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回家［无限］》角宿千寒

43、融白世界13 坠落

　　“钟楼上的密码有四个数字。”百里笙一边跑一边说:“他们最可能设的密码是什么？”

　　“如果他们的一切研究成果都建立在戚不见这个供体身上，戚不见就是最有价值的。”

　　“他们会选择一个有意义的密码，放在钟楼里。”

　　“他的生日。”柏乐说:“或者一个年份。”

　　“要找到戚不见的档案。”百里笙下了结论。

　　他们已经跑过了十几楼，遭遇了三个怪物，越往上怪物变得越来越难对付，体力的消耗开始严峻。

　　“这栋楼有多高？”柏乐靠着栏杆，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头，这个虚弱的孩童身体简直是另一个意义上的束缚。

　　“34层。”左清寒说。

　　他们才走了一半。

　　楼下突然传来巨大的响声，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沉重的震颤顺着扶杆传达到他们手里。

　　“快走！”

　　还有几层楼距离的偌大怪物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也加快了上楼的速度。偶然出现在亮处的躯体仿佛是粘合了好几个人的身体，粘液和血在楼梯上延展出它的脚印，肥硕的身体拖慢了它的脚步，给几个小豆丁留下了喘息之机。

　　哪怕是经验丰富的百里笙也十分讨厌这种封锁面板的副本，所以他很少选择解密向剧情游戏。身体的巨大消耗让他有些头重脚轻，完全靠着毅力在支撑。从在医院醒来之后他就一直在试药，他的状况比正常孩子糟糕许多。

　　柏乐的状况也不太好，他很少运动，这样剧烈的体力消耗让他很吃力。梁辰却是他们三个孩子里情况最好的，他突然出声:“你们两个，还能坚持吗？”

　　百里笙说:“我不会放弃。”

　　柏乐也不用说了。梁辰看向左清寒:“帮他们一把。”

　　“这不是我的义务。”左清寒语调没有起伏。

　　梁辰料到了左清寒拒不配合的态度，他本身就对左清寒有意见，冷笑一声:“那你把他们扔下去，提前结束游戏不是比在这里浪费时间更好？姓左的，别让我看不起你。”

　　柏乐的声音带着冷意:“别在这里内讧。”

　　百里笙见局势愈发难以控制，矛盾一触即发，略有些干哑地说:“做我们能做的，戚不见一定会解决问题。”

　　左清寒没有什么表情，说:“实际上，你们与我无关。”他不再理会梁辰，抛下他们向上面离开。

　　百里笙按住胸口，他的脸色涨红，出现了紫斑，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眼前出现了重影。

　　梁辰臭着脸和柏乐把百里笙架起继续向上走，楼下的怪物穷追不舍，似乎还有更多的怪物在向楼梯间聚集。

　　疲累让他们无暇说话，也无人开口，左清寒的态度无一不在述说着他们这个同盟的脆弱。哪怕他们三个也是因为戚不见的关系而合作，梁辰按耐下扔下他们的想法，在内心的本能之前，戚不见的要求更为优先。既然戚不见想让他们组成同盟，他会去实现戚不见的想法。

　　他知道左清寒。

　　接了委托来刺杀戚不见的金牌刺客，被左清寒暗杀的玩家不计其数，从未失手。

　　如果左清寒没有来到萨麦尔定的公寓，他们复活戚不见的计划极大可能失败。

　　他有游戏里戚不见炼出的最珍贵的矿石，那是更接近戚不见本源的东西，一个神秘的道具。

　　但左清寒还是来到了召唤仪式，在某种程度上说，他背弃了自己的信念，选择了戚不见。

　　梁辰不知道戚不见为什么笃定他的复活仪式能成功，又用了什么办法能让杀死自己的凶手背弃信条，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他的忠诚只对戚不见，作为一个团队来说，他就如之前的梁辰一般不稳定。与其让这颗炸弹引爆，还不如让他自己离开。

　　梁辰咬紧牙关，他也快坚持不下去了。咸涩的汗珠滚进眼睛，蛰得生疼。喉头也有了血腥气，背后的声音越来越近，梁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怒吼一声，继续向上奔去。

　　他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绝对不会！

　　呼吸都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每一口进入气管和喉咙的空气似乎都长着棱角。路过26楼的时候拐角躺着一具无头尸体，想必是左清寒的杰作。

　　百里笙的状况很糟，他没有梁辰那样好的耐受力，只能依靠体质去扛那些药剂的副作用。在医院度过的一周多让梁辰想起了现实里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巧合，他在游戏里的身份也是耐药力优良的受体。

　　梁辰抿紧唇缝，他现在完全是靠着毅力进行机械地运动。柏乐拖着百里笙的肩膀，他的身份让他受到了许多优待，无论是游戏里还是游戏外，都没有这么窘迫的时候。

　　柏乐的呼吸都带着血腥气，楼上传来了打斗声，破碎的砖块从楼上掉下来，坠入深不见底的楼梯底。

　　已经到31楼了。

　　左清寒和怪物去了走廊另一边，几人抓紧时机向上奔去，柏乐扶着百里笙，快速道:“你去找密码！”

　　柏乐靠着墙，所有的力量都用来支撑自己的身体，他已经无法行动了。

　　梁辰立刻向走廊跑去，门是锁着的，他拿出一根铁丝开始撬锁，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咔哒一声，门锁开了。

　　梁辰把脸上的汗擦去，这间档案室占了一整个楼层，就好像是一种有意为之的巧合。卷帙浩繁的房间仿佛没有尽头，梁辰的心里涌现了无力，但这丝无力迅速被他掐灭，他先是翻找着办公桌里的记录，想要找到最早的记录时间。

　　远处的打斗声渐渐清晰，就算找到了密码他们也没有办法离开这家医院，除非从楼上跳下去，但梁辰选择不去思考这个可能。

　　戚不见让他们来找密码，他就会在死之前把密码告诉戚不见，这是他行为的动机，所以所有阻碍这个结果的因素，他都会用尽办法排除。哪怕是他自己。

　　就算戚不见没有如期而至，就算他会死在见到戚不见之前，他会完成任务。

　　梁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向来只考虑如何杀人，很少会去想解决问题。因为在他心里，杀人就等于解决问题。但在游戏里不一样，他必须学会思考。

　　如果他是这家医院的所有人，他会把最秘密的档案放在哪里？

　　不，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定会把所有关于戚不见的资料销毁。

　　梁辰不觉得德尔制药的所有者是个蠢人，这间资料室几乎被书架占据了全部空间，书架间的缝隙让一个人转身都困难。

　　他或许会把资料放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但那依然有风险，最好的办法就是销毁。

　　那么密码呢？

　　面板虽然被封锁，但他们一路以来都仿佛在某种既定的轨迹上行动，犹如游戏规定好的通关路线，密码不会是空穴来风。

　　那么密码在哪里？

　　梁辰的目光落在办公桌后占据了半面墙的巨幅地图上，这张地图的疆域和他们所在的世界大相径庭，有许多闻所未闻的国家，但也有好些他熟悉的地名。

　　他想起在学校上的文学课，圣维奇市只有很短的温暖季，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都被冰雪笼罩，那么它很有可能位于高纬度地区，并且地势平坦，没有雪山，它坐落于平原上。

　　梁辰在地图上寻找着圣维奇市，他的手很稳，快速搜寻着可能的方位。

　　很快他找到了答案。

　　北纬67.3度，西经100.5度。一行小小的英文字母，寒冷的圣维奇市。

　　他迅速去找67号书架和100号书架，67号书架第三层中间的位置像是工匠无意留下了两笔竖直的刻痕，而100号书架的第五层塞得满满当当，都是一些医学书籍，只有一本的书名很奇怪，叫《第17夜》。

　　梁辰跑出门，他已经知道了密码。

　　楼梯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横扫过，左清寒浑身是血，手臂软软地垂下来，腿上也破开了偌大的血洞，他站在走廊边，一个面目狰狞的肥硕怪物正随时准备发动攻击，柏乐和百里笙应该还在楼道里，不远处的墙壁被怪物撞出一个巨大的口子，呼呼的风倒灌进来。

　　今天的天气不算明媚，阴云密布的天空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暴雨。突然闯进对峙圈的梁辰吸引了怪物的注意，梁辰大喊道:“密码是11和17！”怪物飞速移动，粉红色的肉迫不及待地从它的身体里涌出，争先恐后地抢夺即将入口的怪物，梁辰卯足了劲从怪物飞舞的怪异肢体中跑出，但还是被缠住了脚踝，他艰难道:“左清寒，动手！”

　　梁辰死死扒着墙壁，怪物的长肢和他角力，左清寒握紧手术刀，怪物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躲开，但这正在梁辰的计划中。

　　就在那个空当，本就摇摇欲坠的墙壁终于支撑不住，呼啦啦地向下坍塌，梁辰和左清寒一内一外，把怪物引出了大楼。

　　梁辰松开手，怪物攀扯着他一同坠落。

　　呼啸的风中，冰冷的雨丝终于降了下来。

　　然后飞速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