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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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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秀是从宫中走路回府的,她的马车早早被卫戍军队长送回府,没有在此次变故中受损。但她不想乘坐马车,过于华奢,尤其是现在的情况,不合适。
天阴着,下起了小雨,秋风萧瑟了起来,苏青要为她撑伞,她摇了摇头。
每走过一处民房,只见户户的门口挂起了白幡,里面传出了哀哀戚戚的哭声。
云秀走过西市,有人把自家的奴仆带去西市叫卖,“一个奴仆,换一袋米。”
西市里聚集了许多人,都是来卖奴仆,或者卖夫郎,卖儿女的。但鲜有人问津,现在大家都缺粮。
街边,一名中年女乞丐,带着个幼女,举着空碗,“大善人,行行好,赏点吃的吧。我都三天揭不开锅了,家被烧光了,余粮全没了。”
云秀面露不忍,却加快步子走过,锦袍被泥水溅出了污迹。
云秀对身旁的苏青道,“我们去巡城司。”
云秀到了巡城司衙门,只见大门紧闭,她问门口的守卫,“巡城司的人呢?”
守卫答道,“都因家中有丧,请了休沐。”
由于死伤,和各种各样的原因,凌云城内的各个机构陷入半瘫痪。
云秀便去到内史府,只见李弦也在忙着断案,有人指控邻居趁火打劫,来她家里抢走了财物,要求归还。
也有来自凌云城郊的十来家农户报案,说自家的牛被偷走了。
云秀远远地看了看李弦,对李弦打了个手势,道,“借两名巡办一用。”
李弦朝她点了点头。
云秀带着巡办,去找一路上的流浪乞讨者,云秀对巡办道,“二位,那些房屋被焚毁的人无家可归,在街头乞讨总也不是个事儿,请你们带她们去城外破庙,暂时安顿下来。”
两人都抱拳,“微臣定当办好此事,请殿下放心。”
“我会奏请陛下,帮助她们重建房屋。”云秀朝她们点了点头,两人就离开了。
云秀转身,往自家府邸走去,苏青一直沉默地跟在她身旁。
云秀和苏青等人还没走到街口,就见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一个年轻男子道,“排了一上午,终于快轮到我了。”
“大殿下,可真是大好人啊。”
书生道,“大殿下仁德爱民,实乃云国之幸。”
云秀越过了排队的人,她们低声抱怨,“哎,你这人怎么插队?”
云秀温和一笑,“我不是来领粥的,麻烦让让。”
抱怨的人见到她的通身气派,瞬间愣住了,都低着头,害怕冲撞了贵人。
钟奕站在府门口施粥,苏二苏九苏十一都在一旁站着,像个门神。
一个肤色黧黑满脸褶子的婆婆,排队到了钟奕面前。
钟奕停住了舀粥的动作,道,“这位婆婆,你刚刚来过一遭,已领过粥了。”
婆婆的混浊眼珠定定地望着虚空,道,“我孙女被房梁砸断了腿,来不了,我替她领的。”
钟奕语气坚定,“每个人只能领一碗,老婆婆,你把你家孙女带过来,我们这儿就有大夫,可以替她治腿。”
老婆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天抹泪,“我孙女已经死了,我女儿女婿也死了。老婆子独活在这世上,也没意思了,我吃饱了,就去与她们一家团聚!我就是死也要当个饱死鬼!”
云秀走上了前去,弯腰扶起了老婆婆道,“老婆婆,破庙里有很多孩子失去了亲人,成了孤女,我让人带你去,你愿意收养一个孙女吗?”
老婆婆停止了哭泣,“我愿意,我愿意!我就是天天织布,天天讨饭领救济粥,也要养活她,我的乖孙孙,呜呜呜……”
云秀对苏大道,“带老婆婆去破庙吧。”
苏大点了点头,带着人走了,她们身后跟了几个失魂落魄的人,估计也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钟奕把派粥的任务交给了苏十一,对云秀道,“殿下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云秀揽住了他的腰,带着他走进府里。
“当然不会,只是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粮。”
“是任副管家,她带回来的。”
任副管家?云秀差点都要忘记这号人了,任栎还真是及时雨。云秀问,“任栎她送来的,她现在人在哪里?”
钟奕见妻主心情这么急切,有些吃味,“人又出去了,说是要给咱们找更多的粮回来。”
云秀想了想,问钟奕,“咱们府里的粮,够维持施粥多少天?”
钟奕心算,算得飞快,道,“最多十天。”
云秀对他道,“咱们先保证自己的粮够吃。明天,就会有别的办法了。积德行善固然是好事,但也不能这么勒紧自己的腰带呀。”
钟奕低低应了一声。
云秀知道钟奕他是真的心善,也达成了为她造势的效果,此时实在是收买民心的最佳时机。
云秀让系统去查看,凌云城内,由于钟奕带头施粥,已经有几家世家跟着在施粥了,还隐隐有攀比之势,灾民们吃得嘴都变刁了,还会沟通交流哪家的粥稀,不顶饿。
云秀对他道,“咱们坐车去许府一趟,找许大人一起商讨方法。总是这么施粥,不是长久之计。”
灾后重建,安抚灾民,后世封建社会常用的方法,就是以工代赈。
雇佣那些受灾的百姓去林子里伐木,重新建房屋,供给粥饭作为报酬。
如此一来,既解决了建新房的问题,做好了灾民安抚的工作,又能让她们吃上饭,也避免了产生民变。一群不事生产的闲人凑到一起,免不了寻衅滋事,打架斗殴。
苏青驾着车,搭载着云秀和钟奕前往许府,到了许府门口停下,钟府和许府只有一墙之隔。苏青下了马车,去门口找家丁递话,“大殿下想见一见许大人。”
家丁道:“请大殿下移步粮市司,许大人在那里恭候。”
苏青回来对云秀道:“许大人在粮市司。”
云秀心想,这么看来许翎是个实干派,已经早早地等在粮市司,她对苏青道,“那咱们去粮市司。”
苏青驾车到了粮市司门口,这个地方其貌不扬,连个值守的人都无。粮市司位处于东市的外围,从外头一看,和普通客店没什么区别。
粮市司不仅仅负责稳定粮价,还负责两市上的纠纷调解,以及收市税。
许翎作为大司农,职责是管理田赋市税,国库钱粮。因丞相一职已不复存在,女皇陛下分了相权给了两个职位。若说少府令是内相,那大司农便是外相。
粮市司衙门里,许翎已经把凌云城内所有排得上号的大小商人,都叫了过来,聚在一起吃饭,露着天,摆了好几大桌。你说这冷飕飕的,天上还飘着小雨,摆明了,鸿门宴,这饭是吃不安生的。
系统把粮市司里的情况给云秀看了,云秀没有急着下马车,坐在原处里想了想,对钟奕道,“你拿着我的玉佩,去请卫戍军,钟鹭应当在卫戍军中,能找到她最好,找不到的话,能请来多少算多少,听我摔杯为暗号。”
商人再能说会道,也怕遇到兵。钟奕很快领会了殿下的意思,点头道,“我明白,定不负殿下所托。”
云秀对外头的苏青道:“苏青,你驾车,带钟夫侍去城门找卫戍军,护好他。”
传卫戍军过来,上个双保险。对付那些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当然得先礼后兵。
云秀下了马车,独自一人,单刀赴宴。咳,没有刀。雨丝打在她脸上,带了些悲壮感。
推开门,走进粮市司,院子里的空地上摆满了五大桌,坐了四十来人。
其中,任栎赫然在列,她还十分不稳重地朝她挤眉弄眼。
出息。
云秀嘴角微微翘起。
许翎一身紫色官袍,看起来四十上下,走到门口来迎她,“大殿下可是教臣好等。”
这是咋回事,许翎要给她下马威?
难道是自己在陛下面前抢了话,给大司农增加了工作量,许翎不高兴了?
不能吧,当时大殿之上,许翎也无异议。下了朝,她和许翎错开了,没有一起出宫,她们也根本没有约定要一起来粮市司。
心思百转千回,云秀面上只清浅一笑,“路上去了一趟内史府,找李大人安顿城内流离失所的灾民,耽搁了些时间。是本殿的不是,本殿给许大人,给诸位赔罪,自罚三杯。”
任栎叫好道:“殿下真是个爽快人!”
“殿下看得起咱。”
“咱们哪里担待得起殿下敬酒。”
云秀从最近的酒桌拿过酒杯,仰头,一杯饮尽,又一杯,直接一口气喝完了三杯。
酒喝得急,一时之间,有些醺然。
现在自己喝了多少,待会儿就让这群只进不出的貔貅,吐出来多少。
许翎见殿下自罚三杯,心里原本有的疙瘩,也稍微散开了一些。
购粮一事,大皇女在云极殿之上,率先提出了解决办法,她写了大半天的竹册,没能派上用场。
这事办好了,算大殿下的;办砸了,算大司农的。因为大殿下马上要去出使楚国,后续也参与不了,反正就是她许翎出人出力,还很可能讨不到好。
最后没有功劳,全是苦劳。罢了,苦劳也是劳。
云秀端起了酒杯,对许翎道:“能让这么多大商人齐聚一堂,全仰仗许大人了。本殿要敬,先敬许大人。”
许翎笑着碰杯,“辛苦殿下了才是,此宴全为殿下所设。”
云秀一杯黄汤灌下了肚,便自来熟地拉着许翎的袖子,“许大人,本殿看到许多灾民失去了房屋,想了个好办法,既有利于民,”说着,云秀端着酒杯朝众人一笑,“亦有利于在坐的各位。”
“各位家中,可有被烧毁的房屋?”
任栎抢答道:“有。”
“各位只用出一点粮食,就能雇佣那些灾民为大家修建房屋,何乐而不为?”
有个商人闻言,直接发问,“不知殿下所言的这个一点,是多少?”
云秀义正辞严道:“诸位,凌云城遭此大劫,你我能为凌云城百姓略尽绵薄之力,这是天大的功德,怎么能如此斤斤计较?”
“殿下要这么说,我们可就不爱听了。意思就是,让我们这些小本商人,无偿包揽那些灾民的粮食?”
云秀道:“几大世家已经都开设了粥铺,他们也会帮助灾□□玉在前,各位难道不想着见贤思齐?”
“齐不了齐不了,世家累世福泽,财力非我们能及。”
“是啊,咱们就是走商赚点辛苦钱,哪里比得了。”
“实话说,我家里也没有余粮了啊。”
“就是,今年本就不是荒年,压根没多少人囤粮。”
“这么说,各位是不愿意了?”云秀把酒杯重重地往上一摔,四下皆寂静。
云秀笑了笑,“哎呀,手没拿稳。”
钟奕怎么还不进来?
云秀盯着任栎,任栎不明所以,便只能跟着把杯子摔了,道:“大殿下,这摔杯子的声音听起来真清脆,真好听,殿下摔得好。”
云秀真想给任栎翻个白眼,让她自己体会。
恰在此时,嘭的一声,门开了,呼啦啦进来了一大群持着刀剑的卫戍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