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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作茧自缚 ...

  •   “小姐,您如今怎么还有心思画画呀?听说开封城遭了水患,有好多人房屋都被大水冲走了,真是可怜。老爷至今还在宫里议事,都好几日没回府了。”

      璞玉苦着一张脸替她研墨,她说着说着却又愤愤不平,“都怪这不长眼的老天,日日下这么大雨做什么!”

      “咦,不过……小姐您这画的又是哪路神仙?”她见谢令仪不理她,又歪着头去看案上的画,“怎么跟一般的喜神像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就是,这个神仙他下身怎么长着一条鱼尾巴,头发还是银色的?不似其他神仙,仙风道骨,超凡脱俗。”

      “这是河伯。”

      “河伯?管什么的?”

      “管水的。”

      谢令仪最后一笔落下,收了画,往外走。

      “这雨下了有多久了?”

      “约莫有七八日了吧。”璞玉见她出门,连忙撑了伞追在她后头,“哎,小姐您去哪儿啊?”

      ——

      连日大雨,浮光院外的花草都被搬进了空屋,院子里骤然变得光秃秃的,谢令仪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几名花奴正在檐下闲聊,见谢令仪过去,忙屈身向她行了个礼。

      “他回来之后,还有没有再出去?有无异常的事发生?”谢令仪向屋内一努嘴。

      “回主子。”一花奴看了眼她身后凶神恶煞撑伞的花见,壮着胆子回应,“应主子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屋里,至今没出来过。”

      谢令仪闻言皱眉,“那你们就没进去看看?”

      花奴们犹犹豫豫,左右张望,“奴婢是想进去,可还没到门口,就被涎馋,龇牙咧嘴的给拦住了。”

      “那只黑猫是应主子的心头好,奴婢们也不敢惹它。”

      谢令仪:“......”

      眼下,问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只好自己亲自进去看看。想起花奴说的黑猫护主,这回她谨慎非常,特意让花见走在前头。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次门前竟没黑猫挡路。

      木门在她手下一推便开,谢令仪半只脚跨进去,鼻尖翕动,好似闻到一股莫名的气味,还有点熟悉。

      举目四望,里头却没人。她低声吩咐了一句,花见就去了屋内打探。

      谢令仪站在门口,屏息静气,留意着动静。不多时,屋内传来“咚”的一声响,似有木物坠地。

      她眉头一蹙,三两步就越过门槛,直奔屏风后。眼前景象让她微微一怔——闻应祈衣衫不整,面色潮红,半倚在榻上,似有些虚弱。

      地上还躺着一截断掉的木棍,而花见正抬头傻站在一旁,手里握着剩下的半截。他脸上表情茫茫然,却也知好像做错了事,看了谢令仪一眼,便迅速低下头。

      “你没事吧。”

      “奴没——”

      闻应祈话还没说完,就见谢令仪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朝旁边站着的傻大个走去。

      他脸色顿时一僵,气得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是谁?”闻应祈盯着她,语气不善。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花见见谢令仪问他,只一味摇头傻笑。

      谢令仪上下打量他几眼,见他无事,便也放下心来。

      花见不仅说不了话,更是个傻的,心智如十岁孩童。不过,他力气极大,又勤快,半个时辰就能但满一缸水。因此,专在前院做挑水工的活。

      这头,闻应祈见两人‘卿卿我我,如胶似漆’,仿佛把他当做透明人,脸色越来越难看,郁气一上来,就免不了咳嗽几句。

      谢令仪这才看向他,好像才注意到,屋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等了半天,也没见谢令仪‘关心’他,他只好主动开口。

      “贵人就不问问我,前几日去哪了?”

      “问了,难道你会老老实实说?”

      “我......”闻应祈被她反问住,脸上难得的窘迫,低声道:“……会说,但不是现在。”

      谢令仪闻言轻嗤,“无所谓,反正也不重要了。”

      “不重要。”闻应祈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脸色一下变得苍白,“是因为水患,不需要唱戏了,也不再需要我跳祭火舞了,对吗?”

      “我对您没有利用价值了,对吗?”

      “所以,贵人打算怎么处置我?继续把我关在这里,至死不能出?”

      “还是说——”他看一眼花见,低声自嘲,“您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了?这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

      谢令仪抱胸,沉默不语,但这意思在他看来,却显而易见。

      闻应祈目光暗了几分,嘴角硬挤出一个笑,“原来如此,挺好的。”

      两人都没再说话,那股气味越来越浓,花见都忍不住跑到窗边,把头够到外面呼吸。

      “你先好好歇息。”谢令仪终于开口,屋内沉闷得让她喘不过气,让她忍不住想逃。

      “别走!”闻应祈见她离开,声量突然拔高,“我发热了,这几日头疼得厉害......”

      谢令仪脚下未停。

      “我头疼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那盏莲花灯,我还没修好它。”他似乎真的病得厉害,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谢令仪身形微顿,还是没回头。花见已提前走到了门槛处,为她撑开了伞。

      “我知道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子。”

      这句话像是带着无形的钩子,将谢令仪硬生生勾在原地。

      屋内气息陡然一变。她缓缓转身,目光直视着榻上的闻应祈,眸中透着冷光。

      “你说什么?”

      “我能帮你,我知道您让我跳祭火舞,是想从太子那里讨得好处。可如今城外起了水患,谁还有心思搞这些东西?您的计划注定会落空。”

      “我能治好太子的病,让他欠您一个人情。”

      “当真?”

      这个筹码,可比从谢承那里抢来的大,是以她半信半疑问道。

      闻应祈见她果真停下,攥住锦被的指尖松了松。

      “当真,我会医术。”

      “可你连自己都治不好,不是还头疼了好几日?”

      “我喝了药,其实已经好了……”闻应祈心虚,低头小声回应。

      啊,谢令仪有点明白过来,这屋里的气味是什么了,这不就是茯苓吗?

      “所以你方才是在骗我,故意装病,博可怜咯?”

      闻应祈闻言,头垂下去,脸上有一丝被戳破后的难堪。

      谢令仪见状,故意板着脸,语气生硬,“那还有地上断掉的棍子呢,是怎么回事?”

      “……我以为他要打我。”

      谢令仪:“……”

      “所以,要是我今日不来,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装病?”

      见她人已站在榻前,闻应祈细长的手指捏紧了衣襟,头偏过去,掐着嗓子作答,“要是贵人今日还不来,明日奴就让人去找您,说奴病入膏肓,行将就木,快要死了。”

      谢令仪:“?”

      谢令仪被他这一番胡诌的本事惊呆,愣在原地。一时不察,被他扯住衣袖。

      “贵人愿意过来,是不是同意了奴方才说的话?”他仰头盯着她,黑亮的瞳孔中盛满了期待。

      谢令仪目光平静地盯着他,半晌没说话。方才他说,自己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太子,这句话明面上倒也没错。毕竟,祈福就是为了太子办的。

      不过,有一点他猜错了,自己还没这么大本事,能直接搭上太子这条船。最多也就同谢承斗斗,不让他拿自己的婚事做文章。

      只是如今看来,他若真能治好太子,那这筹码的重量可比谢承给的大多了。

      谢令仪头低下去,离他又近了些。他脸好像小了一圈,唇色淡得近乎透明,颈间还浮着一层薄汗。抓住她衣袖的手,指尖也透着不健康的青白,整个人像是一朵即将枯萎的花,唯有眼睛还算澄澈清明,看向她的目光也毫不闪躲。看样子,不像是在说假话。

      “嗯。”

      听到她同意,闻应祈眼神骤亮,也不顾合不合适,竟直接拉她在塌边坐下。

      谢令仪猝不及防被他擒住,整个人瞬间动弹不得。她搞不懂,一个病歪歪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挣扎几下,不仅无法脱身,自己倒是累的气喘吁吁,后背还沁出了热汗,

      反观闻应祈,嗯,他脸色也不太好,谢令仪顾忌他身体,反抗的动作就慢慢收了回去。

      闻应祈见她妥协,嘴角轻扬,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谢令仪见状,心头没来由一滞,随即不自在地瞪了他一眼,“现在说说吧,你有什么本事能治好太子?”

      “说是可以说,只是。”他嫌弃地看了一眼窗边的花见,“贵人可不可以先让这个大傻子出去?”

      谢令仪一脸疑惑,顺着他目光望过去,只见花见正兴致勃勃地用舌头接窗檐滴下来的水。

      那模样,确实够傻。

      对方还在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大有她不同意就不开口的趋势。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道:“花见,你先出去。”

      而闻应祈乍听到花见这个名字,心里又是一酸。但很快,他又压下情绪安慰自己,名字里带花有什么了不起的,对方脑子还不好使呢。他......他可以勉强睁只眼闭只眼。

      待花见走后,闻应祈才徐徐道:“我父亲是名猎户,从小我便跟着他在山里长大,熟识各类草药……”

      这么一解释,又是三个多时辰过去。只是不知为何,谢令仪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比如,明明还没说上半炷香功夫,他就吵着要吃糕点,不是祥瑞斋现做的还不吃。

      满院都是女孩子,外头又下着大雨,这跑腿的活,只能是花见来做。幸好花见天生憨厚,能任劳任怨的听他差遣。

      吃完糕点,他又说嗓子干,要润嗓喝茶;喝完茶,又嫌屋子里太闷,要弹琴提神;琴弹了不过两曲,又要插花,还细心指导,如何挑选最适合的花枝;插完了花,还要喂猫......

      总而言之,几句话就能说清的事,他愣是磨蹭到了夜幕降临,烛火燃了一轮又一轮。

      谢令仪望着满地狼藉——花瓣、琴弦、猫毛交织成一团,终于确定,这人压根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不过,他目的又是什么呢?

      闻应祈又去添了三盏明烛,屋内霎时亮如白昼,不刻意去看窗外黑沉的天,还以为是在白日。

      谢令仪脑中突然警铃大作,她抓起衣架上的外袍,就往外跑。

      这外袍是闻应祈第十三次要喝茶时,一旁的黑猫不甚打翻了茶盏,导致半杯茶水尽数倾在她身上,没办法,她只好暂时把外袍脱下来阴干。

      “贵人这是要去哪?”

      “哈。”谢令仪已经走到了门槛处,只差一步就能打开关上的雕花木门。

      说来,这木门一开始还是半开着的,只因那黑猫顽皮,打翻茶水之后,闻应祈就把它赶出去了。征得她同意后,顺手还把门给关上了。

      当然,给出的理由也十分充分——怕这蠢猫再次惊扰了贵人。

      本意是为了拦猫,如今倒困住了自己,谢令仪心里暗道失策。

      她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身回头,“天色已晚,我该回府了。”

      “可是奴还没有说完呀。”闻应祈脸上有些无辜,“贵人不是答应过奴,要等奴说完了再走吗?”

      谢令仪:“......”

      她心中一阵无力,她也没想到,你还能断断续续说三个多时辰呀。

      见对方还僵在原地,闻应祈轻笑一声,似乎理解了她的为难,好心走过去替她解围。

      “贵人冒着大雨,来都来了,不如再等等,嗯?”他特意压低了嗓音,带着一股慵懒意味。

      “奴保证,这次一定很快,好不好?”

      闻应祈手中还举着烛台,烛光晃动,照得他的脸愈发如玉雕琢。一双漆黑的眸子,在明灭的光影间更显深邃,幽深得仿佛能将人的灵魂一眼望穿。

      此刻,他直勾勾盯着谢令仪,目光专注,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

      谢令仪心头理智之弦摇摇欲坠,她慌乱移开视线,故作镇定拢了拢袖口,转而低头看向地面。

      可烛火余晖偏要不依不饶,将他的倒影投在她身边,如此看来,两人好似在紧紧相拥,如同一对密不可分的恋人。

      “咦,贵人额头怎么出了汗?”闻应祈将烛火靠近她,好奇道:“今日很热吗?”

      “不热!”谢令仪几乎是脱口而出,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却因身后的空间本就狭窄,后背顿时抵上了冰冷的门板。

      门板震动,她彻底将自己的后路堵死。

      “这样啊。”闻应祈低头轻笑,看到她紧捏的拳头,上身缓缓靠近,如一位经验老道的猎人,一步一步耐心围猎她。

      谢令仪不自觉绷紧了身体,可他的气息已逼近到她鼻尖。

      “外头雨又下大了,怕是一时停不了。贵人不如就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回府,如何?”

      她脑中轰然炸开,不过这次炸的,不是天边的雷,而是她心里的雷。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浑身血液飞速上涌,谢令仪耳根发烫,脸红如霞。

      她后知后觉发现,他的目的好像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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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下一本打算写《被反派剑灵缠上了》 【心狠手辣好运Max女主×病娇腹黑人外系男主】 感兴趣的就去点个收藏叭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