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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17.
      等梁惟来把我捡走的时候,我后悔得要死,早知道爬也得自己爬回去。我觉得自己有点没用,小时候要他保护我,大了还得他保护我。

      我忍着全身圆钝钝的阵痛,自己站了起来,又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放进袋子里,想让自己看起来只是不小心被打了一下,除了难看一点并无大碍。

      但这是不可能的,我知道有些人很坚强,但我真的不是,或者有那种身体很能忍痛心里面也不会受伤的人,我也不是。

      我本来就常常梦见自己被揍,不敢晚上睡得很深,刚刚被那些人打,其实从感性上我是一点都不难过的,那些人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但像岩浆一样倒灌在我肺里的回忆让我接近窒息,这是理性上的痛苦,永远无法消除。

      我是那种很爱记仇的人,幼儿园的时候有个人污蔑我偷东西,我到现在都记得他的名字,我怎么可能承认没做过的事?我先发制人,闹到老师那里,园长叫来了双方家长,对面的家长盛气凌人,白的都能说成黑的,我妈没她那么跋扈,轻言轻语的,我可不认输,从头到尾据理力争,没有证据的事情我凭什么被污蔑,最后园长烦了,让我们都闭嘴,这件事情不了了之。

      回去的路上,我为刚刚的发挥感到有点遗憾但也不至于后悔,虽然没有得来道歉但是很有骨气,我坐在妈的自行车后座上,脸贴她的背听我妈平稳的呼吸,在想晚上妈煮什么给我吃。然后她侧了一下头,问我,“佳佳,真的是你偷的吗?”妈的语气还是那样轻柔没有力量,我一直觉得妈是温柔的女人,她说的话大多时候对我有种奇怪的安抚。我靠着她的背,我说:“不知道。”

      其实我爱记仇又爱骗自己,这很要命,我小时候就是这么做的,我爸那样打我,也是爱我的表现,只有这么想我才活得下去。

      我并不傻,我比谁都知道真正的爱是什么样,血缘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很爱开玩笑,之前我有一份心理检查的报告,其他的梁惟都肯让我看,就那一份不行,而且从那开始,他自己都排斥带我去看医生。我费了很大的劲埋伏了好几天才偷看到,上面的字不多,但我一眼就看到我的诊断结果——我有暴力倾向。

      人有时候不太了解自己,或者是在不同人面前有表演型人格,我并不精通心理学,也不知道几张量表和那些在脑门上放很多线的检查是怎么看穿我的内心并诊断我灵魂生病的。
      算了,他们说我有就有吧,我确实打过梁惟几拳,还喜欢咬他,他是应该小心一下我的。

      笔芯好像没坏,我放进口袋里,然后看见地上有一个小小的圆球,顶部有个纸尾巴,是摔炮。还不止一个,左边有三四个,右边也有,甚至前面,每一个都完好无损地躺在地上,摔了个寂寞。

      我顺着这条轨迹看过去,那个灰扑扑的小姑娘正在巷口看着我,露出来半个头,她帽子上那朵黄色小花是远远看过去唯一的亮色。她现在眼睛里写的不是“谢谢你”了,写的是“哥哥没事吧?”

      我有点恨那朵花,因为它看见了我的不幸。

      我站起来用力踩了一下离我最近的那个摔炮,发出了闷闷的不太响的一声爆破音。我把手里没用的东西扔进垃圾桶,然后走过去跟那个姑娘站在一块儿。

      我不想讲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站在她附近,也许她试图用过期摔炮恐吓打我的人这一举动让我觉得新奇。更大的原因是我希望她身后披着的乌云也笼罩在我身上,我不想被光照到。

      梁惟来得很快,我在等的时候把身上的灰都拍掉了,手上没有提着东西心里也空空的,我又把那小姑娘推车上的旧烟花都买了。

      我对面是一家装修不错的餐馆,来来去去有好几个人家走进去预订明晚的年夜饭,门口送客的服务员大姐大声说着新年快乐和明天见。巷子左边有很多家水果店,有用泡沫箱子装着在卖的小摊,也有摆放着盒装进口车厘子和暖黄色射灯的百果园,往右看过去,糖水铺前面坐着边唠嗑边喝糖水的老头,碗跟勺子因为家长里短敲得框框响,大街尽头有一家西式面包店,远远的还能闻见淡淡的奶油香,我跟梁惟都喜欢那家的牛角包。

      现在的城市包容度其实很高,允许各行各业的不同形式存在并存活,但我的世界仍然战火纷飞,身上被注入了追踪剂,每往前一步都要挨一枪,要用尽全力才能拥抱爱人。

      梁惟看见我的时候,我两只手抱着几盒烟花朝着他笑。

      哥果然很了解我,没有问我被谁打了,怎么被打了,难不难受。他接过我手里的烟花,把我背上了车。

      我突然想起以前,梁惟上高三的时候,有很多家长会去门口送饭送汤的,我见过。有次我突然很想他,脸上新伤还没好,就敢跑去他学校见他,我用他给我的零花钱买了只鸡给炖了,趁爸不在家偷偷炖的,然后拿保温瓶装起来送到校门。我当时的想法也很简单,别人有的哥也要有啊。

      校门口真的真的很多人,当时离高考没多久了,太阳落山了也很闷热,我脸上的伤口很新,在眼睛附近,偶尔还会冒点血,混着汗珠会留下血痕,在路灯下触目惊心,引来很多家长的注意,有些是瞟了我一眼然后窃窃私语,有些是指着我跟自己的孩子说千万不要学这种小孩,还有一些觉得我可怕不敢看我的,也许还有默默可怜我的,但我不记得。我也不需要谁可怜我。

      梁惟见到我的时候脸色变了一下,因为我没去他的学校找过他,那次是第一次,我也没有告诉他,我不知道他们大概是几点下晚自习,所以提前了一些,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双手抱着栏杆眼睛都不眨地看从楼梯口出来的学生,现在想起来是挺滑稽的。但我害怕他一眼都不往这边看直接回宿舍了,我看见梁惟的时候大喊了一声“哥”,就像之前在网上看的,大街上喊一声美女会有很多女生回头,我对着学校里喊哥,也有很多男的回头看我。

      我脸上丑丑的,但当时心里特别开心,平时不愿意让别人看我受伤的样子,那天倒是没有这种感觉,反而想让很多人看见,梁惟有我罩着。

      梁惟大概有点不好意思,可能觉得我一个小孩给他送饭不怎么有面儿,走近我的时候一直不敢抬头看我,隔着栏杆也一直低头,没跟我说什么话,也许心情也有点不好,他是在意成绩的人,我也没说什么,安慰了他一句,我说:“哥哥,不要太累,考不上也没什么,够厉害了。”他隔了很久才说了一句好。

      我说的全是肺腑之言,他就算考不上好大学,在我心里也是很厉害的。

      梁惟很闷骚,不肯在校门口喝完我给他炖的鸡汤,说要带回宿舍喝,目送他背影时,有个男生和他迎面走过,然后过来接他妈妈投递的夜宵。我看着梁惟拐了个弯,走入宿舍大门,也就准备回去了。

      然后我听到一句话,“妈,刚刚那个看见没,杀人犯的儿子,真不公平,那种人怎么能考第一。”
      接着是另外一句,“乖儿子,咱别跟那种人比,那种人考再好都没用。”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但“那种人”这三个字让我格外不适,混乱中,我踩了那位妈妈一脚。

      上了车,梁惟抽出一张湿纸巾给我擦脸上的灰,我掰开车上的小镜子看了一眼,妈的,我左脸上有半个脚印!

      我被自己的模样整乐了,“现在的混混真是的,打架一点规矩都没有,怎么着也不能往脸上踩啊。”说完我还笑了几声。

      梁惟一言不发,专注地给我擦脸,擦手,仿佛在修复一件精美的瓷器,湿纸巾磨过我嘴角的时候我没忍住“嘶”了一声。

      梁惟立马停了动作看着我,我也怕了。

      我又笑着说:“真是的,你看,太久没跟别人打架了,水平不行,其实不疼的,就是刚刚在一小姑娘面前,有点丢人。”

      我一直盯着他眼睛看,想看出他是什么情绪,找了很久,没有找到他眼里那只真诚吐露心思的麻雀。

      我很慌张,他不说话的样子是最让我害怕的,我会很不安,就要过年了,我想跟他好好过个年,情人节,还有情人节。

      我看得眼睛都不眨了,在流下生理性眼泪之前,我垂下眼睛。梁惟不让我低头,扣住我的下巴,靠过来吻住我,我更觉得他真的像在修复瓷器了,只不过我不是名贵的青花瓷,我只是一个陶土瓶。他用舌尖舔了我嘴角的伤口,然后开始吮我的下唇,很慢、很轻、很痒,没带一点情/欲,缓缓地吞噬我口腔中的氧气。

      一吻结束的时候,我有点喘,歪着头靠他肩膀,看到被他放在后座的烟花。“哥,我们明天放烟花吧。”我说。

      他好像在空气中点了点头,我没看见但感受到了。
      我笑了一下,“为什么刚刚不亲我,要擦完脸了才亲我,老东西,你嫌弃我啊?”说完我听见梁惟很低地笑了一下。

      “没,爱你。”

      呕!恶心死了,我牙都要酸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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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宝宝们,下本开甜甜的乐子文 专栏《被死对头发现在gay吧打工》 《摆烂大学生绑定综测外挂系统》 球球收藏~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