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之相思难忆》半月了了

52、第 52 章

　　相柳的伤并不易好，小夭只能每日给他准备一碗血，看着他一点点的喝掉。
　　原本相柳坚决不同意她这样做，但小夭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瞬间划开的手，迅速溢出的鲜血，都在表明着她的决心。
　　在小夭的喂养下，相柳好得很快，脸上逐渐有了血色。
　　没过几天，二人便一道又出门来。
　　期间阿香来探望过两次，但小夭都只说相柳是偶感风寒。桑甜儿让阿香拿了些药来，小夭也不好不收，便只能放到了柜子里。
　　出了门，小夭便去食肆买了烧鸡和牛肉，同相柳一道去桑甜儿家以示感谢。
　　眠月一早就出门买了菜，见他们来，便招呼着一道用了午饭再回去。
　　相柳却推辞道：“不了，我待会还有事要去做。”转身将小夭推到了眠月面前，“幺娘今日就麻烦眠月婶婶帮忙照看，我也能放心一些。”
　　眠月瞧着他那心疼的样子，不禁笑道：“这怎么几日不见，宝柱就变得如此挂心幺娘，又不是小娃儿，还要人照看？”
　　相柳自然不便多说，只道：“平日里她也常来回春堂，我不过顺口一说。”
　　眠月打着哈哈，“算了算了，不逗你了，幺娘可比你有趣的多。”她本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平日里自然更喜欢小夭一些。
　　眠月去了厨房，小夭拉住相柳，悄声道：“你要去哪？”自上次的事情之后，她便多了些担忧。
　　相柳捏了捏她手背，“我已好几日没去军营，总要回去看看才能放心。”
　　小夭闻言，点着头道：“这倒也是。”
　　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她竟忘了，他时常行走于危险边缘，生死一线对他而言已是常事。
　　相柳笑道：“你果然是被上次的事吓到了。”
　　小夭颔首道：“我经历过的事远不如你来得多，自然也没有你那般淡定。”
　　即便是当年流浪大荒，同他的经历比起来，也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生死劫难，屈指算来，也不过就那么几次。大多数时候惊恐大于危险。
　　毕竟那时她还很年幼。
　　相柳道：“这也算是好事。”
　　小夭勉强笑道：“如今看来，的确不是什么值得伤春悲秋之事。同你和哥哥所经历的比起来，倒是更不算什么。”
　　话音刚落，她便立即打量起相柳脸色。她方才提到了玱玹。
　　相柳似乎并不介意，“人各有不同，何况你不过一介女流，本应千娇万宠着。”
　　小夭心里松了口气，她试探着说道，“这次的事，你觉得会不会……”她看着相柳的眼睛，“是哥哥？”
　　相柳摇头，“若真是他，那未免也太蠢了些。”
　　小夭道，“怎么说？”
　　相柳牵着小夭的手，在院中坐下。
　　“玱玹此人心机深重，又对你格外珍视，若真是他要出手，绝不会让你有所察觉。”他道。
　　小夭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再者，他本就是一国之君，若要杀我，何须派人悄悄动手？这天下到处都是告示，我本就已被通缉，他大可以光明正大派人抓我。”
　　小夭点了点头。
　　相柳道：“所以我一时也没有头绪，只能等待对方再次出手。”
　　小夭的眼睛顿时瞪大了，“再次出手？你还想再来一次吗？”
　　相柳安慰地笑道：“此次他们全军覆没，短时间之内不会再出手。能将我伤到如此，可见派出的已是个中高手，要想再来一次，绝无可能。”
　　小夭明了，“所以若对方只是针对你，说明他们并不够了解你，也并没有更高明的手段了。”
　　相柳赞同道：“是。”
　　小夭心里产生一个疑惑，“那如果，他们针对的目标并不是你呢？”
　　相柳没有接话，这个想法他并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一时竟也想出会是谁。
　　能同小夭结下深仇大恨，首先就是丰隆，再者，便是他的那位便宜妹妹。
　　可这两个人，如今也都没有要杀小夭的理由。
　　当日婚礼现场，是丰隆放走了小夭和相柳。他若心有不甘，大可放任防风邶自流，小夭当时并无要同他走的心意，直接行礼便是。
　　再说防风意映，她如今已得到自己想要的。于她而言，涂山璟心里有谁并无关系，也就更不会在意小夭的死活。
　　既然没有头绪，他也便不再往这个方向去思量。
　　小夭见他没有出声，便也否认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因为她自己也想不出来，会有谁要取她性命。
　　晚上，小夭跟相柳在回春堂同桑甜儿一家一起用的晚饭。这一次，他们没有喝酒。
　　春子爹自上次少了半缸相媚好，便在不准他们晚上喝酒了。
　　饭后，小夭同桑甜儿她们聊天，相柳却不知去了何处，反正总归在院子里某处。
　　眠月收了碗筷，独自提着木盆去河边清洗。
　　相柳缓缓而来，站在岸上，迎着月光道：“那件事，就办在今晚。”
　　眠月憨厚的脸顿时冷了下来，抬眸看着他的背影，嗤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对她下手了。”
　　相柳没有转过身来，“只是计划有所不同，但你既然答应了，终究也是一样的。”
　　眠月也没有起身，依旧干着自己的活，“你要怎么做？”
　　相柳看着天上明月道，“我希望你予她一个美梦。”
　　眠月道：“仅此而已？”
　　相柳点头，“仅此而已。”
　　眠月不禁问道，“是一月之期到了？”
　　相柳摇头，“还差5日。”
　　眠月停了动作，将手搭在腿上，“这是为何？”
　　相柳没有回答，自顾自道：“今夜子时，我等你来。”
　　小夭并不知道，在她回到小屋时，便已是她离开时。
　　相柳站在院门内没有再动，只遥遥看着她，似要将她刻在眼眸。
　　不知为何，她今日心情竟格外好，对月吟唱，翩然起舞。
　　她跳的根本算不上舞，不过是胡乱地转圈罢了。
　　可她的脸上却洋溢着笑意，看起来开心极了。
　　天上渐渐下起雪来，纷扬雪花落在她身上，映着月光，闪烁着莹莹白光。
　　小夭停住了，她长长的衣袖垂落，裹在她身上，显得她更加窈窕。
　　她抬手去接飘落的雪花，欢声道：“相柳，下雪了，真的下雪了。”
　　相柳笑意盈盈，隔着纷飞雪花遥遥望着她，目光深邃而缠绵。
　　小夭笑着，提裙跑到相柳身旁，她垂落的发髻荡在耳后，显得格外俏皮。
　　“相柳，”她唤他，“你看，桑甜儿果然没有说错，今夜真的会下雪。”
　　相柳噙着笑意，“你很喜欢？”
　　小夭依旧在接着细碎雪花，点头道：“喜欢。”
　　相柳扬手，天上雪花更浓更密，似片片绒羽。
　　小夭瞪大了眼睛，“好美。”她接住一大片雪花，看着它在手中融化。
　　“相柳，”她转身看着他道，“你在极寒之地看到的雪花便是如此吗？”说完，又转身接起雪花。
　　相柳摇头，“那里很少下雪。”
　　小夭不解道：“为何？那里不是冰封千里，万疆积雪吗？”
　　相柳道，“那里很冷，无水自凝，无雪自莹。”
　　小夭想象不出来，“那何时能见到这样美的雪呢？”
　　相柳道，“起风的时候。”
　　小夭又看向他。
　　相柳轻浅一笑，“风会刮起地上凝雪，纷纷扬扬，远飘千里。似瓢泼大雨。”
　　小夭打量着他道，“那是不是会很冷？”
　　相柳沉声道：“嗯，很冷，似刀刃刮过皮肤。”
　　小夭不知在想什么，不再说话。
　　突然，她捧起他的脸，“相柳，让我陪着你吧。”
　　她柔声说着，像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无论是冰天雪地，还是暑热沙海，我都愿意陪着你。我们去流浪，四海为家，不管那些家国仇恨，氏族荣誉。就你跟我，只此天涯。”
　　相柳闻言，忽而垂眸，仄仄笑道：“你是不是，疯了？”
　　小夭被他表情吓到了。
　　纷扬大雪，他的身上也积满寒气。
　　“小夭，你过界了。”他冷声道。
　　小夭松开捧着他的手，瑟缩着问道，“你在说什么？”
　　相柳的表情骤然凝重，“你应该知道，我们没有以后。”
　　他们只有今朝，没有以后。
　　小夭看着相柳，竟觉得他有些陌生。
　　他究竟是防风邶，还是宝柱？亦或仅仅是相柳？
　　不过是陪她玩了一次过家家的游戏，哄着她，让她不会再轻贱自己。
　　小夭一步步往后退去，脚步渐渐不稳。
　　直到退无可退，撞到身后木桩。
　　那是平日里她用来切菜的桩子。
　　往日种种逐渐恍惚。
　　他陪她做菜，伴她嬉闹，食同案，眠同寝。
　　难道一切都不过是假的？
　　于是她又冲上前去，趴在他身上，打量着他的脸。
　　从眉，到眼，到高挺的鼻梁，和微抿的双唇。
　　他依旧是他，又好像不再是他。
　　相柳拽着她手，从身上拉开。
　　小夭被他手上力道拽得生疼，裙角张扬，她险些摔倒，他却不再出手扶她。
　　相柳道：“那日抢亲并非我所愿，只是受人所托罢了。”
　　小夭耳边有风，嗡嗡作响，她却努力想要听清。
　　“受谁之托？”她问。
　　“青丘，涂山璟。”相柳道，“他供应神农三十七年粮草，换当年你应我的那一个承诺。”
　　小夭恍惚摇头，却又痴痴笑了，“可惜，那一个承诺，你并未用上。”
　　相柳却轻笑道，“那又如何？他让我办的事，我办到了。”
　　小夭缓缓抬眸，看向他道，“那这一个半月的相处呢？也是你答应了他什么吗？”
　　相柳抬头，雪落在他脸上，化为乌有，“算是我的一点弥补吧，毕竟这场交易并不算公平。”
　　雪停住了。
　　一切仿佛突然静止了一般。
　　寒冷袭向小夭周身，四肢，她簌簌发抖。
　　相柳冷眸恶语道，“你该走了！”
　　而后，小夭便觉得脖梗上一沉，再无知觉，昏睡了过去。
　　直至闭上眼睛，她都在死死盯着相柳那张冷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