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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短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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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得把这事告诉乔斯达先生他们……”他闭上眼,冥思苦想中揉了揉眉心。
但问题是该怎么说?我把胳膊肘撑在桌上,静静地注视着他。
然后我们陷入相顾无言的境地,周围时不时有闲聊和说笑声传来。我拿棕色的细长吸管搅了搅杯子,里面正在融化的冰块相互碰撞发出微弱但清脆的响声。
我率先一步打破沉默,试探性地问他:“你还是不记得梦里发生了什么?”
“……一点都不记得。”他摇了摇头。
这也是敌人替身能力的一环吗?我像个翻找幼儿园时期相册的人一样艰难地回忆着这个时期DIO派出的替身使者们。
他们中有像「节制」那种留下早年照片和对替身能力的短暂记述,有的像「倒吊人」渐变成了都市传说,有的例如「死神」从未留下任何资料。
……虽说也有「皇帝」这种之后活跃得太频繁结果被DIO的残部找到、资料也被扒得一干二净的。
太难找了,我想。替身战斗无非就是打倒本体或打倒替身,除非你有“荣誉感”、“正面决斗”等特殊需要,一般而言二者择其劣势击破。如果我们对于梦境和“刻字”的记忆消失得一干二净全都拜这位资料没能流传的敌人所赐,那正面再想钻其替身的空子会很困难。
……可我们该去哪找到本体呢?难不成真的把酒店里距离较近的房客和工作人员都打一遍吗?
我的目光再次落回手臂上鲜血淋漓的“字迹”。一定和“梦”有关,那是花京院给同伴和自己留下的提醒;我手臂上的划口说是我自己的手笔也说得通,我的确叫惯了“典明”,但划口是在太过潦草、难以辨认属于谁的书写习惯。更让我疑惑的是那个我为什么会那么执着于要找花京院,仅仅因为他会留下提示“梦”的讯息吗?
……我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我难受得好像胃底部好像有一整个族群的蝴蝶扑扇着翅膀、准备把我的消化器官变成鳞粉蛋糕塔。路过的店员小姐看我脸色青得像甜品碗里的蓝莓,小声询问我要不要去卫生间?还贴心地指了指位置。
我从装着相机的挎包里找出那部拿到手不久的手机。硬质的按键会因为用力而向下,发出在半夜偷玩时会很明显想“咔吱”声,我适应了一会儿,输入某个我不应得到的号码,开始编辑短信。
我:你还醒着吗?
屏幕停留在短信界面没有刷新的意思。我习惯性地用手指滑动了几下,后知后觉想起这个年代还没有触屏。
收信人:你是谁?
我:昨晚借你火的“美人”。再来点提示?
我的本意是把“提示”后的话分开发。输入框里的句子还未打到一半,我那手快的聊天对象就发来了新的消息。我不得不遗憾地删除未能发出的俏皮话。
收信人:哦,消息灵通的那位。
收信人:忘了告诉你,衣服很漂亮:-)
我把屏幕横过来,对着这个充满年代感的简易表情符号哑然失笑。
我:你也是,帽子不错。
我: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给你发短信?
收信人:我比较好奇你怎么拿到这个号码的
我的两个拇指按动键盘时稍微踌躇了几秒。
我:也许
我:也许是某位好心的酒店前台友善提供的
我:也许我看到了你车窗上的罚单
我:也许你在给那个扎马尾的服装店店员号码之前应该再考虑一下。
收信者:一个牛仔会骑他的马而不需要车
收信者:哦
收信者:dag nabbit
收信者:我应该开始为她担心吗?
我:放心,我对女人很温柔:-)
这次的消息来得慢了些。我的大脑自动想象出荷尔·荷斯拍着大腿笑出声的样子。我挥挥手把这幅莫名其妙出现的画面驱散了,惹来“室友”狐疑地侧目。
收信者:很高兴听到。
收信者:她应该也很高兴听到。
我合上玫瑰色外壳的手机盖子,抵在下巴上静思默想。
荷尔·荷斯是不会杀我的。在我原本的那个时空,我曾亲眼目睹他被寻求真相的花京院凉子拿槍指着脑袋,那种时刻他都放弃了攻击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所以除非我在他手骨上开个大洞,我不觉得他会对我使用物理手段。
但别的雇佣杀手要对我下手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和荷尔·荷斯的过去说成“萍水相逢”都算美化了,更重要的是没有相牵扯的利益关系,他没有理由也不会笨到为了卖我一个人情从想拿我人头换赏金的同僚们手中保下我。
……但如果只是透露一点“无伤大雅”的线索呢?毕竟,他们说到底是竞争对手,得到赏金的只会是一个人,或者,一个组合。
我挠了挠下巴,为自己的条件加码。
如果是一场让他有利可图的情报交易呢?我想,至少我会让它看起来是这样。
我翻开盖子,屏幕萤白的光再次亮起。
我:某个家伙趁我睡着用不太愉快的方式在我手上写了点字,你有什么头绪吗?
收信人:很顽皮的玩法。顽皮小子,是吧?
我:“混蛋”才是我要找的词。不过谢谢你的评价,我会把它用到恐嚇信里的。
收信人:不用谢,按标价付费建议就行。
我真的、真的看到这句话的瞬间笑了出来。
我:那是商业剽窃,先生。你竟敢偷走我的创意,等着法院传票吧。
收信人:好吧、好吧。我免费赔偿一个,小姐。
我:不应该假一赔十吗?
收信人:别让我亏本啊,小姐
我::-)
我:你以前听说过默罕默德·阿布德尔的事吗?
收信人:你们是签了不许彼此密切了解的协议么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发来了下面的短信:
收信人:他挺有名,听说给上流人做过私人占卜师。这几年好像又回去过闲散日子了
收信人:老格雷就很讨厌他
我:谁?
收信人:虫子、舌头、老头
收信人:喝酒从来不给钱
灰塔。我想起阿布德尔对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棍”的评价。
收信人:我在准备戒烟
收信人:但戒烟烟斗太难挑了
收信人:而且我不习惯光呼吸不抽
收信人:你觉得拉巴索怎么样?发挥发挥你的女性直觉。
哦,倒了这么一大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我蹭了蹭手心出的汗,心想他果然还是发现我偷听了。
我:不怎么样。
我:他把这事想得太容易了。
收信人:嗯
收信人:但他的替身是真的很难搞
我:不然你就不会找他了,是吧?
收信人:等一下。
然后他就失联了,没有丝毫要回复的意思。仿佛他是一滴露水、被高温蒸得热腾腾的升起成大团厚重、绵软的乌云中的一份子、水汽输送后降落到了撒哈拉沙漠,然后让我等待他从茫茫大漠中跑回太平洋。
很久,我没数多久,因为我干脆放下手机去卫生间搓洗被血点弄脏的衣服了。
安和我都用的沐浴露和洗手液,我得现拆块酒店凝脂般的圆润肥皂。长时间泡在冷水中,我的手指皮肤像烤过头开裂的泡芙条一样皱皱巴巴,也许还有碱在其中起的力。我终于又想起那滴撒哈拉里的雨。
收信人:好,现在就都办妥了。
我:你洗完澡回来了?还是去哪冲了个浪?
收信人:是搭档。别嫉妒,Belle.
这算是他重新找回调情的态度了吗?但俏皮话却没有同平常一样引起我哪怕一丝嘲弄的笑——我的注意力被屏幕上的“搭档”两个字紧紧吸引,脸庞在手机光照下惨白一片。
我双臂环过膝盖,不知道为什么手指颤抖般难以听使唤,是紧张吗?我不知道,但我有股难以遏制的冲动要打出这句话,如果可以,我甚至可能冲到短信另一端。
我:记得替我向J·盖尔问一句,就像上次说好的。
没有回应,就像是对面陷入了长久的缄默。我忍不住去想糟糕的可能:也许「倒吊人」就在他旁边、看着我的消息蹦到“搭档”的显示屏上,但那还不是最糟的可能。
他终于回了。我原以为这次对话会就此不欢而散,等到几天后我们有更好的话题、足够暂时抛却上一场不愉快的结尾后再启用对方号码下的输入框呢。
“你真的很聪明,”他打道。我在脑中不由自主地模拟着他感慨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下去这条消息:“你有希望过自己不那么聪明吗?”
但我脑中浮现的那句话却是:别用那份聪明对付我。同用小号大声吹出来的警告一样难以忽视。
我不知为何想笑,但实在是不合时宜的笑。
我:我能再问你件事吗?
收信人:问呗
我打了一行“中槍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又无言地删掉了。
我:开槍射中别人是什么感觉?
荧幕闪烁几下,最终定格成白底黑字、默认字体。
收信人:……
收信人:习惯了就好。
……我的视线凝聚在这句话上,久久没有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