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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三盏花灯 ...

  •   “好了没有?”谢令仪不耐烦敲敲门,“你已经在‘闺房’磨蹭很久了,再不出来,本公子可就直接闯进去了。”

      说好了带他出门观莲,这人却磨磨蹭蹭,在屋内鼓捣了一个时辰,也不知在瞎忙活些什么。

      “我只数到三。”她冷哼一声,手指在门板上敲得更加用力,“三——”

      话音刚落,闻应祈便面色不善地开了门,随即一言不发坐在妆奁前,身上衣裳倒是一点没换。

      谢令仪多少猜到些原因。

      “哎呀,本公子这也是为你好呀。”她有些心虚,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外面人这么多,你不稍微打扮一下,怎么行?”

      “呵。”闻应祈听完,简直要被她这番胡搅蛮缠的话给气笑了,一张嘴便是冷嘲热讽,“所以,贵人的意思,就是让奴打扮成女子?”

      “嗯?不可以吗?”谢令仪挑眉,理直气壮道:“万一那王老爷看到你了怎么办?”

      “你!”闻应祈身形一僵,脸色瞬间黑了几分,扭头不看她。

      王老爷,就是那个听闻,闻应祈被买走后,在象姑馆哭了好几宿的恩客,至今还逢人便提。

      谢令仪见他不吭声,心中暗暗叹气,态度倒是软了下来。

      “好了好了,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穿这些衣裳。”她指了指衣架上一排精致的女子服饰,“那至少,得把脸遮上。”

      “怎么遮?”闻应祈背对着她,语气稍缓。

      “这个好办。”她兴冲冲上前,指着官皮箱里放着的脂粉道:“给脸上涂点胭脂,不就行了?”

      “怎么涂?”他冷淡瞥了一眼,“奴不会。”

      谢令仪听完霎张惊呼,“你不会?那你花银子买它做什么!”

      “看着心情舒畅便买了。”

      “你!”

      谢令仪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半天才缓回来。

      “行,那本公子帮你。”她抓起胭脂,咬着牙道。

      可真对上闻应祈的脸,她下手又犹豫了。

      他这张脸实在生得妙,目似寒星,朗而不冷。鼻梁挺直如削玉,唇色浅淡若花汁。五官清俊分明,却自生一股柔媚之气。

      上上下下,哪里还有胭脂发挥的余地?

      而且,他好像也不喜人触碰来着。

      闻应祈见她踌躇半天,双眼直勾勾盯着她,瞳仁漆黑平静,嘴里吐出几个字。

      “无妨,直接来。”

      谢令仪手一抖,胭脂差点拿不稳。暗中长舒几口气,手指轻轻捏住他下巴,指尖触到他肌肤的那一刻,能感受到闻应祈的身体明显变得僵硬,却又默默忍住,丝毫没有闪躲。

      她憋着气,三两下糊弄完,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在他脸上画了什么,直到闻应祈照着镜子,阴阳怪气说了一句。

      “贵人手艺真好,奴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呢,一下子与那些凡夫俗子无异了。”

      谢令仪闻言,眼观鼻,鼻观心。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对了。”她又从袖口掏出一个荷花香囊递给他,“这个你带着,应个景。”

      闻应祈垂眸盯着香囊片刻,没有接。只抬眼望向她,语气淡然,“贵人也有吗?”

      “那当然。”谢令仪下颌一抬,拍了拍腰间,“只不过比你的要小一些。”

      “那就好。”他听了也没多说什么,极为麻利地顺手接过就系上了。

      二人出门已近酉时,上京不设宵禁,街道上张灯结彩,人群熙攘,果然热闹。

      河道两侧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糖人、面人、香囊、绢花……应有尽有,更有农家将莲子蒸熟,挑着木桶沿街兜售,香气扑鼻。

      “贵人想去哪儿?”闻应祈慢悠悠跟在她身后,随口问道。

      谢令仪此次出门,本就是为了探明他身份。是以压根没想到去哪儿。闻应祈这时问她,她还真不好说。

      思虑间,忽听得河道上传来一阵歌声,回头一看,才见一只画舫缓缓行来。船上女子正执扇轻唱,歌声婉转悠扬,引得岸边无数人驻足观望。

      “不然去那看看?”她伸手指了指那画舫。

      “好,贵人说去哪就去哪,左右奴妇唱夫随。”闻应祈笑吟吟点头。

      周围人声嘈杂,谢令仪便也没听清他后半句说了什么,只隐约知道个大概,好像是什么——夫唱妇随?

      这句话让她心中莫名一慌,表情也开始不自然起来,她回头恼羞成怒地瞪了闻应祈一眼,“不许瞎说。”

      “好好好。”闻应祈失笑,拱手做讨饶状。

      这下倒更像是打情骂俏了。

      谢令仪脚步不由加快,匆匆忙忙间就撞上了一个卖花灯的花童。

      花童瘦小的身子被撞得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他揉着额头,迷迷糊糊站定。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就抓住机会,双手紧攥住谢令仪衣袍下摆不放,如大人般沉稳道。

      “哥哥,要不要买一个荷花灯?送给您身后的这位姐姐,寓意两人和和美美,天长地久。”

      哈,谢令仪闻言,立即回头看了闻应祈一眼,满脸得意。

      可惜,闻应祈就没这么开心了,他的脸瞬间黑如锅底,冷得像是能结霜。他俯身蹲下,与花童平视,语气不善,

      “再睁大你的双眼,好好看清楚,谁才是姐姐?”

      花童原本还强撑着,闻言立即瑟缩了一下,目光扫过他颈间凸起的喉结,顿时慌得脸色一变,哭腔里带着惶恐,“呜呜......对不起,是哥哥,是哥哥!”

      闻应祈这才不耐烦放过他,只是眼神依旧恶狠狠盯着。

      “行了。”谢令仪实在看不下去,他一个大人欺负小孩子。连忙站到花童面前,护住他。

      “你跟不懂事的孩子计较什么?”

      花童见谢令仪挡在自己面前,像是找到了靠山,抽了抽鼻子,怯生生拉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问。

      “那哥哥,这个荷花灯,您还买吗?”

      闻应祈眼神在看到花童脏兮兮的手碰上谢令仪指尖时,瞬间变冷,周身气息似乎更低了几分。

      谢令仪却恍若未觉,仍好声好气道:“买是可以买,但是你得告诉哥哥,你为什么一定要卖出这盏花灯呢,方才我就瞧见,好多人已经拒绝了你,你还是紧跟在他们后面不放。卖出这盏灯对你而言,是不是很重要?”

      “还能有什么?”闻应祈不等花童开口,便轻蔑道:“看他篮子里的这几盏灯,松松垮垮,都破的不成样子了,还敢拿出来卖。分明就是想骗些痴男怨女的银子罢了。孩子不学好,十有八九是父母的问题。”

      花童听他这话,急得眼泪又要掉下来,他双手使劲否认,因着急,话都说不清楚。

      “不是的......不是的......我父母都是好人,是我自己偷偷拿去年做好的花灯出来卖的,不关我父母的事。”

      谢令仪听了有些惊讶,“那为何不拿今年新做的出来卖?”

      花童抿着嘴,片刻后才低声道。

      “今年父母都去庙里祈福了,连田地都荒着,家里已经好几天揭不开锅了。我实在饿得慌,就拿了去年的花灯出来......”

      他低着头,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哥哥,你们要是不买的话,也没关系,我再去找其他人好了。”

      “去庙里祈福的人多吗?”谢令仪听了半晌,冷不丁问出这个问题。闻应祈闻言,不动声色瞥了她一眼。

      “啊。”花童有些发懵,但还是老老实实道:“多,我们全村的人都去了,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好,那这个花灯我买了,不过。”她眼神在他篮子里挑挑拣拣,“要这个莲灯,要三个。”

      “好的好的。”花童惊喜点头,“哥哥,这个莲灯寓意也不错的,莲年有余。保佑哥哥一家人年年富足、岁岁平安。”

      谢令仪听了这番讨巧的话,唇角微翘,爽快付了银子。那花童接过钱,便欢欢喜喜地走了。

      “给你。”

      闻应祈望着伸到他面前的花灯,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给我的?”

      “对啊。”

      “可是这是一家人……”

      “那你不要?”

      “要。”

      他迅速接过,跟街上的大多数人一样,提着花灯,在手里晃悠,嘴角的笑容越扩越大。

      只是笑着笑着,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三盏花灯,贵人一盏,自己一盏。

      那还有一盏是给谁的?

      难道她还金屋藏娇了其他人?打算买了灯,哄谁开心?思及此,他笑容僵了一瞬。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心里反倒乱成一锅粥。

      反观谢令仪,满脸兴奋,倒像是第一次来看这观莲节似的。

      握灯的手紧了紧,胸口也有些发闷,像是堵了一口气,却又不知该如何发作。

      他目光紧跟着谢令仪的背影,见她忽然停下脚步,目光定定地望向湖面。那一带浮动着数十只亮着花灯的扁舟,宛如璀璨星河落入水间。

      “应奴,”她突然回头,声音里掩不住雀跃,“你想不想去游湖泛舟?”

      闻应祈半晌没吭声,只是在心里默默吐槽,分明是你自己想去,问我做什么?

      他冷冷想着,正要拒绝,却撞上了她那双黑漆漆的瞳仁。她眼底透亮,好似盛了满湖的星光,盈润的水眸中只倒映着他一人身影。

      目光干净澄澈得让人难以拒绝,仿佛只要他稍稍摇头,就会让她满腔的兴致立马跌入谷底。

      闻应祈眉心微蹙,喉间似堵了一团棉絮。几番挣扎后,他终于低声叹了口气。

      “既然贵人吩咐,应奴怎敢不从?”

      谢令仪嘴角一扬,脸上瞬间绽开笑意,绚烂得像春日初绽的梨花,明艳动人。她脚步轻快,竟不等他一步,直接一跃便跳上了小舟。

      月色洒在她身上,柔和的光越发衬得她眉眼弯弯,肤若凝脂。

      “快上来呀,应奴!”她冲他挥了挥手,“船夫马上就要划走了!”

      闻应祈站在岸边,目光落在那道纤细的身影上,手心微微浮起薄汗。

      她笑容越是明媚,而他就越是心慌。

      她已经上了船,而他,可以逃了。

      脑中隐隐浮现出一个声音,他几乎想要立刻转身离开。费尽心机图谋这么久,他确实该走的。

      又是忍气吞声,又是假装学画。好不容易骗取信任逃出来,不可以功亏一篑的。

      没有卖身契又如何,左右那人已经来了上京,即使不出城,他也能轻易找到他。

      脚下已然往后退了一步,他努力说服自己,压下心底的那丝犹豫。然而,就在这时,谢令仪的声音又从风中传来,清脆如珠落玉盘,直直落入他耳中。

      “闻应祈,你还上不上来?”

      夜风突起,湖面泛起阵阵涟漪,舟身也在微微摇晃。谢令仪扶住船头,挑眉看他,声音中带着不耐,可眼底却藏着显而易见的期待,像是笃定他一定会跟上来。

      闻应祈看着她的眼睛,心底一颤,几乎立刻就要顺从地迈出步子。但下一瞬,他咬了咬牙,脚下又向后挪了半分。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勉力将那份不该有的情绪压下去。

      “阿祈,听话,过来。”

      这话顺着夜风,温温柔柔飘过来,让他瞳孔猛地一缩。指尖颤动,手里的花灯‘嘭’的一声坠落。

      四周顿时陷入黑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三盏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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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三次元太忙,入V后保证日更,现在大概隔日更,求收藏~ 下一本打算写《被反派剑灵缠上了》 【心狠手辣好运Max女主×病娇腹黑人外系男主】 感兴趣的不如去看看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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