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维·艾·马尼奥里亚（二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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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点点头拿上用具离开后，我又在化妆间坐了一会儿，在独处时分终于长出一口气。
我很想用手使劲搓搓脸颊让自己清醒一点，但这样会破坏她们刚刚辛苦为我画好的妆容，所以我只得克制地收回来双手合攥，调整呼吸节奏。
我已在“互相”信任的同伴中生活了太久，就像过惯了安逸生活的槍手会失去了鹰一样的直觉，几乎要忘记无时无刻活在伪装的身份里是什么滋味，但没关系，它已经是类似于本能的东西了。就像我曾经假装自己父母双全、童年幸福一样，扮成大小姐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
只是我实在缺乏“素材”。之前和波鲁那雷夫搭话时扮演的那个少女倒还算容易，毕竟我的确有过放肆享受青春的时光，但不得不承认，我从没有钱过。
如果能多和丝吉Q女士多相处几日，或许能从她身上观察到更多可以模仿的行为举止和习惯……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用了。
维·艾·马尼奥里亚，马尼奥里亚，马尼奥里亚。我在心中默念几遍，确保被人叫到时能及时作出反应。
影视作品里轻松礼服里抽出槍的情节果然是骗人的……如果放在最方便拿取的腰部会撑起一个明显的形状，而单独系个有挎包的腰带简直是大剌剌告诉其他宾客和他们的保镖：我带了危险武器！没办法，我只好绑在腿上。所幸宽大的裙摆能遮住下半身的一切情况，只是调整了好几次我才适应在有绑带的情况下踩着那双新皮鞋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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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来了，你终于来了，马尼奥里亚小姐。”和我联系要出售潜水艇的卖家，维吉尼亚女士——年纪看起来足以做我的祖母——在我走下这宴会大厅里台阶多到让我一度想从扶手上滑下来的旋转楼梯后，满面笑容地朝着我走近，“我太高兴能在这里看到你了！”
“我才是，女士，”我换上礼仪性微笑，表情比橱窗塑料模特还无懈可击，“多亏了您，我才有幸能来参加克利奥伯爵的晚宴呢。”
她对这话显然很受用，却抚着胸口夸张地说我实在言过了。我不知道该看她那垂至锁骨下的硕大珍珠项链，还是看她唇上牛血色的口红，只好继续盯着她的双眼表演真诚——相信她也在干这件事。
我们闲聊了一点无关话题——意大利的天气、我前段时间“旅游”过的埃及风土人情……接着由此引进正题：潜水艇的交易。
“……哦，我真高兴是你买下了它，亲爱的，自从看了那些泰坦尼克号的纪录片我妹妹们就说什么不愿乘那东西了。”她表现得苦恼而忧伤，好像生怕我察觉不到不能出言安慰她、说几个笑话逗乐她似的。我们一起慢慢踱进大厅，宴会还未正式开始。“更何况，你是我最最亲爱的丝吉Q和乔瑟夫的朋友！”
她句尾语气上扬，意有所指向我眨眨眼睛。这种过分亲昵的称呼却在我脑海中擦过一线亮光——真实的情况与她的话语相反，她与这对夫妇并不熟悉、更谈不上亲近。
“看起来你恢复得不错啊，维吉尼亚？”仿佛夹带着冰雹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我的第一反应是她会适合在唱诗班中加入女中音部。明明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却让刚刚诠释着亲亲热热的维吉尼亚女士霎时“冻”在原地。以她现在面部苍白的程度，我真怀疑刚刚那一刻是不是有人给她脸上拍了亨利八世时期的陈旧铅粉。
好在潜水艇的交接已经完成了，饶是如此，看到“商业合作伙伴”弗吉尼亚女士蹬着皮鞋宁愿走开都不想在和这人相处，我不禁错愕。
“还别开始难过，女孩，他们正要开始嘲笑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乡下姑娘呢。别把脖子递给那群饿狼咬。”
首先闯入视野的是一袭曳地的深紫鱼尾裙。她就像任何青春校园片里出现的“搅局者”，只不过她鬓发苍苍，垂到肩头的长发翻卷起浅银的波浪。
一名打着领结的侍者小声称呼她为“布朗夫人”，不知为何在接过她手中已空的高脚酒杯时略显窘迫。
我有点疑惑，歪了歪头端详她，她倒也大大方方迎上我的目光。
借用那句著名的话来描述——“她对于黑人来说不够黑，对于白人来说不够白。”
她是“有色人种”。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周围穿着华丽的客人开始窃窃私语、而侍应生的表现又如此尴尬了：，现下的1988年，黑人与白人通婚宣告合法还尚未过去20年；这个年代，南非地区那后世久被批判的种/族/隔/离制度还在继续。
而她站在这里，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种“上流场合”，脸上毫无尴尬，也没有一点畏手畏脚的迹象。看上去恰恰是就是那种生活喂她柠檬，她以此为原料开办工厂成为柠檬汁大亨的人。我油然而生一股好奇，来这地方后头一次产生主动聊天的欲//望，哪怕她误以为我要大哭特哭我也想聊。
……虽说我觉得维吉尼亚女士那么害怕她肯定不止这一点啦。
“那女人以为你是乔斯达家资助的学生，但我可知道的更多，”她一只手环在胸前，慢悠悠地走近了些，我这才发现她双瞳也都是瑰丽的紫罗兰色。
搞不透她还知道些什么，反正这时候先装傻再说：“什么？”
我以为她会很烦别人充愣，但她的语调却依旧没什么起伏，可能是暂且忍住了。“你脖子后面那颗星星，孩子。有个女人曾告诉过我乔斯达家族的血脉都有这个印记。”
我下意识捂住后颈。为了遮住其他伤疤——尤其是槍伤，还要兼顾遮住携带的武器，我对礼服的选择就受限很多。最后挑挑拣拣还是选了件不完全遮住脖子的长裙，但也堪堪只漏出一个角罢了，这样这位夫人都能看出来……？
“您认识他女儿，荷莉？”我试探性地反问，不得不硬压下去才勉强在暴露前没说加上“女士”的尊称。我想看看她到底对乔斯达家了解到什么程度，为此，还是先混淆下我们间的亲疏关系为好。
“我倒是很想去日本见见她。要是能再顺带听一场空条先生的爵士乐演奏会就好了，但是，不……”
这位老妇人眼底有波澜不惊的沉寂，不是冰冷，不是仇恨，而是几乎到了漠然的平静，让我不由得从脚底直冲出股直视深海巨兽的不安感，希望自己没把这表现在脸上。
“不，”她说，“我认识的是他的母亲：伊丽莎白。虽然她养母去世后就只有她现在的丈夫会这么称呼她了。”
“就算你现在告诉我，你是他母亲和那个美国剧作家的小女儿，我也不会感到丝毫惊讶。”人如其言，她淡定地端起走过身旁侍者银托盘上还冒泡的香槟，小抿了一口甚至都没在杯沿留下口脂印。反倒是对面的我被这句话呛得咳嗽，面对周围宾客投来的疑惑目光不得不捂住下半脸。
“什、什么？”我终于勉强重新学会了呼吸，但她的表情依旧平淡，无比认真。“请告诉我是因为那位女士真的有个我这年纪的金发女儿才让您出此言论的。”
她无视了我这话，就像她无视了我“维·艾”的名字而坚持称呼我为“维多利亚”。这位贵妇人自顾自地回忆起往事：“……我和史摩基的婚礼上我才第一次见到她，哦，那时老艾莉娜还在世。”
我捕捉到熟悉的名字，便没有插话，任由她讲下去：
“这些天他们都说乔瑟夫显得‘多年轻’、‘身体多强健’，那时他们没有见过他母亲。”她深吸气，罕见的紫眼睛微眯起，每个褶皱处都写满了故事，“我第一次见到她时，以为她是乔瑟夫的姐姐——”
仿佛是怕我误会，或者是她听过太多次假惺惺的反应了，她立刻接下去：“可别说她‘保养良好’什么的鬼话，孩子。要我说，就算科技再发展个三十年，也不可能出现让容貌保持的像她那样好的技术。”
这倒的确是句真话，或者说，正确的预言。到我的那个时代，不管发展出多少果蔬汁疗法、专业营养师团队，人们依旧没有完全“青春永驻”的办法，连波纹战士们强化□□、延缓衰老的效果都比不上。
“她不仅仅是年轻……她十分……”这位老妇人张着嘴、似乎斟酌着用词，“强大。没错，这才是我会用来形容她的词。只要亲眼见过那个女人、见过她奔跑甚至走路，都会明白她那种难以掩盖的力量。”
“一位战士。”我注视着杯底，忍不住脱口而出。那是我在原本的时代认识的唯一一位波纹修炼者对“丽莎丽莎”的评价，战士。布朗夫人显然没意料到我的这个回答，但她看起来好似相当满意。“战士，没错，战士……”她抿了抿深色的干燥嘴唇
“看来你的确认识她，最起码比这里的大部分人加起来还要对她有了解。”或许我的确搏来了这位特殊宾客的另眼相待？但她忽地把目光投得很远，好像这个话题一下子激起她回忆里的大片涟漪。我没有打扰她，安心拿起长桌上的一块小蛋糕吃起来。
半晌，也许是我的沉默不语引起了这位贵妇人的注意，她再次把注意力从互相夸赞的人群上转开：“你不适应？”
“我……我觉得奇怪，”我不露痕迹地左移小步缩短些两人间距离，将淡金酒液半满的细长酒杯掩在脸前，“什么样的聚会要先检查追踪器？”
旁边人细长的眉毛高高挑起，显然一幅来了兴趣的模样：“现在我真的好奇你的‘职业需要’了。维吉尼亚还以为是怕又有人带进来指虎，”她杯子里啜饮一口，“你真该早点参加，瞧瞧上个月男士们扭打在一起的大乱子，那才叫有趣、那才叫值得一看呢。”
但她看起来并不想就此扯开话题，朝旁边墙壁上装裱精致的一幅油画扬了扬下巴：“小姐，你喜欢收藏吗？”
“除开在海报上哭泣的男主人公，我想没有。”我侧过脸仔细观察那幅作品，细腻笔触和中心的少女形象熟悉得令人心惊。我们心照不宣地没有说出这幅传世名作的名字，“……我还以为荷兰博物馆正在展出这幅画。”
“哦，它的确在。”布朗夫人脸上闪过一瞬嘲讽的笑，“克利奥，现在该叫她女伯爵，她痴迷于维米尔，到现在都有‘专家’争论到底馆藏的和私藏的哪幅才是那位荷兰画家的真迹。”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维·艾·马尼奥里亚（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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