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游戏，实况直播》Heinrici

5、第五章

　　“啊啊啊啊——”

　　强烈的恐惧笼罩了孟茜的心，过度的震惊让她脑海之中刷然空白，一时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心脏如同沉重的巨石，重重落到了底。

　　任星……就这么死了？

　　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更没有留下任何讯号，一个人就这样被冷酷的副本吞噬了。

　　孟茜头晕目眩地后退两步，在那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之后，她忽然反应过来，目露恐惧，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因为过度害怕，她无力地跌坐在床上，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仅存的理智，让她在这种极度惊恐的状态下，也时刻记得现在的场合，不断在心里和自己说：不能发出声音，不能发出声音……

　　镜面不知何时变了模样，如同柔软的水波一样波动起来，忽然产生了一道扭曲变形的影子，脊背弯曲，身体佝偻，以一个正常人绝对不能做到的姿势，直直地立在镜子正中。

　　影子有着灰雾一般的质感，面孔模糊，看上去怪异而惊悚。分明是没有面孔，然而它给人的感觉，就是在透过镜面，直勾勾地盯住了床上的人。

　　影子一双惨白的手掌贴在了镜面之上，但它像是受到了什么束缚，始终不能穿过镜面，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屋内的人——这间房间的“寄主”。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好像要从镜子中出来似的。

　　为什么房间之中也会出现鬼？不是说在九点之前回到房间，就安全了吗？！

　　孟茜不会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但她知道，一定是有什么搞错了。

　　亡羊补牢？已经来不及。

　　快想想办法……你之前不是进过很多游戏的吗！如果这时候再什么都不做，你就要像任星一样死了！

　　快……想个办法阻止它！

　　巨大的恐惧当头而下，几乎将孟茜的神志淹没。孟茜扶着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目光涣散，动作机械，双腿明显发着抖。她咬着牙，从床头柜上抄起一个铜花瓶，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诡异的镜面恶狠狠砸去！

　　砰！

　　充溢着雾气的镜面如同蛛网一般破碎开来，亮晶晶的碎片四散飞溅。孟茜缓缓眨了眨眼睛，随着镜子破碎成了无数片，镜中的影像也变成了无数个，无数鬼影围绕着她四散纷飞，用诡异到极点的目光打量着她，这一刻，孟茜看清了。

　　镜中的鬼怪，长着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正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着她，耳畔，传来它们咧嘴的尖声大笑——

　　所有的鬼怪，都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

　　隔壁，谢彦缓缓吸了口气。他眨了眨眼睛，伸手按了按方才跳得过快的心口。

　　整个五楼陷入了一片令人不安的死寂。

　　虽然不能确定究竟是因为什么，但谢彦记得，他方才上楼的时候，隔壁房间是开了灯的。当然，现在大概已经熄了——谢彦并不确定，但此时的他无法亲眼确认这一点。或许只要在晚上开灯，效果都是一样的。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隔壁的人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旅馆的房间隔音很差，但自那一声尖叫之后，隔壁就再也没发出任何动静。

　　谢彦收回目光，轻轻吐出一口气，一边留意门外动静，一边慢吞吞的挪到墙边，一只耳朵贴在墙上，侧耳细听对面声音。

　　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对面就像是被某种未知的力量隔绝开来，完全变成了一个异空间一样。

　　谢彦对开灯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产生了一点兴趣，但他很快推翻了自己先前的猜想，敏锐地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

　　实在隔得太近了。

　　气味很快就蔓延到了他这里。

　　谢彦睫毛帘子撩起，眸光微动，眼神暗了暗。

　　——有人死了。

　　谢彦回想502的入住记录，先前他在翻阅登记簿的时候特别留意了最近几页。502室是个双人房，登记了两个玩家，分别叫孟茜和任星。

　　但是他方才只听到了一声尖叫，不大可能是两个人都死了，但至少两人中的一个已经遇难，另一个也似乎察觉到了发出声音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谢彦默默地看向自己房间中的镜子，目前来说最为可疑的道具。但他并不打算对镜子进行什么研究，因为他的san值目前只剩下了六十点，刚好卡在及格线的危险位置。

　　实在经不起折腾了……这才过去一晚上，啊不，一晚上还没过完！

　　谢彦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有些发愁。

　　虽然理智下跌了四十点，但谢彦并没有觉得多么不舒服，甚至有种隐隐的亢奋。但谢彦心中始终留存着一分警惕，他知道，这种无来由的亢奋是危险的。

　　这种情绪不应该出现在眼前的情况下，保不齐他会做出什么失智的事……

　　谢彦决定今天晚上不睡了。

　　首先，他不能保证房间中的镜子不会出现异样。

　　隔壁自始至终没有传来开门的声音，也就是说她们违反的不是“不能在九点之后外出”这条规则。杀机来源于房间内部，谢彦猜测对面房间也有他房间里的镜子。

　　其次，如果此时隔壁还剩下一个活人……那么接下来的一晚上时间会发生什么？

　　在直播间所有人众目睽睽之下，谢彦十分淡定地将床上的被子扯下来，裹住了自己，随即背靠挨着502房间的墙壁坐下，竟是要这样子度过一晚的架势。

　　青年裹着一张薄薄的被子，选了块干净点的地方，在被子里蹭了蹭，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根本没睡着。

　　【主播……这是要听对面的墙角吗？】

　　【恐怕是，他今晚不打算睡了吧？】

　　【……无法理解。】

　　【得了，主播不睡我们还不睡啊？散了散了。】

　　谢彦怪异的举动吸引了部分人的注意，但显然直播间中的观众并不想看他直播睡觉。一部分人选择了离开，直播间中的在线人数逐渐下降，最后变成了个位数，只剩下零星几人还在关注谢彦的实况了。

　　谢彦打了个呵欠。

　　他闭着眼睛倚靠在墙边，脑海中却毫无困意。

　　已经过去了一晚上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一束薄薄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间透进来，打在他的眼皮上，将他的视野照得明亮起来。

　　萦绕在他身侧，徘徊大半夜不去的阴冷之意也消失了。

　　谢彦慢慢睁开眼睛，没骨头似的倚在墙边，揉了揉残存的泪水。

　　他抬眼看向镜面，果然。

　　镜面的诡异感消失了，在白天，它似乎又变回了一面“普通”的镜子。

　　谢彦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目前的形象看上去着实有点奇怪，活像一名裹着被子玩角色扮演的幼稚小孩。

　　【叮，您已完成生存一夜挑战！奖励积分：100】

　　系统播报声在耳边响起。

　　这也就是说他昨晚存活了下来，进入了相对比较安全的白天。

　　谢彦微微松了口气，心情略微放松下来。他直起身，才发现自己半边身子都被压麻了。

　　随即系统的第二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奖励积分？

　　谢彦朝自己的游戏面板扫了一眼，发现积分栏旁边灰色的商城按钮已经变亮。

　　【您已开启商城权限，目前开放的商城等级为E级，请主播再接再励~】

　　“……”

　　再接再励你个大头鬼啊。

　　心中的吐槽并不耽误谢彦顺手点进去，不出所料，E级商城开放的兑换物品都是一些普通且无用的东西，就算是最简单的E级道具，也是D级玩家才能兑换的，价值在几百积分左右。饶是如此，谢彦还是看中了几个在他看来很有用的E级道具，再看价格，不出意料的都买不起。

　　谢彦想到了新手礼包中赠送的那个B级道具，虽然B级商城的权限被锁着，他还是饶有兴趣地翻页过去，看了一眼B级道具的价格。

　　最低等的B级道具，都要五位数的积分。

　　果然……还是把它卖掉换钱吧？

　　谢彦陷入了沉思，扶着额头定了定神，终于在满室越来越亮的天光中想起了正事。临走之前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房中的镜子，并没有出现任何怪异之处。

　　也是，如果规则不止在夜晚生效，那么这游戏中的所有人就都可以直接打出GG了。

　　谢彦转出走廊，在502房间门前停下了脚步。

　　光线黯淡的走廊中飞舞着尘埃，看上去一片陈旧，完全看不出昨夜的惊心动魄。

　　其实不用进去，就可以看出惨案发生在这里，因为门前铺着的棕黄色地毯已经浸透了大片血迹，黏腻湿漉，有部分已经凝结，将地毯浸得深黑。

　　就算不进房门，谢彦也能推断出，里面是死了人。

　　——和他昨晚的推测不谋而合。

　　谢彦眼眸颜色渐深，屈指敲了敲门，低声问：“里面有人吗？”

　　话音未落谢彦手指一顿，听见了房内传来的动静。

　　——有。

　　嘭的一声，谢彦眼眸一凝，只听幸存者扑到了门前，死死抵住了门，隔着一道门板，她许久没开口的声音乍然变得尖锐，甚至连都尾音破了，“你——不要进来，不要进来！”

　　“……”

　　过去一夜了，谢彦没想到里面的人竟然还活着。

　　虽然精神明显不正常就是了。

　　谢彦顿了一下，青年的嗓音清澈干净，听上去还带着柔和的暖意，“昨晚的游戏已经结束了，游戏中的白天相对来说更加安全。我叫谢彦，是一名玩家，昨天晚上住在你的隔壁。”

　　过了半天，谢彦面前的门锁转动，打开了一条缝隙，一张苍白异常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漆黑不见底的眼珠死死地盯着他。她似乎也一宿没睡，眼底下多了层浓重的青黑，还残存着许多血丝。

　　谢彦心口一跳，感到一丝瘆人。

　　他试探着问：“你还好吧。”

　　对方木然地盯着他片刻，而后才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谢”，随即侧过身体，让他进来，自我介绍道：“我叫孟茜。”

　　“昨天……”谢彦进了门，两个字刚出口就吞了回去，他明白过来了孟茜为何是如此反应。

　　屋子中间，任星的尸首正躺在血泊之中，发丝泡在已经开始干涸的血泊里，眼睛大大地睁着，死不瞑目。

　　镜子被打破的碎片洒了一地，一个铜花瓶正滚在地上，镜片有相当一部分浸在血泊之中，让整个屋内看上去狼狈至极。

　　谢彦背对着孟茜，听她低声说：“我有些害怕，总有不好的预感。”

　　谢彦没回头，低声问：“什么？”

　　“副本中的鬼怪已经杀了我的同伴，说不定已经盯上了我，或许明晚就会杀了我。”孟茜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些神经质，“如果这对你而言不麻烦的话……我想和你一起组队行动。”

　　谢彦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

　　“暂时，可以吗？只是在白天。”孟茜问。“作为代价，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诉你。”

　　谢彦沉吟了片刻，身形一动，慢慢地走了一步，“也行，那我们就一起行动吧。”

　　“滋滋……滋滋……”

　　广播声音响起，一个沙哑迟缓的嗓音在其中播报，“请所有旅客到一楼用餐。”

　　“请所有旅客到一楼用餐。”

　　广播将这句话重复三遍之后切断，谢彦面上看不出异常的表情，不动声色地向孟茜的方向瞥去一眼，“走吧，我们去一楼。”

　　在广播结束之后，五楼走廊上仍然没有动静，看来整个五层上只有他们两名幸存者。经过楼梯间时谢彦不动声色地向上面瞥了一眼，楼梯间看不出任何异常，昨天晚上那只要命的鬼怪似乎已经消失了。

　　那只鬼怪似乎只能在晚上出现，平日里倒是被禁锢在六楼。

　　不，或许不止一只，而是他只看到了一只。

　　两人踩着地毯下楼，谢彦在前，孟茜在后，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谢彦再一次来到了一楼大堂，这次他看到了不少玩家，不过数量只有十几个，零零散散地散落在大厅四处。幸存下来的人要么面色惨白，要么一脸惊恐，但显然已经被无限游戏中的规则教训老实了，都没有轻举妄动。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离一个方向远远的。

　　谢彦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见到了昨天没有在副本中出现的新的NPC。

　　那是一个面貌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面带微笑，然而周身却浮动着和他的微笑格格不入的阴冷气息，这让他面上的微笑看起来像是一副面具。

　　就在谢彦出现在楼梯口的一瞬间，中年男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转过头来，目光准确地向他投去。他“啊”了一声，笑着说道，“我们人来齐了。”

　　众玩家的目光都集中到谢彦身上，谢彦不动声色地走到大厅的中央站定。孟茜扫视了一圈大厅，发现无处可去，于是抿了下嘴唇，跟在了谢彦身后。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蔷薇旅店的老板，名叫戴维。”中年人象征性地脱下自己的帽子，向眼前众人致意，“很高兴大家入住我的旅店，希望大家都能在这段旅程中获得一段难忘的时光。旅店为所有游客提供了可口的饭食，大家可以自行取用，但是需要记住一点，不要浪费。”

　　这就是新的生存规则吗？

　　人群中，窃窃私语声逐渐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