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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你们二人不甚合适 ...

  •   此时聂府外。

      料峭春寒中,府门前几棵红梅倒是格外贪晚,此时隆冬已过却还留几枝含苞,此时将放未放又染了薄雪,红白辉映颇有些娇艳,实在是惹人贪看。

      不过往来路人见此奇景却是不敢驻足,就连入府拜贺的众人也不过匆匆递了帖子撂下礼品就进了府,一脚也不敢歇。

      倒也不怪众人,实是铁甲卫围府而立还都佩刀带棒岿然不动,实在引人侧目,可偏其首的男子一副懒散模样,勾唇回眸竟是个少年模样。

      少年黑金劲装,利落束发,正斜斜依靠着一侧石兽,嘴里还叼着根将落未落的草丝,若换旁人便是一派拖沓无举,可这少年人五官却生得极好,黑眸朗眉,鼻锋锐利,配着微微上挑起眼梢端得是一派少年不羁。

      可这少年年岁虽轻,却不是轻易便能得罪的——此人名唤肖琮,已逝靖安王嫡子,自小送入宫中由太后教养,被当今圣上一口一个兄长叫着长大的。

      而今承袭父爵,去岁大破离北部族战功卓然,更是太后亲封的摄政王,可谓是京中最年轻有为,如今又得了恩旨,在都城独领一支血性十足的铁甲卫随意走动,是满都城最有权势的臣子皇亲。

      其后跟着的聂府管家正满脸堆笑,点头哈腰求爷爷告奶奶,恨不得使出十八般武艺把这位爷赶紧请走。

      可这位却跟没事人似的,人家递茶便喝,拿果子便吃上一块,可就是对对方这几乎是戳破了窗户纸的意思装傻,任人跟着也不恼火。

      管家对此简直愁破了头。

      等闲人对这种退婚另嫁的女子多是不屑,就算面上装作和气私下里也是恨不得见面绕路走不碰见才好,可偏这位名满都城的爷脾气实在古怪,不但对这位未婚妻念念不忘几次退亲都婉拒,现下人家成亲未给请帖竟也兀自前来。

      可要是说这人是重情重义对这聂家大姑娘念念不忘,这一众随他而来的铁甲卫又作何解释?

      总不能说为这婚礼保驾护航怕有人砸了场子不成。

      压了口气,管家刚欲上前再劝,就被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人推了把,径直就朝着肖琮去了,就在要撞上对方胸前时被一双铁腕往后这么一挡,哐当一声就栽了个大跟头。

      “是谁不看路,撞到贵人怎么办?”管家踉跄起身连忙告罪,见那个撞到自己的人还扑在肖琮怀里吓得登时一惊,也顾不得喊人抬手就要把人拉出来,伸到一半的手却被肖琮直接打开,吓得管家登时一身冷汗。

      对管家的讨饶肖琮也不再应声,只是抬手轻拍了下怀中还没缓过神来的人,刚才意外发生不过电光火石间,但肖琮耳聪目明自是见的真切,这人正是今日喜宴主角之一的聂云珠。

      喜宴当日,新娘素服掩面而出,真是比意料之中的差错来的更意外些。

      前些时日的退婚本就仓促,来赴今日喜宴前他便心有猜度,这事背后似有蹊跷,虽也有些私心为着年少青梅之情,但终究是自己这些年为了掩饰锋芒恶意败坏名声,此时声名狼藉怕是早已配不上她,若是聂家姑娘真心有所属,肖琮也是愿成人之美。

      可见眼下情形,便是印证猜测。

      与传闻中的浪荡截然不同,肖琮本性持礼,刚才触碰只在肩头也不过提醒,但见怀中之人不但不起反而用力揪紧他衣摆更是心中了然,正欲携人而走,怀中温软却游鱼般撤了身。

      “肖琮!你这凉薄的负心汉竟还知道来!今朝我另嫁他人,你才晓得过往浪荡伤人,可是晚了!”聂云珠一把扯下面上薄纱,仰头一张俏生生带着泪痕的小脸便对上肖琮。

      这突兀的一声震起满座,院中宾客三三两两而聚,表面看似谈笑,其实本就对府门前这突兀的一队人马很是好奇,此言一出满座皆是哗然。

      这位聂家大姑娘怎的在和袁家三郎成婚之日,与退了亲的肖王爷私相授受过从亲密,竟还不知避人,当街就这么闹开了!

      简直是骇人听闻,斯文扫地!

      但也着实引人注目,就算是人至高位也难免本俗,闻言不少达官显贵也不顾身份体面,纷纷侧头引颈而待,对后续的好戏迫不及待,若是听得一番内情,这便是今年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

      按理说这闺阁小姐最是在意名节,平素这聂家大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的突然间这般有了脾气,先是退婚后是当众泼辣,老太师教女独特,有趣有趣!

      离得最近的聂家管家听得见得最是真切,吓得一双眼睛瞪得滴流圆,简直要掉了出来,还是身旁的小厮提醒着才缓了过来,也顾不上扰了主子谈话,硬是弓着腰就凑了上去。

      “大姑娘今儿成婚,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管家后面的劝告之言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聂云珠顺势接过话茬。

      “是,管家说的对,这话我今日不说便是没得机会说了,这许多年待肖郎的心意也就从此蒙了尘,再也无从言说了。”聂云珠错身一步,有些踉跄,声音大小却分毫不减,掷地有声。

      “你我二人当年青梅竹马之情在前,先帝当众赐婚在后,怎的这般金玉良缘也抵不上外面那些莺莺燕燕惹眼,竟留不住你的心。去岁北上御敌,我为你在佛堂苦求数月,许诺若你平安归来甘愿折寿一旬,那些纵你沉溺享乐的薄情商女可也能做到如此?”

      似乎是思及苦处,聂云珠本就挂了泪,此时更是伤心欲绝,本就单薄的身形不住颤抖,似是深秋的风中残叶,但举止却端雅依旧,配上这绝世之貌,只让人生出无尽怜爱。

      她这般话是真假参半,此时说出也为的是把事情闹大。

      自拿定主意,聂云珠便换了寻常衣衫,选了无人注意的小路绕了出来,却在出府的最后一刻被一众黑甲卫和管家几人挡住,为办喜事府里早就锁了几处偏门,眼见时辰要到,她便只能赌上一赌。

      刚硬着头皮迈出步子,却不成想这般不巧,正被退步的管家撞了个正着,还一头栽进了肖琮怀里。

      这种情形便是逃也不能,只怕要走不出两步就被铁甲卫直接当场按住。

      所以她只能把这婚事搅黄,而肖琮便是眼下最好的借口。

      但看着面前的肖琮说出这话的同时,上一世的记忆也不受控制的与面前年轻恣意的少年郎重合。

      乱城破时,肖琮不过二十又三,正是年少之时,却因在外征战多年已是满身陈霜,为救人,他孤身纵马入火海,一把长枪硬是将要砸到聂云珠身上的横梁打偏,拖着病弱将死的她出了困其数载的宅子,却救不回她的命。

      上一世的聂云珠当时烟气入喉再不能言,意识模糊的最后见到的,便是被她误解的肖琮抱着她吃力的往外走,男人的脸上一道纵横的伤还未止血,猩红的血液随着动作滴落在她面颊。

      血是冷的,混着泪砸得人心头苦涩,当时的她想,这该有多疼。

      但肖琮看向她的目光却是柔情和担忧,一双手臂抱得再紧却也拦不住将去的人,随着怀中人失温,男人在满地纵横狼藉中崩溃痛哭。

      其后,以灵体形态的聂云珠眼见他被敌军困于乱城,而皇城中,稳坐明堂的天子却以主帅叛乱为由将不过数里外的援兵召回,生生将人拖死其中。

      为国征战多年,以少年之躯稳住前朝老臣,扶持年幼天子,这么一位鞠躬尽瘁的良臣在史书中竟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忤逆乱臣,前世被世人唾骂,人人厌弃,实在是可叹。

      身后突然的温热怀抱将聂云珠的思绪从回忆拉回,直到帕子擦在脸上,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失神恸哭得有多狼狈。

      面前的肖琮替她轻柔拭去眼泪,那副惯于恣意的脸上难得的透露出一些无措,不过这微妙的表情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就是少年人贯会的哄人欢心腔调。

      “珠儿这般心思真是难猜,若不是我今日前来,你我二人岂不是要就此错过。那些过眼云烟皆是俗物,平时当个趣儿解闷,哪有与卿卿相比的道理,若是你不愿,那我便再也不见那些人,只看你一人可好?”

      肖琮此话说的暧昧至极,俨然将二人关系彻底做实,说罢更是将这方绣着云纹式样的帕子举到对方眼前。

      “你看这手帕的纹饰都是我特意选的,就如你时刻相伴,这数年从军从未离身。”说罢肖琮还收回帕子低头轻嗅,期间不忘抬眉看她。

      本意只想将今日婚约搅黄,聂云珠不曾想这人竟会这般配合,一时间也不知究竟是否真意,纵有前世那般舍命搭救,到现下她也不敢确认对方想法,但无论如何,对方愿意下了台阶就是好的。

      忍下心头悸动,不多犹豫,聂云珠刚要接过那方手帕,便被一声男声打断动作。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来人一身喜服却冠玉素绣,一派文人清贵模样,就连刚才急促的打断后也是下意识蹙眉观察四周众人反应,恨不得将那套风骨刻进血肉,不是旁人,正是那人面兽心的骗婚新郎官袁宏文。

      袁宏文本在内庭招待来客,听众人窃窃私语还不察觉,还是直到手下小厮过来传话才知道府门外已然闹开了,一路慌忙赶来见到的就是二人递手帕的暧昧动作,火登时便上来了,也顾不得什么风骨,上前就要拉人,却被出身行伍的肖琮随手一推,便是踉跄倒在地上,好不难堪。

      为求雅致束发的玉冠碎裂,袁宏文发丝凌乱狼狈不堪,正被小厮挡着众人仓皇用手整理时,这始作俑者却斜斜扫他一眼,而后轻飘飘的开口。

      “珠儿,你就是打定主意要气我也不必寻此等人成婚,寻常念些酸诗到人胃口不说,这身子骨——”肖琮不经意嗤笑一声,悠悠道,“怕是病骨难守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你们二人不甚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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