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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14.
      下午放学前,梁惟在下课时间,打了个电话给我,我挂了,他过了五分钟,再打了一次给我,我又挂了。

      然后我看见他给我发的微信——哥今晚有应酬,你自己吃饭,在家等哥,知道吗?

      梁惟应酬不是少有的事情,不是因为跟我吵架才不回家吃饭的,我没有因为这个怨他,但我心里还是有点空闷闷的怪。

      我回他——我今晚也要晚回家,我要在学校上晚自习。

      我从没在学校上过晚自习,今天是第一次,跟老林说的时候,老林被我感动坏了,拉我去办公室给我吃小熊饼干。

      老林说,看得到我最近的改变,还跟我科普了好几个大学,她知道我经常拍照,问了我一些关于相机的事情,后面的我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她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老师看好你。

      我用晚自习的时间把白天的课补了一下,我发现语文作文里面,只要是用那种很官方很正式的话来论证,就能拿比较高的分儿,要是在文章里放太多自己的感情,比如“我以前”“我认为”“我想起”,就会得到论点论述说服力不足的评语。我每次用那些所谓辩证的官方术语来写分论点都很大白话很空,好像只有用“我”作为开头,脑子里才有东西。

      回家的时候,我经过商超,买了两盒冰淇淋,全是梁惟喜欢的口味。

      梁惟的应酬分两种,一种是喝酒为主谈事为辅,吃饭的时候喝一场,吃完还要有娱乐项目,再喝一场,两场下来人基本上就没了,第二种是纯谈生意,吃的东西基本不动,纯浪费,所以没有为辅的说法,这种的话会聊很久,通常要到十一点。

      今天是第二种应酬,我心里庆幸了一下。我们学校晚自习九点就结束,我回到家洗完澡不到十点,我把几本书带进书房,准备学死自己。

      车辆以五米每平方秒的加速度向前运动,前方两百米处需要刹车,求刹车时间。梁惟怎么还不回家。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梁惟怎么还不回家。地理隔离有可能产生生殖隔离。梁惟怎么还不回家……

      突然我好像听见电梯嘀一声,我跑到冰箱那,把我买的冰淇淋,拿出一盒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雪糕盒子很冰,往外冒着白色的冷气。梁惟也是盒雪糕,又冰又甜。

      然后我又跑进书房,把书房门反锁起来。

      梁惟一进来没听见我欢迎他回家,就来书房,先是转了一下门把手。

      我心里默默地数数。一。

      然后他敲了一次门,我还没吭声。二。

      我还在等。三……没有三。为什么没有三。

      赌徒失败了,而这是必然。其实我是很喜欢打赌的人,小时候,我尝尝用一些小事去赌一天的幸运,比如还没走到停红灯的时候,我就赌,等我走到那了,会不会变成绿灯,如果变成绿灯了,那我今天会很幸运,等到离没几步了,灯还没变绿,我又在心里撤销,不赌了不赌了,结果灯就变绿了,我又假装自己赌赢了,提起精神面对幸运的一天。

      我等到十二点,打开书房的门,先跑到客厅那看了一下,冰淇淋没有动过,底下已经化了一摊水出来。

      我走回房间,躺上床,把被子盖得很严实。

      不久后,梁惟从浴室里出来,关了灯,在我旁边躺下,我装作睡着了,所以他躺下的动作也轻轻的。

      以前我不知道什么是冷战,也不理解为什么冷战,现在我还是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晚上没跟梁惟说话了,我只知道哥今天还没有抱抱我也没有亲亲我。

      梁惟刚上大学的时候,我去过他们学校挺多次,当时我们不住在现在的家,我们住的地方很小很挤但很安全,地点大概是在城中村,一打开门就看见床的那种一居室。周末的时候,他偶尔会在学校忙学生工作,偶尔会去家教,我不喜欢一个人在家,总是跑去学校找他。

      有一次,梁惟在院系办公楼帮老师干活,我自己在那栋楼里面逛,在他办公室门口看到一面贴了很多照片的墙,我一张一张看过去,里面有老师跟毕业生的合影、活动照片、户外野营等等。大学的生活竟是这么丰富,我从没见过梁惟除了工作和学习有什么别的课余生活。

      我看到最后,然后在末尾处的一张照片那里看了很久很久,我想我是贪婪的人,喜欢的东西就会忍不住要偷走,也许我有偷盗癖。我东张西望,周围有几个大人来来去去走动,我听到他们谈论类似于课题或者会议的事情,我又探头描了一眼办公室里面的梁惟,他一手翻纸,一手盖章,速度飞一样地快。

      没人注意我,于是我伸出邪恶之手,把那张我盯着看了很久的照片从墙上揭了下来,然后翻开包,想把它赶紧塞进去。

      “同学。”

      一个声音把我喝住,糟糕,东窗事发,照片攥在我手里,我想把它撕碎吃进肚子。

      一个跟梁惟差不多高的男人走过来,居高临下盯了我一眼,目光不算友善但情有可原。

      “同学,墙上的照片不能拿走的。”他说。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叫我同学,明明我比起他是肉眼可见的小,他让我感觉难堪又疏离。

      周围谈论学习的人突然都看我,我好像闻到一股血腥味儿,三年级的时候,我偶尔被分到一点小卡片,也会在楼梯拍着玩,路过的邻居也很多,我玩得起劲,没人好奇我在玩什么,为什么玩得这么开心,后来我被打得躺在门外站不起来,很多人感叹我为什么被打成这样,路过我的时候问我,我没回答,他们匆匆上楼。

      不是血腥味,是我魂魄被咀嚼的味道。

      我不辩解,只点点头,悄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想把那张照片贴回去。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我的手腕,我闻到熟悉的气味,仍然不敢抬起头,我不想一个人丢脸,也让哥跟着我一起丢脸。

      “他是我弟,照片我到时候再洗一份。”我听见梁惟跟那个叫我同学的男人说。

      然后那个人就走了,人类总是会对强者产生仰慕的心理,我不知道怎样算强者,我只知道我觉得哥很厉害。

      他驱散我的压迫感,我还是怯怯地把照片贴了回去,粘在照片后面的胶不黏了,一摁上就要掉下来,我反复几次,都粘不上。

      梁惟把我手里把照片抽走,看了一眼,他说:“是想要这张照片吗?”

      我摇摇头。偷照片是不好的行为。

      然后哥又问我:“为什么喜欢这张照片。”我看见他把照片翻过来自己看了一眼,眼神淡淡的。

      那张照片是一张很普通的军训大合照,几百个人站在一起,每个人模糊得像素点儿一样。

      我不知道理由,我不敢看着他的眼睛,我说:“喜欢。”我答非所问。

      然后梁惟指着墙上的照片,问我还喜欢哪张。

      我沉浸在难堪的情绪里,只想快速结束这个话题,好让我在今晚之前忘记这件事。所以我又扫了一眼那面墙,其他的我都没什么兴趣,我随意地指了几张照片。

      梁惟一一确认我指的照片,然后一张一张揭下来,连同最开始那张,一起塞进我的手心,我身上顿时因为这些照片变得沉甸甸。

      我木讷地抬头看哥,然后把照片放进包里,我跟哥说:“哥,偷照片是不对的,我们偷了这么多,万一有人怪你,你就说都是我偷的。”

      我不知道这么认真的时候梁惟为什么笑,他拍了拍我的脸,说我是个傻小孩。我觉得他是个傻大人。

      然后他说:“没有什么不对的。”

      我疑惑地看他。明明就是不对的。

      然后梁惟又问我,“照片拿到了,开心吗。”

      我很难说出不是这样的,于是重重点头。

      然后他说,你开心了就是对的。

      我还依稀记得那天回家的时候下雨了,我俩都没撑伞,一路淋雨回的家,我畅快得像正在往世间肆意流泪的乌云——居然有人说,我开心了就是对的。

      后来,哥给我买了照相机。

      我很喜欢梁惟身上的味道,像是被阳光晒透的枯败玫瑰。记得他刚把我带走那会儿,我的身体就像是失去抵抗力一样,一直生病一直生病,每次都发高烧,半夜起来吐,我病得糊涂,全身有种从骨子里传递出来的痛。我病着,哥也没好觉睡,他一遍一遍给我擦身体物理降温,我发冷发汗他都把我抱在身上,我难受的时候就更用力往他怀里钻,嗅他的味道,比什么安定都有用。

      我感觉我可能抵抗力又弱了,我的精神在发烧。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我又闻到枯败玫瑰的味道了。

      我隐隐约约感觉有一只手正在抚摸我的后背,亲吻我的脖颈,碰我的脸。

      “左佳。”

      “宝宝。”

      我没应答,那只手就来碰我的眼睛,把我长出的溪流带走。

      梁惟边帮我擦泪边说:“别背着哥偷偷哭,好吗?”

      然后我的溪流就又长出来了。

      我转过身,闭着眼面对他,任由眼泪从我眼睛里淌到枕头上。

      梁惟一张纸都擦不过来,他说:“这么会哭,还好枕头不是麦芽的,不然该发芽了。”

      我一言不发,面无表情。他手指碰了碰我的眉骨。

      梁惟说:“为什么转过来了,又不睁开眼睛看哥。”

      我吸了一下鼻子,呼出憋在心里的一口气,有点困难地哽咽地说:“你……不让我背着你偷偷哭。”

      “嗯,你做对了,那为什么不看看哥,又讨厌哥了?”他说。

      我还闭着眼睛,“一看见你……我就想哭…”说完我眼里又淌出一行泪,在枕头里洇湿了一滩。

      梁惟苦笑了一声,然后凑过来在我嘴上啄了一下,贴着我的脸说:“你这样子,这么娇气,哥怎么跟你讲道理。”

      我拿下巴抵他的肩膀,“我不能哭吗?”我说。

      他顺了顺我的头发,“可以,但是要让哥知道,只能在哥面前哭。”

      他总是爱用祈使句命令我。我懒得思考他给我的指令是对是错,所以每次都乖乖地执行。

      我想了一下,说:“为什么不吃我买的雪糕。”

      梁惟明显愣了一下,“什么雪糕?”

      “我放在茶几上的,专门给你买的,你不吃。”

      “哥不知道,以后要告诉哥你做的事,好吗?”

      后面梁惟又亲了我几下,脸,嘴巴,脖子,手,我没什么记忆,只记得他最后跟我说了一句。

      “哥不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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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宝宝们,下本开甜甜的乐子文 专栏《被死对头发现在gay吧打工》 《摆烂大学生绑定综测外挂系统》 球球收藏~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