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异闻录》赵求良

5、第五章 荒村

　　摇泉山没有万象山地势陡峭，早年山中还有村落，有一年下大雨山体滑坡冲毁村落还上了当地新闻。

　　也就是那次事故让大众发现了摇泉山内居然有百越遗址，但不知道为什么研究做到一半就被搁置了，这次戴红楼重启摇泉山项目，鹿妘正是来考察的。

　　一进山才发现，虽然地势不高但地形复杂，比起万象山的大开大合这里简直可以用密不透风来形容，鹿妘和桑若进山不久就迷了路，抬头看天光已经黑云压境，平地里又升起一股浓雾，越走越急最后终于走不动了。

　　鹿妘满头大汗猛灌了一口水，气喘吁吁说道：“怎么照着地图走也能走错，没道理啊。”

　　“你这地图哪儿来的？”

　　“戴老师给我的，这上面路线图都标好的，他们之前进山也是走的这条路，你看。”鹿妘递过地图，上面标记详实，两人一路走来也见到了不少路标，只是不知在哪个路口走岔了，此时已经偏离主路。

　　正焦急，听到一阵叮铃叮铃的铃声，迷雾里影影绰绰一个矮小的身影慢慢走来，原来是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孩，背着一个挂满铜铃的背篓，看见她俩的样子就笑起来了。

　　“你们怎么了？迷路了？”

　　鹿妘看着小女孩发愣，机械地点了点头。小女孩捂着嘴笑：“山里天气多变说下雨就下雨，一到这个天山里雾气浓的化不开，你们跟我走吧。”

　　两人只当小女孩要带她们下山，跟着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却见前面一座村落隐在小片山谷中，小女孩解释道这是她居住的村子，天色晚了又要下雨出山不方便，不如在这里睡一晚上第二天再走，边说边把她们引进了屋。

　　刚进屋暴雨就来了，桑若在房间里四处走动看看，虽然破旧倒也干净，小女孩乖巧地守着一盏油灯也不说话，沉闷的空气让人昏昏欲睡，不多时鹿妘和桑若便都睡着了。

　　等醒来时雨已经停了，桑若听见屋外很是热闹，走到门边往外瞧，发现村里灯火通明居然在举行庆典，忙把鹿妘推醒了出来看。

　　庆典队伍很长，绕着村落越走越远，最后挨着一座矮塔围成半圆。圈中一个散着头发的女子怀抱婴孩，正一步步往塔边走，桑若定睛一瞧，这分明就是她和鹿妘碰到过的那座弃婴塔。

　　塔前整整齐齐站着几排小女孩，穿着打扮十分整齐，正注视着女人抱着女婴进入塔内，怀中婴儿哭声凄烈，女人却浑然不觉，只抱着婴孩一步步地走。

　　一时女人含泪离开，围在两旁的小女孩儿都拍手笑起来迎接新姐妹，一名衣着飘逸的美貌女子将女婴从塔内抱出，直接咬断了她的喉咙将尸体分食干净，等到唇边一抹血色咽尽，一缕幽魂飘然而出，已经是个三四岁的女童，奶声奶气地俯首道谢，被其他女孩儿牵着走入塔内。

　　那女子却不进去，朝着鹿妘和桑若的方向遥遥递过一个眼神，咧嘴一笑露出殷红的牙，自称弃婴塔之主，名为婴宁。

　　鹿妘和桑若心中大骇，中间隔着人群，心里却明白这话就是冲着她俩说的，立马拔足狂奔往回赶，等返回村子才发现村中漆黑一片，刚才的灯火通明仿佛被夜风吹尽，带她们来的小女孩守在村口睡眼惺忪。

　　一见她俩走近，立马哭丧着脸问道：“你们去哪儿了，我睡醒发现你们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人。”

　　鹿妘和桑若对视一眼，语气严厉：“这村里怎么一户人家都没有？你到底是谁！”

　　小女孩禁不住吓，“哇”地哭出声来，抽抽搭搭说起自己的身世。

　　原来她本来跟爷爷奶奶相依为命住在村子里，村子里的老人逐渐去世，年轻人外出谋生也不回来了，村子渐渐衰落人越来越少。不久前奶奶也过世了，她只得一个人住在这里，平时挖些野菜充饥，她不认识外出的路，只能等进山的人将她带走。

　　鹿妘看她哭得凄惨，心里将信将疑，再看桑若明显也是跟她一样的想法，两人商议等天亮出山就把她带出去交给民警。

　　小女孩自称姓元，山桃花开时生的所以就叫元桃。鹿妘要元桃带路出山，她才坦言自己其实并不认路，好在第二天天气放晴，三人照着地图的标记顺利走了出去，一到城区鹿妘就要把她送去福利院，谁知元桃却不见了。

　　桑若想去找，鹿妘劝她：“不见了就是没缘分，那小孩儿邪门的很，不见了也好，反正带她出了山，她自己肯定也能活下去的。”

　　但桑若却不忍心，念叨了一路，快到家时发现元桃竟然蹲在小区花园的石凳上，眼巴巴望着她俩。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鹿妘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跟踪都说得过去，比自己还先到，这分明就是知道地址啊！

　　元桃低眉顺眼走过来拉着桑若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说：“我跟着你们走的，但我走得快，你们在门口买东西的时候我就进来了，门口那个人也没拦我。”

　　鹿妘气得舌头打结，拉着元桃的手就往外拽，元桃扯着桑若的衣角不撒手，蹲在地上大声哭喊：“不要丢掉我！不要丢掉我！我会听话会懂事会乖，我绝对不闯祸，不要丢掉我！”边哭边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路过的人围过来窃窃私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抛家弃女的狗血戏码，气得鹿妘脑门子冒火，用力把元桃的手一甩，一屁股坐在长椅上喘粗气。

　　“你别哭了行不行，我又不认识你，你缠上我干嘛！”

　　元桃只是哭，来来回回就那两句“别丢掉我我会听话”，说又说不听打又打不得，让人抓肝挠肺无从下手。最后还是桑若开口道：“行了，先回去再说吧，一会儿邻居该报警了。”

　　元桃立马收声紧贴着桑若，满脸惊恐地从手臂缝隙里看鹿妘，看她站起来甩了围观群众几个恶狠狠的眼神，几个指指戳戳的阿姨被她吓得一抖慌忙往回走，一直等到人群散尽，鹿妘才跟斗赢了的胜者一样趾高气扬往家走，桑若无奈苦笑，鹿妘的性格真是一点亏都不吃，也是，不是这样热烈的性格，她俩也不会成为朋友。

　　元桃在家住下后，怪事便不再发生了，白天鹿妘和桑若出门，她就一个人在家安静玩，能吃能睡乖巧听话，渐渐地鹿妘也不再那么排斥她。

　　不过好了没几天，两人就发现了元桃的奇怪之处。

　　某天夜里桑若起来上厕所，经过元桃的房间想着要不要给她盖个被子，结果一开门发现房间空无一人，窗户打开窗帘被风吹得乱舞，桑若吓得赶忙叫醒鹿妘满小区找，快天亮的时候回来，元桃坐在家门口等她俩开门，一件她俩过来就拉着桑若的衣角，问她干嘛去了她说睡不着无聊想出去玩，气得鹿妘几欲晕倒。

　　鹿妘警告元桃：“大半夜出去会被大灰狼吃掉！”

　　元桃反而抿嘴一笑：“这里怎么会有狼，你在骗小孩。”

　　鹿妘又警告：“那会被坏人抓走。”

　　元桃说：“我没有乱走，我就在楼下花园里，没有坏人的，桑姐姐说门口有保安。”

　　鹿妘翻白眼，心想太聪明的小孩一点也不可爱，压低嗓子阴恻恻地说：“半夜出门，会被鬼抓走。”

　　元桃目光闪烁终于不再说话，鹿妘以为自己吓到了元桃洋洋得意，结果没过两天，大半夜的元桃又不见了。

　　这次桑若长了心眼，大门用钥匙在内侧反锁，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所以元桃根本没有从大门走，她是从窗户出去的。这里是9楼，除非能飞檐走壁否则一定摔得粉身碎骨，鹿妘探出窗外看了一眼楼下，转头问桑若：“怎么办，她绝对不是正常人，就怕请佛容易送佛难。”

　　一楼的房子空置了好几年，最近居然租了出去，新来的住户一入住就在花园里搭了很多架子种爬藤，还很热情地挨家挨户送小礼物。

　　鹿妘不在家，桑若正忙着做饭让元桃去开门，一向乖巧的元桃却躲着不愿出来，桑若只好自己开门，门口站着一个30多岁的中年男子，实际年龄可能比看起来要年长，不过一身仙风道骨的感觉让人很舒服。

　　来人自报家门，声音沉静有力：“我是新搬来的住户，就在一楼，来拜访一下新邻居们。一点小礼物，略表心意。”说罢递过来一个小盒，看上去是盒糕点。

　　桑若跟他寒暄了几句，来人自称姚华，说了两句突然问道：“桑小姐小时候可是在水边长大？”

　　桑若一愣，下意识点头：“是，小时候在爷爷奶奶家住，旁边就是河。”

　　桑若不解何意，姚华却不再问，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元桃的房间，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便离开了。等鹿妘回来，桑若将此事告知，鹿妘也觉得很奇怪，不过她有更重要的事要跟桑若说，这件事说过就忘，并没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