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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15.
      梁惟这阵子越来越忙,像是需要长期驻扎在公司一样,连周末都经常抱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敲,黑眼圈越来越重,烟抽得越来越多。

      我心疼哥,就加倍对他好。最近我除了学习上的事情,还精进了炖汤的水准,我感觉炖鸡汤是门学问,想要鸡肉好吃就得舍弃汤的浓厚,想要汤的鲜美就要舍弃鸡肉的口感,我总是想让肉好吃,汤也好喝,结果做出来两者都不兼得。

      但老东西每次都很捧场地汤也喝光,肉也没留下,表现得很好。我本来想夸他乖,然后他先我一步说了一句,你好贤惠啊。

      去你妈的!

      最近我在学校还频繁地遇见梁轶,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总在我面前要恶心我的,我想起之前在他面前说把梁惟当金主的事情就很愧疚,看到他那张脸,那双眼睛,我实在受不了。梁惟他爸的基因也太强了。

      我第一次见梁轶是在一个餐厅,他比我小一两岁,当时也是个小屁孩,他妈妈是个漂亮的妈妈,年轻却悲伤,看起来比梁惟没大多少。梁轶走进来的时候还躲在他妈妈身后,他当时没看见我,因为梁惟让我坐在别的位置等他,我就远远看他们三个人交谈。

      我想世界是个巨大的收容所,每个跟世界打交道的人都会受伤,根据伤情的不同程度会锻造出截然不同的灵魂,我们不想受伤,但却不愿走出相对安全的收容所,我们想治愈自己,所以把沾血的手伸向周围同样受伤的人,用爱与恨的交换落入另一种命运。

      他们聊得很快,也许是梁惟答应得快,临走的时候梁惟过来找我,梁轶顺着梁惟的方向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奇怪。我想,也许他把沾血的手伸向我。

      梁惟熬了快两周的夜,在我放寒假的第一天病倒了。

      那天晚上,哥回房间躺下后,我闭眼发呆之余察觉他的呼吸有点重,平日里,哥从不抢被子踢被子,睡觉很安分,今天翻了几次身,还扯了几次被子。我侧着睡,他也不从背后抱我。

      我在他第四次扯被子的时候,坐了起来,看见他蜷缩在床沿,我赶忙开了床头的灯,梁惟整张脸都白了,嘴唇紧抿着,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

      天气冷的时候我的手一直是冰的,所以我想都没想就把脸贴过去探他的温度,他像一块在热水里刚泡过的冰糖。

      “哥,哥,哪里难受?”我轻轻拍拍他的脸。

      梁惟突然握住我的手,闭着眼睛哼了一声,我手腕的地方感受到异常的烫。

      家里所有药都是他在放,梁惟不告诉我,我不知道要去哪里给他拿退烧药。我扭了一下手腕,想从他手里挣开,下床去找药。

      梁惟的头侧了一下,然后皱了皱眉,更用力地锁住我的手,我动弹不得。

      “哥,松手,你发烧了,我去给你找药。”我试着掰开他的手指。

      梁惟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眼底都烧红了。“不许去。”他含糊地说。声音哑得像含了砂石。

      然后他把牵着我的手塞进被子里,发冷似地耸了耸肩膀,我整个手臂被他牵制住,突然失去重心,躺倒在他胸口,听见他猛烈的心跳,和隔着胸骨传递到我耳朵里的一句句“不准走。”

      我的心像是冬天里的雪花片,夹着绵绵雨簌簌地坠落,偶然落入某个温热的掌心,坚持没多久就融化消失了。

      梁惟内里很倔,自尊心极强,几乎时时刻刻都要以坚强的面貌面对我,尽管偶尔他对我的语气会轻柔得像在哄骗女孩,但我知道实际上他的态度很强硬,只是披上了一层温柔的皮,如果我不按照他的指示行动,他会像我一样发疯。就连病成这样了,整条命落在我手里的情况下,他对我说的话都是“不准”、“不许”。

      我不知道他在外面会不会用命令或操控的语气跟别人说话,也许不会,我想象此刻陪在他身边的人不是我,而是他刚娶进家门的妻子,他拉着妻子的手,沙哑地说不准走。想到这里,我的心也像被剜走一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想要他只命令我一个人,再用残.暴的手段逼迫我折服,这样才会让我觉得特别。我可能病到了骨子里。

      我在手机上买了药,发信息给阿姨让她明天中午过来做一顿粥,然后在梁惟睡过去、无意识松开我手之后,去卫生间找了毛巾,沾湿敷在他额头上,又从柜子里再拿出一床被子,帮他严严实实盖好。

      我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半,我很少在这个时间明目张胆无所顾忌地醒着。

      门铃被按响的时候,我正在阳台上抽烟,我发现十六楼真的很高,月亮高高半悬在深不见底的夜空,有一半的月光晒在我身上,另一半晒在高度距离我几十米的平直地面,似乎有声音远远告诉我,那两束光是相恋已久的爱人,他们思念彼此,迫切想要见面。

      门铃声还在持续地响,恋人相见的可能正在迅速消逝,上弦月被一朵缓慢飘过的薄云遮住。

      最后我对着在门口按完门铃又打我电话的外卖员说了很多抱歉。

      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了,好不容易轮到我照顾梁惟一次,可不能白白放掉。

      我像哥小时候照顾我那样,给他擦脸擦脖子擦手,扶他起来喝水吃药,隔一段时间量一次体温。哥生病比我乖很多,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睡觉,我想他平时在外头受了委屈,累了烦了,应该也是这样安安静静地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用手抚平他皱着的眉头,数他的眼睫毛,刮了一下他的鼻梁,摸他有些干裂的嘴唇,然后凑过去贴了一会儿,又含了一会儿,最后钻进被子里跟他十指相扣。

      什么话都没有,什么事都没做,灯被我关了,周围是黑暗的静谧,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和我凌乱的心跳。

      我说哥自尊心很强,其实我也很有自尊,我不知道在这个年代,还会不会有很多人像我一样小时候会没有饭吃,妈跑了之后,我的日子每天都必须拆分成很多份才能过,爸打我和喝酒两个爱好之间存在一段我不用见到他的空隙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必须要靠自己解决吃饭的问题,要怎么让一个住处和穿着都还过得去的小学生说出自己没饭吃这种话,我真的想了很久,因为我连对梁惟,都没有说出口。

      学校里有免费的紫菜蛋花汤,紫菜有股塑料味儿,蛋花比丝细。同学都觉得不好喝,却是我某些时日唯一期待的东西。周一到周五,我每天都盼望周末,周末梁惟会回来,再怎么样我都能吃上饭,他偶尔还会带我去吃点好的。

      有一种心理应该没有人会跟我一样,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想吃饭这件事很贱。
      被扔在门外疼得没知觉的时候,闻到饭菜香还是会饿,会想要吃饭,难过得想立刻死掉的时候头沾到枕头还是会困,会想要睡一觉。

      有一次,我放了学,等到同学走得差不多了,跑到食堂盛汤喝,我坐在边角但离盛汤很近的地方,我会一次盛两碗,然后拿两个汤勺,假装有人陪我一起,那天我边喝边做贼似乱瞟的时候,发现我的脚边,有一颗躺着的大白兔奶糖,也许是同学不小心掉下的,也许是过期了故意扔掉的,总之糖纸上的大白兔向我招手,我就把它捡起来。

      我吃过大白兔奶糖,爸买给我过。

      我把糖揣在手里走回那个家,糖被我的体温捂得有点融了,我却在担心,会不会是有人发现我没有饭吃,故意掉在那施舍给我的,会不会嘲笑我。我心很坏,所以想得别人也很坏。

      好在这种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有次梁惟家教很晚才回来,我感觉他心情很差,我就问:“哥哥,怎么了。”

      梁惟读高中的时候是个闷葫芦罐儿,对谁都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他也不告诉我怎么了。我不想他带着不开心睡觉,但也没什么话好说。所以我把兜里藏了很久的那颗大白兔奶糖塞给他。

      我笑说:“哥哥,我请你吃糖。”

      可能是被我暖到了,那天过后,他每周都会变着法在我身上放一百块钱。我不好意思要,但也没办法不拿,其实后来他直接给我我是会要的,但他还是每次都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藏在不同的地方给我。

      他总是在拯救我。

      我突然感觉手心很痒,热热的,麻麻的,我睁开眼,发现梁惟在吻我的手心。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就看见他拉着我的手,很深情一样在亲我的手,梦境就在我昏沉的记忆里走远了——

      他总是在拯救我,无论何时何地。而我会爱上他,这几乎是必然。

      后半夜的时候,梁惟又烧起来了,退烧药四小时才能吃一次,没过时间我不敢给他多吃。

      他温度降不下去我着急,我到厨房尝试着煮了一点青菜肉沫粥,味道不好,我自己吃了一半倒了一半,之后又煮了不下东西的白粥,叫醒他让他坐起来喝,吃点东西才好吃药。

      我吹了吹,然后一勺一勺喂他,我边把汤勺送到他嘴边边说:“看吧,不听我话,熬出病了。”

      他生着病也跟我嘴硬,他说,有我照顾他,他病得也不亏。

      我就说:“哼,我明年上大学了,要考远一点,以后你病了只能自生自灭。”

      梁惟沉默了一下,“好好好,哥知道了,哥以后争取不生病了。”

      然后他就说自己饱了,推开我的粥,自己把床头的药片就着水吃了,躺下床,把被子盖好闭上眼睛——一副马上睡着了的样子。

      我把碗洗完又躺回他身边,拿了测温枪在他额头嘀了一下,三十七度出头,我放心一点。

      我睡意没了,在翻手机,我微信里面加的人不多,用微信基本上是跟梁惟聊天,但我发现聊天框里多了一个群,界面上的小红点已经99+了,群名是“寒假冲刺互助群”,群里面有马鹏、江芸,还有几个我篮球队的兄弟和一些我不熟的。

      这种感觉有点陌生,我没有过有小团体的经验,这群看起来不是刚建的,我摊白了才跟他们认识一个学期,没想到他们放假了还会记得我,把我拉进小群。

      我翻了一下聊天记录,全是“上号”“打球不”“要不去密室怎么样”……等等。

      现在这种阴间的点,他们应该都在睡觉。我翻到最后,然后发了一句——冲刺?互助?群?

      然后手机连着震了几下。

      ——Swift horse·鹏:佳哥!你终于出来了!快看看想看什么电影!明天出来聚啊

      ——小林加油站:左佳什么时候来打球,球瘾犯了谁懂!!

      ——喜欢小林:打球!打球!打球!不看电影!

      ——房地产中介子:我说这两者不能兼得吗?

      回的速度太快,我差点以为现在不是凌晨而是下午四点。

      ——LLLeftW:不是你们都不睡觉??!

      ——Swift horse·鹏:我们连麦通宵玩游戏呢!

      我看着他们互相发表情包笑得不行。

      然后我又回了一句——去不了,家里有老人要照顾。

      ——江小芸:探头探脑

      ——LLLeftW:你也通宵玩游戏?

      他们都挺有意思的,我本来想跟他们多聊两句,不过我家老人的动静让我不得不分开注意力。

      梁惟像变了一个人,一会儿踢被子,一会儿把手伸出来外面放凉,我给他盖好,没一会儿他又把被子掀开,我盖的动作越快,他掀的速度也越快,最后就差点在床上滚了,整个就是一成人多动症。

      我忍无可忍,我说:“干什么?发烧了还不好好盖被子。”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侧身背过我。

      “没什么,先锻炼一下免疫力,为自生自灭做好准备。”

      我一听就愣住了,像是有人在我的脚底点燃了一根火柴,绕圈似地烧,烧得我的心都发烫发红。

      我把被子闷我哥头上,然后一整个人压上去覆在他身上让他没办法动。

      “老东西,等我上大学了,你会不会整天在家偷偷哭。”我笑着问他。

      他在被子里扭了一下,“不会。”

      我又问他:“那到时候你会天天给我打电话吗。”

      “不会,我很忙。”

      “哦,那我要是周末也不回家怎么办?”

      “随你。滚下来,快闷死了。”

      我往下一点,拉开被子露出他的头,然后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

      他不回头看我,我掰过他的脸,想亲他嘴,他就把两瓣唇抿起来不让我亲。

      我想象如果我是哥哥,梁惟比我小被我养着,那他一定很会闹脾气,很爱撒娇,我听不懂他的口是心非,他受了委屈,就一个人抱着腿坐在楼梯哭一晚上。

      “不要,传染。”梁惟说。

      我压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他的眼睛湿漉漉地像是蒙上一层水玻璃一样透亮,头发有点乱,脸也因为被我刚刚用被子闷过有些发红。

      我俯下身,用舌尖舔他的喉结,看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我摸了摸他额前的头发。

      我对他说:“哥,我疼你啊。”

      然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我在他的眼睛在我面前湿得快要滴出水之前,堵住了他的唇。他承受不住我的攻势,认命地张嘴让我进去。

      人在生病的时候会很脆弱,身体上的脆弱会让心理也变得柔软,生病的感觉跟疼痛又不一样,有人照顾才叫生病,而疼痛只会让人麻木地坚强。

      我知道哥生病也会脆弱,我想让他明白,他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这世上,他有我疼,他累了也可以靠我肩膀。虽然我连自己都活得很糟糕,没能力没资格说出这句话,但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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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宝宝们,下本开甜甜的乐子文 专栏《被死对头发现在gay吧打工》 《摆烂大学生绑定综测外挂系统》 球球收藏~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