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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   小夭一直在迷迷糊糊地沉睡着,不想醒来。
      她害怕醒来要面对一切。
      相柳、丰隆、玱玹,还有其他所有人。
      她害怕极了。
      就想这样一直沉睡下去,不要醒来。
      但她毕竟不是真的昏厥了,她还是听得见,感受得到。
      她听见相柳在她耳边道:“你是想睡死过去吗?”
      她感觉得到他轻柔地替她擦着脸和手。
      感受得到他从她身边走过,出了门。
      而后她就听到了门“吱哑”关上的声音。
      和她沉睡时,贝壳关上的声音一样。
      但她仍不想醒来,她真的希望自己能这样睡死过去。
      晚上很晚的时候,小夭听见他回来了。
      他走得很慢,好像很累的样子。
      可小夭却不想睁开眼睛。
      她宁愿自己就这样死去。
      直到又过了很久,她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她甚至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于是她睁开了眼睛,而后她就看到相柳坐在阴影里,正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可小夭却觉得自己不该对他产生怜悯。
      他是一条毒蛇,吞噬了她所有的期待。
      “你醒了?”他道。
      小夭没有说话。
      她缓缓起了身,慢慢朝外面走去。
      她想要离他远一些。
      当她走出门外,余光不经意地一瞥,她看到那阴影里银色的一丝亮光。
      她突然发现,他的头发已变回了白色。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她心里油然而生。
      小夭站在门口,迎着月光,问相柳道:“邶呢?”
      相柳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道:“他死了。”
      小夭似乎没有听清,“什么?”
      相柳渐渐睁开眼睛,“他死了。”
      小夭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他死了?”
      相柳坚定地道,“他死了!”
      他突然转过头来,阴冷地看着她道:“是你杀死了他。”
      小夭看着他的脸,冰冷,阴鸷,面无表情。
      “不,不是我,”她指着相柳道,“是你,是你杀了他!”
      相柳冷笑道:“是你的绝情杀死了他,你不需要他了,王姬殿下。”
      王姬殿下……
      他总爱叫她王姬殿下……
      明明是同一张脸,同一个人,同一种声音,可是这样叫她的时候,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邶,不在了。
      他再也回不来了。
      “不,不是我,”小夭靠着门沿坐到了地上,“是你!”她又指着相柳道:“是你让他出现在我和丰隆的婚礼现场,是你,让他在我一生最重要的时候出来搅局,是你,让我和他背负无限骂名,是你,都是你!”
      她大哭着说道。
      相柳又闭上了眼睛。
      小夭哭着哭着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你早就想好了,对不对?”
      她突然站起身道,“你一早就决定要用防风邶的身份去抢亲。你早就算好了,要让他死去,因为他本来就已经死了,他不过是你的一个分身罢了。”
      她扑到他面前,看着他闭着的眼道,“你不想再做防风邶了,是不是?”
      他不动,也不说话。
      “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是不是?”她大声质问着,面目狰狞。
      可他依旧无动于衷。
      小夭却并不想停止,她继续看着他说道:“你明知道我要和丰隆结婚,你两个月前就知道了,甚至是在我的婚期公布之前。”
      她说得越来越悲伤,“我给你送去冰晶球,我告诉你,我要和他结婚了,可是你没有出现!我等了你七天,你没有来……”
      小夭没有说下去。
      但相柳却是知道的。
      那七天,她每一日都满怀希望,期盼巴望,却又不得不伤心失望。
      那七天,他把自己困在各种事情里,让自己不去想她,不去感受她,强撑笑意。
      第一日,他去五神山,隔着茫茫大海,遥遥望着她。
      她坐在海边枯坐等候,蛇眼石楠花开了遍地,衬得她格外清丽。
      第二日,他去找青玄,和他喝酒赌钱,却难得地输了赌局,不得不为青玄去找扶桑木来。
      第三日,他与人谈事,遇上了埋伏,杀出重围,却突然感受到她的难过,一时不察,伤了手臂。
      第四日,他又去高辛看她,却只敢躲在海底,不敢露面。她依旧在那里枯坐着,似在等候,又似在思考。他看到阿念去同她说话,她满是落寞,却强撑微笑。
      第五日,他又去找青玄喝酒,问起青玄过往,青玄悔不当初,若是可以,他宁愿屈服,也不至于一家苦难,亲人离散。
      第六日,他无心做事,一人独坐枝头,从白天一直待到黑夜。
      第七日,他决定去找阿阑,那一日,他确定了自己的答案。
      相柳什么都没说,可他胸口气血汹涌,连蛊虫都快压制不住了,但他却只是皱眉,暗自忍耐着。
      小夭见他从头到尾都对她毫不在意,明明她心中怨气冲天,她自己都控制不住,他却依旧神态淡然,甚至还有些不耐烦。
      他的心,真狠啊!
      痛苦,难受,无处发泄。
      于是她开始翻东西,砸东西,在屋子里四处破坏。
      可是即便碗的碎屑划破他的脸,他也依旧一动不动。
      小夭更痛苦了。
      她坐在榻上,看着一地狼藉,抱着自己无助地哭泣。
      她已无处可去。
      也不知哭了多久,小夭终于流着眼泪睡了过去。
      她难受地紧皱着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法松开。
      相柳悠悠睁开眼睛,看着她。
      眼中不再是无惧一切的漠然。满是悲伤和痛苦。
      是想要靠近,却无法伸手的隐忍。
      一股热流涌上他心头,他又咳出一口血来。
      胸前的伤口也因为咳嗽的动作而撕裂,染出一小片血红。
      他擦着嘴角悄然起身,默默整理被小夭破坏的一切。
      而后为她盖上被子,转身出门而去。
      早上小夭醒来时,屋子已恢复了原样,相柳却并不在房间里。
      小夭翻了个身,依旧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但是她的眼睛实在肿得厉害,于是她只能起身。
      开了门,到了院子里,小夭从水缸里打了盆水,用帕子打湿了盖在眼睛上消肿。
      风柔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阳光照耀在她发间,她突然觉得心情好了一些。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已许久不吃东西,她饿了。
      她去厨房寻找,却听见外面的门开了。
      相柳拿着汤和饼走了进来,在距离她很远的地方放下后,又兀自回了屋子里。
      小夭没有排斥他给的东西,静静地坐到一边蘸着汤细细地吃饼。
      她没有去看相柳,就好像他完全不存在一般。
      小夭边吃着饼,边打量着这院子里的一切。
      这是一个很朴素的院子,说不上多简陋,却十分地干净整洁。
      院子里有飞鸟掠过,外面传来孩童打闹的声音,她觉得这应该是个很偏远的地方。
      甚至很可能已经回到了清水镇。
      毕竟神农的根据地就在那里。
      小夭吃完饼没有回房间,而是继续在院子里发呆。
      她不爱洗碗,任由它放在一旁,也不去动它。
      相柳又缓缓走了出来,他从小夭面前经过,取了碗,洗干净后,又拿了出去。
      应该是去还给店家了。
      晚上睡觉时,相柳依旧没有走,他坐在窗口对月看着竹简,默不作声。
      小夭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安眠。
      即便他什么声音都不发出来,甚至表现得跟她毫无交集,她也无法当作他完全不存在。
      小夭默默地看着他,直到眼睛发酸,再也撑不住了,才睡了过去。
      半夜,小夭突然被一阵咳嗽声惊醒,她才发现相柳依旧在那里坐着,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但他不像她没睡时那样挺直了身体,而是趴在桌上,好似在休息。
      小夭不想再理会他,正打算翻过身去,却突然发现那桌角一滴血渍,正在缓缓滴落。
      她猛地起身,来到相柳身旁,掀起他的脸,才看到了他嘴角一大片的血迹。
      他竟受了那么重的伤,她却完全不知晓。
      这一刻,什么仇恨怨念,统统消失不见了。
      她只想他好好活着,不要受伤痛折磨。
      于是她将他扛到肩上,艰难地将他放到了榻上。
      慌乱地替相柳擦净脸上的血渍,小夭顺着他的下颚沿着他颈脖擦去,而后便看到了他胸口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却已浸染血渍的绑带。
      赤水献的灵力很强,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能将他伤成这样,却是小夭始料未及。
      她并不知道,这一击的成功,正得益于她自己。
      小夭找来了布带替他重新包扎了伤口,却无法缓解他的伤痛,因为她知道,世上所有的药都对他毫无用处。
      唯有她的血,可以帮他快速恢复。
      于是她找了小刀,在手腕上轻轻划了一道,将血滴到了他嘴唇上。
      相柳醒了,在尝到她血的味道的那一刻就睁开了眼睛。
      他抬眸看着小夭,一把捏住她伤口,拉到了旁边。
      他直起身来,看着她道:“不需要你如此。”
      他的嘴唇惨白,毫无血色,唇中一点血的殷红,看起来格外虚弱。
      小夭没有理他,起身找来了碗,就要把血往碗里滴。
      相柳起身一把拿过碗砸在了地上,“我说了,我不需要!”他道。
      小夭看着地上碎碗中的一滩血红,默不作声。
      “我死不了。”相柳道。
      小夭生气道:“是,你有九条命,你死不了,是我自作多情担心你好不了。”
      她说着,气呼呼地坐到了榻上。
      相柳压抑不住胸腔中的情绪,又咳了起来。
      小夭闻声急忙起身帮他拍打着背,为他缓解痛苦。
      相柳转过头来看向小夭,小夭也抬头看向他。
      竟一时都没了针锋相对的锐气。
      “你的伤很重,若没有我的血短时间内很难痊愈。”小夭道。
      相柳转过身,坐到了椅子上,“无碍,近来没有战事,我可以好好休息。”
      相柳又闭上了眼睛,好似在休养生息,可他眉头不曾散去的山峦,却昭示着他身上不可抑制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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