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云珠（重生）》两去

3、我与聂云珠从未退亲

　　“你、你、你……”袁宏文意向自诩读书人最是有礼，举止言行一贯体面，从不曾被人这般指着鼻子羞辱，一时间气急你了半天，却最终也是畏惧肖琮权势，也为保持这文人面子，只得狠狠一甩袖子似是发泄。

　　动作间就让他注意到半晌未曾开口的聂云珠，见对方脸上尚有泪痕，似是悲痛，登时心思活络。

　　这女人他虽接触不久，但为了这婚事顺利，过往他也是没少花心思琢磨，袁宏文深知，这聂云珠最是情绪内敛从不外露，就算是被他哄得神魂颠倒也不过是趁着没人注意羞怯的偷偷多看几眼，从未有过言行失矩。

　　此前他一路过来得急切也不曾听小厮细说，只知道情况紧急恐坏了大事，但眼下见聂云珠这般神色哀伤多半不是旧情难忘，约莫就是肖琮这厮不死心，前来搅局才叫她跌了面子，这才气急挂泪。

　　这般想着，袁宏文也不再慌乱，而是稳了精神，将那因恼怒而涨红的面色放缓，敛眉装作一派受伤模样，朝着面前的聂云珠低声唤了句云珠。

　　“云珠，我在内庭听闻你被这肖王爷纠缠，便急忙赶来，实是怕你受了委屈才如此失礼。”说罢见对方神色未变，心里大喜，伸手就欲拉人却被肖琮先一步将人护在身后。

　　“肖王爷，”袁宏文没拉到人脸上怒意一闪而过，但终究还是顾及着这即将到手的家底，勉强压了下去，换成平素那副文人之姿，甚至还安抚的朝着他身后的聂云珠扯了个笑，随后换上略微严肃的神色对挡在两人之间的肖琮质问。

　　“不知肖王爷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先是在大庭广众对在下的妻子拉拉扯扯，而后又言辞羞辱在下。”说到这儿，似乎是想起什么，袁宏文顿了顿，一甩袖子一脸了然道，“想是肖王爷仍对前番退亲之事郁结于心，今日才会特意来此做出这许多不合身份的事，前尘往事了，众人如今都在还望王爷自重，莫要再多攀扯了！”

　　袁宏文自觉这番话说的是不卑不亢言之凿凿，只顾着看对方气急的反应，却根本没注意到身侧的小厮和管家闻言脸都青了。

　　尤其是管家，他可是亲身目睹了全局，现下这情况哪里是袁宏文说的那般是肖王爷单方面找茬，这分明就是自家大姑娘和人家王爷郎情妾意你情我愿的事，这可叫他怎么说是好。

　　但这袁宏文也根本不给这些人开口的机会，说完就朝着肖琮露出一个自以为君子的笑，却不想对方却是连看都没看。

　　肖琮自是不愿意理会这等狗屁不通的酸话，也不想解释，方才拉扯他此时最是担心是否误伤云珠，转身回头却见她面色不虞，虽不甚明显，但毕竟是一起长大的，这细微的面部表情便让他登时明白。

　　看来今日逃婚内情原比他想的要多，看着少女蹙起含愁的眉头，心道既然如此他不介意和这人说上一番，替云珠出气。

　　于是肖琮缓步转身，视线自下而上将袁宏文扫了个遍，却是不发一言，阴鸷的目光把袁宏文盯得只发毛，心虚的伸手摸了摸还未束好的乱发正欲再说，就被肖琮一声轻笑打断。

　　“我当是谁在说话，这般铿锵有力，原来是新任的袁监候，可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人不正直气也壮，却是不想这小小从九品的小史官竟也将官威耍到我头上了，真是可笑。”肖琮语速极慢，甚至特意说到对方官职的时候还勾唇顿了下，就好像在说什么很好笑的事情。

　　袁宏文自是气得要死，开口就欲将满腹半晌的话一吐为快却只见肖琮一抬眉，朝着身后的黑甲卫悠悠道，“来啊，将这个以下犯上的史官给我架住，免得他又肖想碰不配的人。”

　　“你敢！我可是朝廷新官，可是打不得的！任你权势滔天也是不得为之！”

　　眼见到了面前体型彪悍的两名黑甲卫，袁宏文也顾不得什么体面，连着后退叫嚷着，不说还好，却不想着一说倒是提醒了肖琮。

　　“不亏是满腹酸诗的文人，还亏得你提醒我，既是不服便让我将你的错处细数一番让你死个痛快。”肖琮看着面前被两名甲卫架住动弹不得的袁宏文，缓步朝他走去。

　　少年清朗的声音此时却压迫感十足，带着独属于上位者的自得悠然。

　　“其罪一，袁监候自上任以来便是私交党羽，上媚下欺收受贿赂，以权谋私，你可认？”

　　闻言袁宏文满脸惊骇，不敢置信的圆睁着眼，以往他行事最是稳妥小心，似是不敢置信他私下隐秘所做之事会被当众揭穿，他原本对着肖琮的眼神躲闪，一时间乱了阵脚。

　　肖琮似乎颇为满意袁宏文脸上衰败的神色，继而说道，“其罪二，你当众污蔑朝中功勋重臣，而今替天子分忧的摄政亲王，还敢随意编排谎言信口而说，引得百姓侧目，害我官声受损！既是新科，袁监候自然懂本朝律例，此罪该当如何？”

　　袁宏文彻底慌了神，他一开始敢出言冒犯也不过是按以往肖琮行事风格猜度，以往肖琮为人虽是浪荡不羁韵事颇多，但为人却也宽厚，从未曾因与人龃龉便仗权欺压。否则也不会得太后恩诏纵着他带着黑甲卫满京乱逛，加之此人对聂云珠颇有些情谊，自是不会为难她将嫁之人。

　　可如今怎的突然转了性子，变得如此这般蛮横，抓着他便不放？

　　他一开始却有些刻意针对肖琮，想杀杀对方锐气，也是内在劣根性，最初打动聂云珠不易，得手后自然有着在万般皆强于自己的前任面前炫耀一番的想法，却也不想竟会到如此地步，吓得袁宏文愣在原地，半晌脚下一软颓然席地而坐。

　　地上的袁宏文哪里有半点风骨，刚才肖琮所述之罪，桩桩件件都是断人仕途还得赔上全家九族性命的大罪，这可叫他如何是好？

　　冷汗顺着喜服领口簌簌而下，看着身上这大红的喜袍，颓萎在地的袁宏文抬手擦拭间瞬间回神。喜服、婚礼……聂云珠！对！聂云珠！

　　肖琮待聂云珠最是深厚，此前几番退亲都是推辞，想来如今只有聂云珠能救他！

　　思及此，袁宏文便抬头朝肖琮身后一直不曾开口的聂云珠看去，眼神带着如以往般的深情，情急之下竟还硬生生逼出两滴眼泪，挂在眼睫将落未落，“云珠，今日你我大婚之日，为夫却平白遭人如此污蔑，你定时不会坐视不理对吗？”

　　原以为得到肯定回复是板上钉钉的事，却不想躲在肖琮身后的聂云珠闻言竟是不吭声，急得他踉跄就要起身质问，就被守在身侧的黑甲卫直接按住，红衣沾泥一头乱发如街边乞丐。

　　“那个——”

　　少女的声音自喧闹中分外突兀。

　　还在黑甲卫辖制下不能动弹的袁宏文闻声立刻抬头，目光死死盯着开口的聂云珠，似恶狗抢食般精光四现。

　　只消她开口求情，顾及旧情肖琮这厮必定会不再追究，今日之事虽闹得难堪被众人嗤笑，但最终结果却也不会改变，只要照旧成亲，待到日后他大计得成，必定一雪前——

　　袁宏文的心声在此戛然而止，只因刚才听到的那句简短的话，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一向羞怯不敢言的少女，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有一双眼瞳睁得极大。

　　似乎是嫌刚才说的太轻众人不曾听清，躲在肖琮身后的聂云珠拉了拉他的衣摆，软着嗓子放大声音，“肖郞，这人怎么还敢乱攀关系，竟敢自称珠儿夫君，肖郞你就这么放任不管吗？”

　　此时众座皆惊，落针可闻，往来恭贺的宾客加之家仆管事一众人等，都被这聂家大姑娘一而再再而三惊人的言论骇得不敢言说。

　　这这这，这聂大姑娘真是颇有个性，颇有个性！先是吃醋这风流满京的肖王爷，为他另嫁他人，而后又当众和退了亲的王爷拉拉扯扯，打趣嬉闹。

　　原以为这就足够让人瞠目结舌，谁敢想这二人竟然还能当着这当了现世王八的新郎官前打情骂俏？！

　　本就是想讨个茶余饭后谈资的众人，万万没想到竟然会亲见这比画本子都离奇的故事，真是意外！

　　磕着瓜子的贵妇人们也顾不得将空了的壳子吐出，品茶的臣子差点呛到，只有年岁小的王孙公子难掩情绪，憋得脸色通红，直拽身边玩伴的袖子。

　　“咳咳咳咳——！”袁宏文这才把那口气急喘不上来的气倒过来，抬手颤抖着指着面前两人，“你们不知，不知——唔！”

　　“你这嘴最好还是闭上，出口便是惹人厌烦。”肖琮将地上拾起的脏帕子塞进他口中。

　　得了王爷眼色，身侧的两个黑甲卫将他彻底压死。

　　“珠儿说得对，其罪三，妄自觊觎王爷正妻，礼数未成就敢乱攀扯关系，辱没聂家姑娘清誉，数罪并罚，袁监候你可认？”说罢肖琮也不管这人唔唔乱叫，直接命人将这厮带下去审问，回身一把将身后的聂云珠拉到身前，将近搂紧怀中径直迈步入府。

　　方才还竖起耳朵引颈看热闹的众人登时装作不知，厅内院里惊得仿若无人。

　　肖琮带人站定，虚搭在聂云珠肩上的手却并未放下，加之二人靠得极近，在旁人看来他们倒是真的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

　　还是肖琮先开了口，他环视众人半晌才将道，“今日实是烦劳诸位看肖某清整朝中奸臣，席面照常就当肖某赔罪。”

　　不知是否错觉，聂云珠察觉他本不曾接触到自己肩头的手掌下意识往下落了少许，碰到自己后又如撩了火般迅速移开。

　　肖琮将手背回身后，不动声色的摸索着触碰到的指尖，在众目睽睽下继续道，“难得今日众位皆到，借此机会肖某宣布一件大事，以免日后误会——”

　　“今日肖某在此郑重澄清，袁宏文与聂云珠并无情谊，今日皆为闹剧，我与聂家大姑娘聂云珠的婚事从未作废，过去传闻皆是不实，我二人相识多年感情甚笃，不日便将完婚，肖某敬诸位一杯，皆时还请各位前来庆贺。”

　　少年此言掷地有声，说罢自身侧侍从手中接过酒盏，一杯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