑得有些僵硬的脸得以放松。
“他也是你的故人?”
巫赢一直都在,他神色阴冷地捻起谢云烛被剑气削断的发丝,语气阴郁:“看来你们的关系不太好。”
“嗯。”
谢云烛没有反驳,毕竟他俩简直如出一辙。
只是那人没这么大,在谢云烛的印象里,他还是个拧巴的小孩呢。
“你很念旧?”
“何以见得?”
谢云烛嚣张惯了,得到最多的评价大多也是“冷心冷情”,“狼心狗肺”,眼下居然从一个同样冷血的怪物身上得到了堪称夸赞的评判。
“只是一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