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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祭酒长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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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秋替我挑了一件白色的长衫,素白如绢,丝绵质地,袖口、领口、下摆细密地绣着同色繁复的西番莲纹,低调中的华丽。
我点点头,眉秋、揽芳上前为我更衣。
这边的衣服层层叠叠,实在是复杂,我试着自己穿过,最后的成果实在很无语。最后决定,在家里时,只穿中衣和一件外罩。出门时,才换上正装。
看了看镜中的少年,一袭素净白衣,羊脂白玉绾发,精致的五官虽尤显稚嫩之气,却已有天人之姿。最美的是那双眼睛,纯澈无澜,眼波流转似有万千星辰坠落其中。流水般清淡纯净的气质,杂糅着远山流岚的清远,不染尘埃。
“小公子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了。”眉秋站在镜后赞叹道。
一旁的揽芳也是认同的表情,“长大后,不知有多少女孩子为小公子着迷呢。”
我轻轻摇了摇头,美似乎是形容女子的吧。
“眉秋姐姐,揽芳姐姐,爹爹还在等呢。”清灵的声音,软软糯糯。我不由的鄙视了自己一下。
闻言,眉秋、揽芳一人拉着我一边的手,向门外走去。
爹爹站在院子里我原先站的位置,长身玉立,一袭雨过天青色软袍,风过处,衣袂翻飞。温润的五官,宁静的气质,这样的慕然好像一方上好的美玉,由内散发着一种难言的光彩。我不由得有些呆了。
爹爹看到我,似乎也愣了一下,继而抱起我,笑道:“忧儿长得越来越好看了。”
我回过神,抱住慕然的脖子,因为喜欢慕然的怀抱和他身上的檀香味,也就直接忽视自己原先的年纪了,听了这话,暗暗嘟囔,“谁叫你这个爹长得这么好看,儿子怎么可能不好看嘛。”
慕然噗的笑出声,捏了捏我的鼻子,轻叹,“忧儿…”
这一声不胜低徊宛转之意,似乎缠绕着无限柔情。心里不由一动,似乎羽毛拂过心间,我愣住了。
慕然似乎也回过神来,愣住了。
这样子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有些尴尬。
“相爷,马车已经备好了。”
慕然不自在地咳了一下,对我笑道,“忧儿,我们走吧。”
我点点头,心里却为刚刚的情形疑惑。似乎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这样的感觉…很陌生。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慕然的侧脸,修长俊秀的眉,光芒流转的眼,俊挺的鼻梁,优雅的唇形,温润儒雅的气质,犹如一幅上好的水墨丹青,淡然而雅致。这样优秀的男人在现代是很少见的,这一世竟然有这样一个父亲,心里不由的有些骄傲的意味。
“忧儿在想什么?”温和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知什么时候,慕然已将我抱进了马车,此时他坐在软座上,兴趣盎然地看着怀里的我。
刚刚我竟然看呆了,不由鄙视自己一下,脸也有些微烫了。
“爹爹,我以后就要在国子监读书了吗?”我不自在地转移话题。
慕然似乎已经了解了我的想法,也不点破,就这样微笑地看着我,“是啊,国子监里都是皇室贵胄、世家子弟,忧儿,你到了那里…”慕然欲言又止。
呵呵,那不就是说那里都是高干子弟了。“爹爹,放心吧。有爹爹你这位宰相,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了去的。你的忧儿可不是吃素的哦。”我半开玩笑的讲着。
“嗯,希望如此吧。”慕然有些叹息。
一路的枫叶如火,虞城似乎笼上了一层华丽的嫁纱。却隐隐的让人觉得……不祥。
据我现在对这个时代的了解,此间正是天下三分,澜沧国,位于东南方,整体类似于中国汉代,但远不及汉代那么发达。另外,澜沧国北有郁金,西有哲然,然哲是个游牧民族。其他所知不多,这也与自己平日不喜涉及这方面有关,毕竟是当朝右相之子,涉及了这方面就意味着将来是要参政的。而现在,既然是慕然的愿望,虽然自己不喜,但我仍会尽力做到。这么想着,再看着慕然温柔的笑,突然觉得,无论怎样都是值得的。
马车停在虞城最繁华的朱雀道,下车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汉白玉廊桥,坐落在廊桥之上的是一座琉璃牌坊,上书三个隶书大字:国子监。建筑整体构造趋向汉唐风格,庄重大气。周围的热闹似乎在此断绝开,一切声音都沉寂了。
“相爷。公子。”站在廊桥两边的两个清秀小厮向我和慕然行了礼,一个自动上前牵马,另一个则在前引路,笑着说“顾大人已经等了许久了,还在说要是再不来,就不要公子入学了。”
我不禁对这个顾大人好奇起来,轻轻拉了一下慕然的衣袖,待慕然低下头,低声道:“爹爹,这个顾大人是谁啊?”
耳上传来湿润的温度,有些痒痒的,慕然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却说不上来哪里奇怪。面上并不带出,慕然只微微笑着抚了抚孩子柔软的发,低声说:“那人名叫顾长歌,国子监新任的祭酒。为人狂放不羁,精于琴艺,传闻他的琴艺已臻化境,故而有琴圣之号。我也只听他在陛下寿辰上弹过一曲,满堂的繁华被那曲清音生生压下,至今难忘。”
“一弦清一心。”我低低呢喃,前世的自己也是很喜欢弹古琴的,因为古琴的音质是各种乐器中自己最喜欢的,只觉得弹琴时什么都不用去想,心里一片澄明,喜怒哀愁都能在琴音中遗忘。而这一句便是连玥对我琴音的评价。玥,现在的你,是否还在为我的死哀伤呢?想到自己死前玥哀伤的泪水,心里一片黯然。
“一弦清一心,琴声心声,清心而已矣。”清朗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味。
我抬眼望去,说话的人此时站在雍和堂前的枫树下,皎洁如月的男子,一袭青衣,舒雅俊秀,此时正眯着凤眼饶有兴味地看着我。
“忧儿,这位就是顾祭酒。”慕然微笑。
“学生慕无忧见过老师。”我微躬身道。
顾长歌舒雅一笑,清俊的容颜在阳光下流动着如玉的色泽。他自汉白玉台阶走下,在我和慕然面前负手而立,对慕然微一颔首,“顾某见过慕相。”
他的言语动作优雅舒朗,风仪古雅,从他对慕然不卑不亢的态度可见此人傲然风骨。我对他不禁心生好感。
慕然也是微微颔首,“长歌,忧儿以后便承你教导了,有劳。”
“好说。”顾长歌看着我,笑得如春风般柔和,眼里却是大有深意,“无忧不凡啊。”
我仍是从容浅笑,直视着顾长歌。
“哈哈,二位随我来吧。”顾长歌爽朗一笑,转身向雍和堂走去。
慕然握住我的手,只拿墨色温润的眼注视着我。我微愣了愣,然后一笑,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国子监的布局很简单,走过廊桥后,最外是琉璃牌坊,然后是朱漆大门,再来作为校史陈列室和节日祭拜室的雍和堂,其后是作为教学之用的羲和楼,其间又布置着琴室、棋室、画室、书室,呈四厅一堂之布局,堂沿用楼之名,为羲和堂。走近便能听到曼妙琴声,想是正在上课。再然后则是沧和楼,这是一座古代大型的图书馆,据说是澜沧藏书最全面、最多的地方,有众多世所罕见的孤本、绝本。羲和堂后,是亭台楼阁、丽水花草,其间各处院落是作为极尽富丽华贵的学生和老师寝室,每座院落皆有其名。
我不禁暗暗咂舌,不愧是贵族学校,极尽富丽之能。而且师资力量也很雄厚,国子监设祭酒一人,顾长歌,从三品;司业二人,墨九渊与贺白,从四品下。这三人掌儒学训导之政,负责政、学、广文、律、书、算、娱七门,也就是老师。丞一人,江岸,从六品下,掌判监事,就是教导主任。主簿一人,李阅,从七品下,掌印,句督监事,类似年级主任。每年,学生业成,司业、祭酒莅试,登第者上于礼部,进而从政。当然,皇室中人自是不需要的,只需通过考试便可回宫。
顾长歌一直走在我和慕然前面,负在背后着的手无意识地打着节拍,不时转过头介绍一番或是一个微笑。
将国子监整个游览一遍花了近两个小时,我悄悄在慕然手心画圈圈,示意我很累了。
慕然先是全身一僵,然后了然一笑,抚了抚我的头,开口道,“长歌,今日就到此吧。明日忧儿开始上课。”
顾长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凤眼目光流转,默然颔首。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表情让我想起一种哺乳动物---狐狸。
随着慕然回家,心中期待明天的上课,也许会比我原想的有趣吧。无意中看到顾长歌的表情,似乎与我的想法相同,不由相视一笑。