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回家［无限］》角宿千寒

44、融白世界14 魔术

　　一分钟，也许是几秒。

　　刹那间雨丝如同静止一般，空间似乎发生了某种波动，就像一张看不见的网捕获了猎物，随后整张陷阱都出现了波纹状的颤抖。梁辰的瞳孔收缩，巨大的轰鸣声从天际传来，他的眼睛中倒映着一架仿佛凭空出现的直升飞机，从直升机中的广播里传来清脆的女声:“下面的人员请注意，接下来将会失重，你们会从梦中醒来……”

　　螺旋桨快速转动，直升机没有丝毫犹豫直直向着医院顶层撞来，一头撞进了墙壁中，尾翼暴露在楼外。倾泻的天光使人暴盲，百里笙艰难地睁开眼睛，模糊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缩在驾驶室里，下一秒他的耳边充斥着尖锐的爆鸣，世界为之终止。

　　玻璃片和砖头碎屑被滔天火浪吞噬，火光照亮了梁辰的脸庞，医院缓缓向另一侧倾斜，位于顶层的柏乐他们几乎没有生还可能。

　　梁辰闭上了眼睛，高速坠落的失重感没能让他失去意识，在坠向地面的最后一刻，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他的手臂猛然一动，仿佛从噩梦中惊醒。

　　梁辰从凌乱的床上坐起来，剧烈地喘息着。

　　他看向自己的手，没有血，没有伤痕，如同他只是做了一场无法言说的梦。

　　屋子里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一如他睡着之前。

　　凌乱，又带着几分生活气息。

　　壁炉里的火早就熄灭了，所幸屋子里还有供暖，虽然温度并不高，但不至于让人在这个寒冷的季节冻死。

　　广播里正放着圣诞节的祝福:“今天是星期三，圣诞节，天气中雪转暴雪。市民出行请留意天气状况，建议大家留在家中……”

　　星期三，圣诞节。

　　几个小时之前。

　　戚不见从病床上醒来，他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漆黑梦境渐渐出现了医院里的情景，有些地方他甚至毫无印象。

　　他看到了一些人，那些人身上传来了他熟悉的气息。

　　近乎污染的气息。

　　他轻而易举地触碰到他们的意识，然后作用于现实。

　　比如，制造一些无伤大雅的巧合。

　　比如，制造一些无足轻重的意外。

　　他也看到了别的东西，那些东西“吃掉”其他人，模仿他们的外貌和行为，最终取代他们的身份，它们似乎对这种“同化”乐此不疲。

　　他在梦里接到了一通电话，对面是一个年轻悦耳的女声。

　　“专业援助，紧急预案。贴心保镖服务，精致游戏生活，客户心之所向，我司使命必达。您好，请问您需要哪一项服务？”

　　“装修请按1，保镖请按2，购物请按3，无特殊服务，感谢您的支持。”

　　“我司不接受制定工作人员，请您谅解。”

　　女声顿了顿，等待戚不见的选择。

　　“介于您目前状况，我司建议您选择保镖服务。”

　　“好心人，我要支付你多少报酬？”戚不见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司支持积分付费，账单会寄到您的面板中。”

　　“我没钱。”戚不见挂了电话。

　　电话又滴滴响了起来，锲而不舍地拨了五分钟，戚不见才拿起听筒。

　　“别挂！别挂！我是萨麦尔，不逗你了！”女声很急切地说。

　　戚不见微微挑眉:“萨麦尔？”

　　“你应该见到教皇了，他虽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对你们下手，但是他撕裂了游戏空间，你们进到另一条时间线之后回不了现实，我是来帮你们的。”

　　“你能做什么？”

　　“我可以把你的意识带回表世界，但只能把你的意识带出来，你的身体接近濒死，所以意识可以穿过空间的屏障。”

　　戚不见的声音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你不是萨麦尔，热心的小姐，萨麦尔见到女孩子就会呆若木鸡。”

　　女声丝毫没有觉得冒犯:“如果你猜到我是谁，我才真的服你。”

　　“你借用了茱丽叶的身体，我需要你帮一个忙。”戚不见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非常轻松，对你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那你说来听听。”

　　戚不见说了自己的计划。

　　“你让我去治安署大本营把他们抢了，然后开直升飞机撞钟楼，最后引爆德尔医院。”对方沉默了:“你说我吗？”

　　“我会给出合适的报酬，神秘商人小姐。”戚不见说:“你能做到。”

　　脸上长着小雀斑的女孩子快速在城市间移动，她无声无息穿过街头巷尾，诡异的是暗处的治安署成员对她视而不见。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对我动手？”“茱丽叶”对着挂在耳边的便携式通讯设备问道。

　　“事实上他们对所有玩家都会放任不管，当然，剧情结束后就不会是这样了。”戚不见走在梦境中的医院里，他拿着的电话筒根本没有电线。

　　“茱丽叶”笑了两声:“还有什么是你想不到的吗？”

　　戚不见站在电梯口，老旧的电梯一直可以通往33层，34层是秘而不宣的楼层，只能走楼梯。他轻笑了一下:“一个不会死亡的游戏，只有玩家主动寻死。”

　　随着梦境的加深，戚不见对医院的掌控力越来越强，他对看守34层的工作人员下了暗示，他们乖乖地离开。

　　“如果我没来帮忙呢？你原来的计划是什么？”

　　戚不见拉动电梯的把手:“让所有怪物变成仇恨状态，游戏结局并不会改变。”

　　“茱丽叶”在一处不起眼的建筑前停下:“你真要那么做？”

　　“这是唯一的通关方法。”

　　“水缸逃生不会每次都成功。”“茱丽叶”说:“魔术师先生，你在和死神作对。”

　　戚不见“看着”惊慌失措的护士长，微笑道:“魔术终究会谢幕，但我会让这个时间无限延长。”

　　时间回到现在。

　　哈森坐在副驾驶上，手里还抱着一大箱弹药，他到现在也没明白昏迷了一周的戚不见突然醒了过来，然后和他们的同班同学茱丽叶汇合，一起抢走了治安署的武器，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他颤巍巍地缩起脖子，试图藏在驾驶座下。防弹玻璃挡下了许多冲他们射来的子弹，密集的枪林弹雨下哈森做不到像戚不见那样云淡风轻，戚不见踩着油门在市里飙车，打滑的地面仿佛是得天独厚的舞台，几辆警车刹车不及撞在一起，他们把后面的车甩得更远了。哈森不敢发出声音，猛烈的攻击使得玻璃已经出现了裂缝，各个楼栋里都藏有狙击手，只要再被击中几发子弹，车窗就会彻底毁了！

　　戚不见问:“会开车吗？”

　　哈森猛猛摇头。

　　戚不见说:“抓住方向盘。”随后他半开车门，同时打开了天窗，朝着附近几个狙击点射击，一个身影猛然从楼上跳下来，翻身跳进了车里。

　　哈森死死抓着方向盘，梁辰嗤笑一声，后座上堆满了枪械，他架起冲锋枪从天窗向外射击，戚不见回到车里，把即将撞到墙上的越野车快速回正，哈森大汗淋漓，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机械地给梁辰递弹匣。

　　梁辰消耗弹药的速度很快，但每颗子弹都去了该去的地方，身后爆发了剧烈的火浪，几辆车的残骸正在火焰中若隐若现。他们暂时甩开了追捕的人，梁辰回到了车里，检查着剩下的装备。他刚从梦里醒来没多久，街道上的轰鸣恍若惊雷，那辆黑色的怪物在楼下滑行，戚不见推开车门向后射击。

　　只一眼，梁辰便毫不犹豫向窗外跳下，他住的地方在三楼，不算太高，稳稳当当一个翻身进了顶窗。

　　戚不见说:“你来开车，去接柏乐和百里笙。”

　　梁辰快速和戚不见在车里换了座位，眼下没有那么多时间问戚不见究竟想干什么，他只问了一句:“你去哪？”

　　戚不见打开车门，声音消散在风里:“学校。”

　　柏乐就住在中心区，和圣维奇市贵族中学位于同一个区域，百里笙住在南边，需要先去接应。

　　梁辰没有减速，戚不见从车里翻了出去，闪身进入小巷。

　　“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梁辰一手扶着方向盘，黑洞洞的枪口抵在哈森的太阳穴上:“你为什么会在车里？”

　　哈森肾上腺素飙升，他的意识无与伦比地清醒与紧绷。

　　“你们昏迷了一周！”哈森快速道:“我用了什么办法都没能弄醒你们，从星期四开始我就一直留在戚同学的家里，直到戚同学醒过来。我留在楼里会被清除，所以戚同学带上了我，然后我们抢了一辆车去了北区的一个建筑，那里竟然是治安署的基地！”

　　“去了基地，然后呢？”

　　“茱丽叶，不，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茱丽叶，茱丽叶杀了治安署的人，洗劫了他们的武器库，然后开着直升飞机逃跑了！”哈森一脸不可置信和恐惧万分:“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没有变成怪物？”梁辰没有放下枪，冰冷的枪口抵在哈森的太阳穴上，已经在皮肤上撞出了一道凹痕:“全市的人都发生了各种变化，为什么你没有？”

　　梁辰缓缓扣下扳机，另一只手猛打方向盘，转入另一个街区。

　　哈森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