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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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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涵下令道,“拔营,回城!”
世家大臣们,有的骑着马,有的驾着车,都跟在陛下的马车后。
深夜赶回凌云城的队伍,与出城郊游时一般无二,心境却已截然不同。
十几年未有过大的战事,这些世家女子们,未经过战场磨砺,神色惶惶,有些脆弱的世家公子已经在悄悄地抹眼泪了。
卫戍军结成了纵队随行,火把连成了一字长龙,在山间路上行军。
云秀心想,敌在暗处,我方却手持明火,这是生怕敌人看不见。
卫戍军的队伍末尾,有一名背着锅碗的伙头兵,她朝旁边之人抱怨道,“才歇了不到两个时辰,又要走?”
另外一名老兵拍了拍她后脑勺,“可警醒点吧,你们这些生瓜蛋子,十多年没打过仗了,这次明显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难道还会打仗不成?”
“就是,我们云国固若金汤,没人能从天险,打到凌云城里来。”
老兵道,“说了这次不同,气氛都不同,我仿佛闻到了狼烟的味道。”
“狼烟?在哪里?”
“狼烟什么味儿,你给咱们说说。”
“你们这些娃子,不信就算了,命丢了可别怪我。十八年前,陛下出兵去平定方国叛乱,我可是军中一员,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嘁,谁信哦。你要真参与过大战,怎么连个队长都没混上?”
“我那时候年纪小,没能杀得了一个敌人,虽说捡了条命回来,但没赚到军功。”其实她是被马给掀翻到了坑里,然后又被死去的战友给压在身上,侥幸活了下来。
另一名举着戈的小兵,带着哭腔道,“我来参军……就只想赚点粮饷,怎么会这样啊。”
“我参军是为了免徭役,但她们骗了我,还是抓了我妹妹去徭役。”
老兵道,“杀敌有赏,指不定能挣个军功爵,以后当将军呢。”
“嘁!做你的梦去吧。”
“梦里什么都有,军功爵还是做梦来的比较快。”
“咋,你们要当逃兵不成?逃兵可没好下场。”
“我只是个伙头兵,没有训练过一天,拿什么去拼命啊。”
“保命要紧。”
“要保命才更要拿起武器,狭路相逢勇者胜,一心想着逃跑,反而会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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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星光熠熠,听着秋虫的鸣声,骑着马的年轻校尉抬手打了个呵欠,眯着眼问旁边马上之人,“这什么情况?你知道么?”
“凌云城失陷,求援。”
“要打仗?”
“那可不。”
“别啊,真倒霉,我花个钱买进卫戍军,就是想混一混资历,还有一个月就期满,谁知会遇上这么个事儿。”
“谁能想到,咱们一出凌云城,就出事了呢。”
“不瞒你说,我就是看着卫戍军安稳,才进这里的。镀个两三年金就升入军事司,去接替族中长辈的职位,我可不想折在这里。”
“谁说不是呢。”
校尉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片,闭着眼念念有词。
“你这是?”
校尉道,“这是我求的桃符,碎掉就能抵一次大灾呢,可灵了。”
“你还有桃符,我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前面的马停了,校尉也勒住了马。
斥候探了路回来,前面是一块开阔的空地,但空地之后就是峡谷了。
云瑟听了斥候的报告,对吴涵下令道,“变阵,迅速通过。”
号角声响起,两名校尉望着前方,队伍末尾的伙头兵捏紧了手里的铲子,神色紧张。
老兵道,“没事,这是要改变阵型。”
队伍又慢悠悠挪了一阵,兵士之中却发生了骚动,树林里突然出现了火光,老兵大声道,“有敌袭!”
队伍最后的伙头兵,拔腿就往外逃,黑衣人突然降临,堵住了她们的去路,只听“嗤”的一声,那是武器入肉的声音。
老兵抽出了长戈,对她们道,“反正都是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伙头兵的精神为之一震,举起了铁锅,奋力砸向面前的黑衣人。
………………………………………
后方遭遇黑衣人,而最前方的队伍已走过了那片空地,走进了峡谷之内。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阵低沉的吼声,仿佛有无数野兽从四面八方涌来。
那些从山上冲下来的是什么?
一头头黑黝黝的野猪,如同黑色的流水,倾泻而下,它们横冲直撞,掀翻了不少兵士。
“有埋伏!”吴涵大喊一声,“后退!”
黑暗中,一支支火把突然亮起,照亮了峡谷上方的天空。她们看到了上方密密麻麻的敌人,箭矢如雨,兜头落下。
御者驾着云瑟的马车迅速掉头,吴涵骑马跟在马车后,飞快退出了峡谷。
行军队伍没有完全进入峡谷,那些埋伏在峡谷两侧峭壁之上的人,就等不及冒头了。
峡谷入口处,火把照亮了前方,敌人如潮水般涌来,封住了前方的路。
峡谷上的敌人,迅速绕至侧翼,也已封锁了她们的来处。
她们成了瓮中之鳖,进退维谷,只能据守此处空地,死战。
吴涵迅速指挥,道,“结成玄武阵!”
三千卫戍军精锐,一层层地围成了大圆,圆心之内就是女皇,皇女和一众世家的车驾。
吴涵驾马立于玄武的头部,变换阵型,如同玄龟探头,冲向前方,与峡谷入口的敌人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吴涵身手矫健,剑法犀利,一连斩杀了好几个敌人。
敌人驱赶野猪,闯入她们的阵里,企图冲散阵型。
云瑟大声对士兵们道,“别慌!持盾抵挡!”
最外三层士兵持盾,挡住野猪的冲击,云瑟道,“用火把吓退野猪!”
敌人越来越多,逐渐变得险象环生,苏青等三十人和云秀云季她们一起在圆阵中心,躲避着天上的箭雨。
云秀借着系统,拉弓射向敌人,自己的箭用完,便就地取材,用敌人射过来的箭。
天边刚刚露出了一丝晨曦,她们已经抵挡了十来波战斗,天都快亮了。
然而,敌人似乎无穷无尽,他们的攻击越来越猛烈。
敌人在高处山上,用投石机,不断投大石至空地上。为躲避大石,士兵结成的圆阵溃散开来。
见卫戍军阵型一乱,“冲啊……”敌人高呼着,从两侧的陡坡上冲了下来。两军短兵相接,厮杀声、哀嚎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惨烈的画卷。
时间慢慢流逝,战场局面僵持不下。
天光微亮,目能视物,位于高处的允暗对手下道,“把大杀器运过来。瞄准阵中央的马车边,那个黑甲女子。”
云瑟站在马车旁,举着剑挡住飞来的箭矢,她留意着四面的攻势。
易澜看到远处山上,有一个奇怪的大弩,瞄准了陛下的方向。
而陛下似乎一无所觉。
说时迟,那时快,弩手剪断绞绳的那一刹那,弩箭射出,挟着破空之势,朝云瑟直直飞去。
“陛下小心!”易澜喊道,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扑到了云瑟身前,抱住了她。
强力的弩箭穿透了他的后背,穿至胸前,鲜红的血液洇染了他的素衣,弩箭箭尖甚至差点破了云瑟身上的黑甲。铁甲被清晨露水沁得冰冷,这股冷意似要侵入她的心脏。
见易氏替女皇挡住了致命的一箭,吴涵松了口气。
钟奕和云秀不约而同道,“还有箭!”
连弩,能连射三箭。
云瑟抱着易氏的身体,被冲击得向后退了一步,又两支弩箭穿透了他的背,易氏此时已经十分虚弱。
云瑟抱着他,迅速躲避到了马车之后。
易澜望着女皇尘土满面的脸,抬起了手,云瑟急忙抓住,低头凑近,他语声虚弱,“陛下……我想听陛下叫我……阿澜。”
“阿澜,不要说话……”
易澜吐出了血,“记住我的名字,可好?”
易渊也到了马车后,蹲下身来紧紧地握着易澜的手,“阿弟……”
“渊哥哥……以后就请你……替我陪在陛下身边……”易澜的手垂了下来,瞳孔逐渐涣散。
云瑟回想起了一双怯怯的眼,以后再也看不到那样的眼神了。
云瑟抬手,合上了易澜的双眼,这个她从来不曾用心对待过的男子,为何要为她而死,令她只余愧疚与遗憾。
云瑟握紧了剑柄,道,“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阵型已散,云秀看着那台绞车连弩,众人纷纷寻找石头为掩体,无人敢暴露在它的箭尖指向之下。
云秀却迎着敌人,向前方冲过去,她一手持矛杀敌,一手持弓,一时间无人敢接近。
苏青等人跟上了云秀,到了她身边。
兵器司制造的先进武器绞车连弩,如今却落入敌手,成为攻向她们自己最锋利的矛,必须破坏掉。
云秀弯弓搭箭,瞄准弩车的头部,未破。
继续搭箭,再射。
而云秀也暴露在了绞车连弩的瞄准范围。
三箭,连弩依然未破。
弩手已经重新上了绞绳,在摇动绞轮,却突然中了箭倒下,苏大弯起满弓,射死了敌方的弩手。
云秀射出了第四箭,弩车头部终于裂开来。
云季也持着剑,挥砍劈刺,杀掉阻拦她前进的敌人,云季和云玦到了马车旁。
云季对云瑟道,“陛下,已看清了敌人的位置,咱们突围吧。”
吴涵也道,“是啊陛下,咱们的人经不起再消耗了,不如拼死一搏。”
她们位处低地势,前后都被围堵,两侧又是陡坡,困于此处,过于被动,必须突围,撕开敌军的一道口子。
云瑟点头,从马车后方出来,便看到了云秀搭箭,破坏了那台绞车连弩。
她这个文弱的大女儿,什么时候武功这么好了?
她似乎有很多事都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三女儿云季浑身浴血,一直在战斗。
究竟谁好谁坏?谁是此次动乱的主使?云瑟来不及想,她望着接连倒下的士兵,被鲜血染红的泥土,道,“随我向西侧突围!”
从山上不停地滚下石头,她们往上的攻势受阻。
一支冷箭从暗处飞来,射中了云瑟的大腿,腿上没有甲胄保护,云瑟的身体晃了晃,她挥剑的动作变慢,几乎要倒下。
云季和云玦靠近云瑟,云季挽了个剑花,替云瑟挡住了不少射来的箭。
云瑟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挥舞着剑,继续杀敌。吴涵紧随云瑟身侧,格挡住奴隶士兵的攻击。
易渊也持着戈,跟在云瑟身后,身形敏捷地躲闪着。
云秀和钟奕背靠背,与敌军战至一处,苏青苏大在不远处杀敌,她的暗卫们也人数越来越少,但没有一人退缩。
几人陷入了苦战,云瑟的虎口被震得发麻,手臂也越来越沉,终究不比年轻时了。
此时,山的另一头,旌旗飞扬,烟尘滚滚。
低沉的号角声响了起来,援军,有援军到来了!从凌晨战至天亮,她们被困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支援,士兵们的眼中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吴涵高声道,“有援军到了!坚持住,我们要赢了!”
她们奋力反击,士气高涨。
林鸿暗红色甲胄覆身,和一身银白盔甲的林南骑着马,带着剩下的三千卫戍军快速行军了大半夜,及时赶来支援。
援军从敌人的背后突袭,势如破竹般攻上了山顶,杀死了投石机旁边的敌人。敌人夺路而逃,一路往东去,林鸿带着骑兵前去追击。
日出东方,金色的光线穿透云翳,照射在林间,这场大战终于结束。
此处空地之上,尸横遍野,吴涵带领的一万卫戍军,死伤过半。
云瑟让人去清点时,看到不少士兵竟被敌人杀死在林子里,无打斗痕迹,显然是逃跑时被杀,连武器都跑丢了。
卫戍军的军纪,该整饬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